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7、第7章 羌渠人 ...
-
李承桢轻轻地撕下洞口石壁上那五张古老的符咒,这些符咒在她掌心微微颤抖,仿佛感受到了某种强大的力量。
随着她手指的轻抚,符咒瞬间化为一片金色光尘,那金光闪烁着神秘的光芒,承载着无尽的奥秘。
倏忽之间,这些金光尘埃如同被某种无形的力量牵引,钻进了她的天庭,一段晦涩而古老的咒文瞬间被烙印进了她的大脑深处。
李承桢闭上眼睛,微微蹙眉,开始感悟这突如其来的力量。
一股澎湃的力量在经脉中奔涌,如同无形的命运之丝,将她与某个存在紧密纠缠——只需心念微动,那双如紫晶葡萄般澄澈的眼眸,便将沉入永恒的黑暗。
然而,这份力量非但未能带来丝毫欢欣,反似一道无形金箍,紧紧勒入她的神魂。
执掌生灵生死之权,恰如一把双刃利剑,只需要一个不慎,便可将她毕生坚守的道义信条寸寸凌迟。
她若被这力量蛊惑了心智,沦落得如同那唐三藏一般:当孙悟空凭借火眼金睛识破白骨精的伪装时,唐僧却执着于表象的慈悲,既不愿求证真相,也不肯理性思考。
更讽刺的是,当他因误判而身陷险境时,又将悟空的舍命相救视为理所当然,毫无感恩之心,何其傲慢。
未作彻查便妄断生死,轻弃同伴,此等草率,又何其愚妄——或许在那金蝉子眼中,大圣不过是个呼来喝去的扈从罢了。
她无从知晓,这究竟是原著笔下真实的唐僧,还是为“过审”而粉饰过的形象?但此刻她所分析的是她认知中的唐三藏——一个身披锦斓袈裟,满口慈悲仁善的权贵。
权贵的本质,在于其可以漠视普通人的意愿,只需单方面贯彻自身意志即可——他们可以随意对待别人,却不允许他人违背自己的意志。
李承桢阖目凝神,几个绵长的吐纳间,胸中浊气尽散。待她再度睁眼时,眸底似有暗潮涌动,却又转瞬归于沉寂。
她缓缓抬眸,目光如秋霜般落在脚边的猴子身上,那视线里掺杂着几分难以名状的复杂意味。
猴子忽地打了个激灵,似有所感地转过头来,正对上李承桢幽深的目光。
它困惑地歪了歪脑袋,深黑的瞳仁里跃动着纯粹的光彩,只顾兴奋地抓耳挠腮,尾巴不安分地拍打着地面——全然不知李承桢心中暗涌的波澜。
“走吧。”李承桢的嗓音如清泉击石,带着不容置疑的沉稳,她率先朝洞口外的光亮处行去。每一步都踏得极稳,靴底碾过碎石发出细碎的声响,在寂静的洞穴中格外清晰。
她终究不是那西行的唐三藏——不会对着虚无缥缈的经文顶礼膜拜。
她的真理扎根在实证的土壤里,每个结论都要经过严苛的推敲与验证。在她眼中,未经实践淬炼的推理不过是镜花水月,唯有反复验证过的逻辑,才配称作真相。
猴子瞳仁倏地一亮,这下懂了她的意思,欢快地吱吱叫了两声。它后腿一蹬,毛茸茸的身子在空中划出个灵巧的弧线,冷不丁蹿到大牛肩头。
大牛被这突如其来的重量惊得一个趔趄,差点叫出声来,却见那金毛小猴已经得意洋洋地蹲在他肩上,尾巴还一甩一甩地拍打他后背。
两人一猴,踏上了归乡的旅程……
山径蜿蜒如蛇,乱石嶙峋处丛生着带刺的荆条。大牛抡起磨得发亮的枣木棍,枯枝败叶在“咔嚓”声中断裂纷飞,惊起几只藏匿的野鹧鸪。
李承桢踩着他劈开的路径,仍被弹回的枝条抽得脸颊生疼,腐叶与青草混杂的土腥味一个劲儿往鼻子里钻,但她依旧不发一言埋头前行。
猴子在树冠间腾跃如飞,枯藤老枝皆作它的秋千。但见它后爪在桠杈上轻轻一蹬,毛茸茸的身子便弹了出去,前爪堪堪勾住三丈开外的青冈枝,荡出个漂亮的弧线。
枝头露珠簌簌震落时,它倒挂在树梢“吱吱”乱叫,活像给这沉闷行旅摇响串银铃铛。
直至暮色四合时,他们在山坳里寻得一处背风的石窝子。
