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第五张相片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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肯尼迪机场的喧嚣瞬间将陈暖包裹，硬生生把她从那个冰彻骨髓的梦境里拽回现实。
她呼出一口气，打开了手机。
一连串工作邮件和微信通知争先恐后地涌进来，她粗略扫过，没有那个让她潜意识里绷紧神经的名字，紧绷的肩背才稍稍松弛。
陈暖快速回复了几条紧急消息，给人报了平安，然后拖着行李箱走向出口，准备联系预约的接机司机。
“Claire！Claire！Hey！Overhere！”
一个熟悉又陌生，带着点儿拖沓慵懒调子的美式口音的男声穿透嘈杂，精准地落入陈暖的耳中。
陈暖浑身一僵，脚步猛地顿在原地。
这个声音、这个称呼……
她难以置信地抬起头，循声望去。
接机人群中，一个高大的身影格外扎眼。他穿简单的灰色连帽卫衣和蓝色牛仔裤，金发乱糟糟地贴在额前，一双碧蓝的眼睛正灼灼地望着她，里面盛满了毫不掩饰的惊喜与热情。
是Allen。
见到来人，陈暖的大脑有一瞬间的空白。她来美国的行程仓促，只跟工作室和家人提了句大概方向，连具体航班都没细说。
他怎么会在这里？
Allen——她那位分手于五年前、地地道道的美国前前男友。
陈暖望着他，几年未见，一时竟不知该作何反应。
五年前，那个初冬的夜晚，他们没有第三者，没有狗血争执，只是Allen说在她身上找不到安全感，平静地提了分手。
在她思考的这几秒，Allen已经快步走到她面前，极其自然地伸手接过她的行李箱拉杆。
“Claire，你怎么来美国都不和我说声，好让我来接你。”
“这次行程太意外，太仓促了。”陈暖人还有些飘忽，实在惊讶他会出现在这里。
Allen目光在她脸上细细打量，眉头微不可察地蹙了一下：“Claire，几年不见，你瘦了好多。”
“我一直在健身，还好。”陈暖反问，“Allen，你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Allen摸了摸自己的后颈，这是他紧张或无措时的小动作，“从我们共同好友那里要到的，她说你要来美国。”
陈暖大致也猜到是谁了，往后退了半步想拿回自己的箱子，“Allen，谢谢你特意来，我约了车，差不多该到了，我先回酒店。”
Allen急忙地按住她的手：“Claire，别等了。纽约今天交通瘫痪，你约的车至少还得堵两小时，我送你过去，快得多。”
三年前，陈暖回国时最后一程也是Allen送的，纽约的交通拥堵她早有领教。此刻长途飞行的疲惫涌来，她只想尽快找个地方躺下，连争执的力气都没有。
她收回手，低声说了句：“那就麻烦你了，Allen。”
Allen的车是一辆黑色吉普，车厢里弥漫着淡淡的松木香，干净又清爽。陈暖坐进副驾驶，系好安全带，将头轻轻靠在冰凉的玻璃窗上，看着窗外飞速掠过的纽约街景，大脑暂时放空。
她讨厌失控的感觉。
好像从再次见到周潭开始，她的生活就一步步偏离了预设的轨道。
去酒店的路上，Allen率先打破沉默：“Claire，你怎么突然回美国？是有工作吗？”
“嗯，有个商业拍摄，顺便帮Lena拍婚礼现场照片。”
“这样啊，Claire现在很有名，我有关注你的INS。”Allen抓了抓头发，讪讪地说，“Claire，你的技术真的特别厉害。”
“你也不错。”陈暖礼貌地回应，“前不久听说你办了画展，反响很好。”
对话干巴巴的进行不下去。
“你……”Allen似乎想找些话题，“这次待多久？”
“看拍摄进度，快得话大概一周。”
“哦，挺好的。”Allen顿了顿，像是下了某种很大的决心，趁着红灯，转头看向她，语气郑重起来，“Claire，其实我……我一直想对你说声抱歉。”
陈暖终于收回投向窗外的目光，落在他脸上，眼底带着一丝疑惑。
“为当年的事。”Allen的手指无意识地敲着方向盘，动作还是和从前一样，一紧张就会这样，“那时候我太年轻，处理事情的方式很糟糕。我不该用那种理由……我只是觉得，你好像从来没有真正对我敞开过。你总像是……隔着层玻璃在看一切。包括我。”
陈暖的身体几不可察地僵硬了一下。她知道他在说什么。那段日子，她总被过去缠绕，偶尔失神，情绪低落，确实没有给过他足够的安全感。
Allen并没有职责的意思，接着说：“后来这几年，我才明白，那不是你的问题，你不是不愿对我敞开，是我太急于求成，也太贪心了。”
“Claire，我那时候处理问题简直太不成熟了，抱歉。”
陈暖当年确实不公平，试图用一段新的感情覆盖旧的伤痕，结果只是徒劳。
“那时我也有不对，抱歉，Allen。”
“不用道歉。”Allen摇摇头，“能让Claire放在心上的人，一定很特别。”
车在酒店门口缓缓停下，门童立刻上前帮忙拿行李。
Allen下车，把她沉重的摄影器材箱搬下来，从口袋里掏出一张名片递给她：“这是我的新号码。你在纽约这几天，不管是需要帮忙，还是只是想找个熟悉的人吃饭喝酒，可以随时打给我。”
陈暖接过名片：“好，谢谢你，Allen。”说完，她拉着行李箱转身走向酒店旋转门。
就在她即将踏入大堂的那一刻，Allen的声音再次从身后传来：
“Claire！”
陈暖脚步一顿，回头看他。
Allen张了张嘴，最终只是低声说：“……没什么，好好休息。”
“谢谢，你也是。”陈暖微微颔首，拉着行李走进了大堂。
办理入住，进入房间，她反手锁上门，将行李随意推到墙角。
陈暖踢掉鞋子，连外套都没力气脱，就径直倒在了柔软的大床上。
房间里安静得可怕，只剩下她清浅的呼吸声。直到一道电话铃声响起，打破了这氛围。
是一个纽约本地的陌生号码。
陈暖盯着那串陌生的本地号码，心脏无端地沉了一下，知道她这个纽约临时号码的人，寥寥无几。
电话固执地响着，在寂静的酒店房间里显得格外刺耳。
她接通电话：“Allen？”
电话