李承桢用火石打燃枯松针——感谢回归长生天的羌渠斥候友情赞助。橘红的火苗便舔着柴堆窜起来,将两人的影子投在岩壁上,忽长忽短地晃动着。
大牛特意选了处被野漆树遮掩的空地——这种树连采药人都绕着走,正好替他们挡去所有不必要的窥探。
火堆噼啪爆出个火星子,惊醒了在树梢打盹的猴子,它不满地“吱”了一声,把毛尾巴往火光处又凑近几分。
篝火在李承桢漆黑的眸子里明明灭灭,像被囚禁的萤火。她抱膝坐在火堆旁,任凭火星子噼啪地溅上手背,却连睫毛都不曾颤动一下。
大牛偷眼瞧去,只见她半边脸浸在暖光里,半边脸隐在阴影中,忽然有种陌生的深不可测的意味。
“那些正规军让人不得不在意。”李承桢忽然开口,声音轻得像柴堆里爆开的火星。她信手折了段枯枝丢进火里,“啪”地惊起一簇流萤般的火屑。
正蜷在树杈上啃野果的猴子浑身炸毛,“唧”地窜到更高处,倒吊着尾巴惊疑不定地望向火光。
“吱吱吱!”可恶的女人。
猴子的反应让李承桢唇角掠过一丝极淡的笑意,却比枝头将坠未坠的露珠消散得更快。火光在她瞳孔深处扭曲变形,渐渐凝成铁甲折射的寒光
“那些正规军……根本分不清哪些是人,哪些是鬼。我们没有太多的依仗,躲着走总没错。”那位高坐骏马之上的将军,可曾将他们的性命放在眼里?怕是连算盘上的珠子都算不上。
倒是游荡在边境荒野的羌渠骑兵,定会如饿狼见了血食般扑上来——念及此,她无意识地摩挲着腰间。
夜风吹过,李承桢感觉到有些冷意。
大牛下意识地点头,粗糙的手指无意识地搓着木棍上的裂痕:“是这么个理儿。”
他偷眼瞧着李承桢被火光照亮的侧脸,心中暗忖:莫不是觉醒了衔力的人,连脑仁都能得到仙人点拨?就像老辈人说的,沾了仙气的山参总会比野草多长几个心眼子。
猴子高踞在古松枝头,捧着颗不知何时摘来的野山楂啃得汁水淋漓。它时而“吱吱”轻笑,时而将果核精准地弹进火堆,溅起一串火星。
人间那些尔虞我诈的烦恼,哪及得上此刻爪间这枚熟透的浆果?夜风掠过它蓬松的皮毛,带来远处山涧的水汽——这无拘无束的树冠王国,才是它心之所向的极乐。
猴子蹲在树杈上,一边啃着果子一边打量着李承桢。这女人心思比蜂巢的孔眼还密,管束起它来更是毫不含糊。
可奇怪的是,每当它犯了错,她总会用那双幽深如井水的眼睛平视着它,把道理掰开了揉碎了讲——虽然是捏着它的后颈肉。
在它久远得模糊的记忆中,人类的“讲理”,往往只是对自己有利的道理,所以才制定了法律。
猴子抖了抖身上的露水,将最后一点果核抛向渐熄的篝火。它的眸子映着天边初现的星辰,忽然觉得这山野间的一草一木都可爱起来。
夜风掠过它蓬松的皮毛,带来远处杜若花的香气,它满足地“吱”了一声,把自己团成个毛球挂在了李承桢头顶的树枝上。
夜深了,篝火渐渐熄灭,两人一猴沉沉睡去。远处的山峦在月光下显得格外寂静,只有偶尔传来的风声,仿佛在诉说着这片土地的沧桑与无奈。
而天亮之后,旅程将继续,直至到达目的地……
……然而,命运似乎总爱在不经意间插上一脚。
夜墨浓黑之时,沉静笼罩着这片荒野。微弱的月光透过稀疏的树叶洒在地上,形成斑驳的光影,仿佛是大自然在低语。李承桢蜷缩在简陋的阔叶帐篷里,疲惫的身体在睡梦中寻找片刻的安宁。
突然,一阵急促而尖锐的吱吱声划破了夜的宁静,像是一把锋利的刀,直直地刺入李承桢的梦境。
她猛地睁开眼睛,眼前一片模糊,只看到一个黑影在眼前晃动。她下意识地伸手去摸,才意识到是猴子。
“猴子,你最好有事。”她的声音带着几分火气,还夹杂着一丝睡意的沙哑。任何人在睡得最熟的时候被吵醒,也难免会心生愠怒。她揉了揉睛明穴,试图让自己更快地清醒过来。
猴子却像是没察觉到她的不满,依旧吱吱乱叫,声音里透着一股焦急和紧张。
“吱吱吱!”猴子用力地点了点头,有事有事,真有事!那双灵动的眼睛在黑暗中闪烁着,
它伸出一只毛茸茸的小手,紧紧地抓住李承桢的衣袖,像是拽着一根救命稻草,用力地拉扯着,似乎想要把她拖到某个地方去。
李承桢眉头微蹙,残存的睡意被彻底搅散。她知道猴子平时虽然喜欢在枝丫之间蹿跳嬉闹,却也懂得分寸,很少会无缘无故地闹腾。如今它这般急切,肯定是出了什么要紧的事。
她缓缓挣开猴子的抓扯,撑身坐起,目光扫过四周。由枯枝阔叶搭成的帐篷内幽暗逼仄,仅有一蓬干草和几片零落的树叶铺在地上,勉强算个床,画风十分潦草。
大牛就睡在不远处,他是个壮实的汉子,长得五大三粗,但睡觉时却出奇地安静,连鼾声都没有,睡得特别文静。
此刻,他正微微侧着身子,呼吸平稳而均匀,那张粗糙的脸上竟浮着一抹孩童般的纯真笑意,仿佛正徜徉在某个甜美的梦境里。
“不冷的么?”寅时,约莫凌晨四点,正是最冷的时候,不过如今气温尚可。
李承桢轻轻走到大牛身边,指尖轻拢慢捻,将那些散落的枯草与残叶重新覆在他身上。这些干枯的植物便是他们仅有的“被褥”,单薄得可怜,却在这荒芜之地倔强地围出一隅温暖的庇护。
夜风掠过时,草叶沙沙作响,仿佛也在为这份简陋的温暖轻声附和。
她叹了口气,轻轻拍了拍大牛的肩膀,低声说道:“大牛,你好好睡吧,我出去看看。”
环顾四周,帐篷里除了他们和猴子之外,似乎并没有其他危险的迹象。但李承桢知道,荒野之中,危险无处不在,即便是精挑细选的扎营地,运气不好也可能陷入绝境。
她垂眸凝视片刻,终是将那柄弯刀——羌渠人爆的装备,轻轻放在大牛身旁。
这是从羌渠人手中夺来的战利品,刀鞘已磨损得泛白,缠柄的布条也松散开来,可出鞘的刃口仍泛着冷冽的寒光。在危机四伏的荒野中,亦是她们在荒野中生存的重要保障。
李承桢将弯刀轻轻搁在大牛触手可及之处,轻声说道:“大牛,要是有危险,你拿着这把刀,千万别慌。”
大牛似乎在睡梦中感应到了什么,微微动了动身子,但很快又陷入了沉睡。
她转身跟着猴子,小心翼翼地走出帐篷,踏入了这片陌上的黑暗之中。
她跟着猴子悄然前行,约莫走出五百步的距离。浓稠的夜色像化不开的墨汁,将天地都浸染成一片混沌。
四下里静得出奇,唯有几只不知名的虫子,偶尔发出几声细碎的鸣叫,仿佛在试探这夜的深浅。
倏然,一抹和暖的火光映入眼帘。李承桢的目光被那团火光吸引,她屏住呼吸,小心翼翼地靠近。
篝火跃动的轮廓里,憧憧人影正随火舌扭曲晃动。
她眸中倒影出围绕着火堆的那几人,他们的身影在火光中摇曳,显得格外……熟悉。
李承桢瞳孔微缩,足尖下意识碾入泥土,“是羌渠人。”李她齿间无声渗出这三个字,身形已如鬼魅般滑至古树背后。她紧紧地贴着树干,心跳如鼓,眼睛却紧紧地盯着那群人。
真是阴魂不散,她的目光微黯,显然想起了不久前的经历。
若不是她们之前灭了篝火,被发现的就是她和大牛,此刻恐怕在刀光下翻滚。
篝火旁,五名羌渠人正围坐在一起,他们毫无顾及地大声聊天、大笑,声音在夜空中回荡,显得格外刺耳。
他们的身影在火光的映照下显得高大而粗犷,脸上带着一种原始的狂放。他们身着粗布制成的衣物,腰间挂着短刀,头上的发髻随意地扎着,透着一股野性不羁。
一旁,三名汉人女子瑟瑟发抖,她们的长发杂乱无章地披散在肩上,遮掩了面容,只敢用藏于发后的余光偷偷地、恐惧地观察那几个羌渠人。
她们的衣衫破旧,身上满是尘土,显然是经历了一番艰难的旅程。眼神中充满了惊恐和无助,仿佛随时都会被突如其来的危险所吞噬。
“哇巴噜啦咕噜叽里……”一个厚下唇的羌渠人突然开口说话,他的声音粗犷而低沉,带着一种浓重的口音。
李承桢躲在不远处的树后,完全听不懂他在说什么,但看到其余四人听完后哈哈大笑,她的心中有种不好的预感。几个羌渠男人同时灌下一口酒,仿佛那人说了什么极其有趣的事情,让他们忍不住开怀大笑。
“嘭!”厚下唇的男人将手中的酒碗猛地往地上一甩,瞬间碎裂,碎片四溅。那清脆的破碎声在寂静的夜晚中显得格外刺耳,吓得三个汉人女子突然缩成一团,她们的身体颤抖得更加厉害了。
几个羌渠男人看到这一幕,又是一阵哄笑,他们似乎很满意汉族女子的这种反应,笑声中带着一种残忍的快意。
忽然,其中一名厚下唇羌渠男子缓步逼近蜷缩在角落的女人们,厚实的下唇在摇曳的火光中泛着猩红。
那张脸像是被冻僵的屠案,每道皱纹里都嵌着冰碴。
女人们将脖颈折成濒死的弧度,深埋入膝间,发颤的睫毛在脸颊投下蛛网般的阴影——此刻她们都是待宰的牲口,而他的目光正挨个掂量着每块肉的成色。
“喀嚓……哈里普纳路……”他喉间滚出含混的咒骂,突然铁钳般的手指攫住最边上女人的发髻。剧痛引起女人短促的尖叫,那张糊满泥浆与泪涕的脸被强行拽起,暴露在男人冷酷的目光下。
不知是幸运还是不幸,她的面容难以引起男人的怜惜和青睐,泪水在污垢中犁出蜿蜒的沟壑,像被暴雨冲刷过的腐土,露出底下青白的恐惧。
他啐出一口腥黄的唾沫,厚实的下唇扭曲出嫌恶的弧度,转而揪住另一名女子的长发——那也是个汉女,整张脸刻意抹得污浊不堪,仿佛被雨季的泥头车反复碾轧过的土路,皱裂的泥痂下隐约透出几星苍白的肤色。
这拙劣的伪装显然激怒了他,指节发狠地绞紧发丝,几乎要勒进她的头皮里。
“啊——不要,求求你,不要,呜呜呜……”女子哭喊着求饶,扭曲的面目让厚下唇男人更是不满,一把将人甩开。
厚下唇男人阴鸷的目光在三张面孔间游移,最终停在最丰满的那个女子身上。
女人们刚松懈的呼吸骤然凝滞——他猛地探出粗短的手指,如铁钩般袭向女子衫领,“啊——”凄厉的尖叫划破空气。
未等余音散去,一记无情的巴掌已重重掴下,女子踉跄间吐出一颗带血的牙,划出猩红的弧线。
另外两名女子也不能逃过,先后被厚唇男子“点验”了一番,二人瑟缩着将喉间的惊叫硬生生咽了回去,怕惹来更暴力的对待。
男人嘴角突然扯开一道猩红的裂缝,像是用钝刀割开的生肉。浑浊的眼珠里浮起某种令人毛骨悚然的餍足——那是屠夫在磨刀石上试过刀刃后,终于选定第一块祭品时的神情。
他铁钳般的手突然扣住第三名女子的脖颈,像拖一袋谷物般将她甩到暗影处。
女子破碎的哀求声非但没能唤起怜悯,反而像烈酒般点燃了男人们眼中的兽性——其余四名羌渠男人的哄笑炸开,将这场暴行催化成狂欢的前戏。
上唇论情,下唇论欲。不是说厚唇的人情欲就旺盛,薄唇的人就薄情。
实际上,厚唇者通常更倾向于外露情感,这种特质在热带地区族群中较为普遍,比如东南亚人普遍具有热情开朗的民族性格。
而薄唇者往往情感表达更为含蓄,以英国人为例,虽然多数人唇形较薄,但这仅代表其情感表达方式较为内敛,而非缺乏情感深度。
果然,那厚下唇男子毫不掩饰自己的肮脏的欲望,李承桢不用算都知道,他打算干什么破事。
她的面容在昏暗中显得格外冷峻,眼神如深渊般幽静,却又透着一股不容置疑的锐利。
李承桢忽然偏头望向幽暗的树丛,鬓边一缕散发被夜风轻轻拂起。“猴子,回去让大牛赶紧过来,”她的声音压得极低,却像把薄刃划开凝滞的夜色,“记得带刀。”语调里透着山泉淬剑般的冷冽,
“吱。”猴子发出一个气音,身影在黑暗中一闪而过,它身形矫健,动作敏捷,仿佛一团黑色的影子,瞬间便消失在了夜色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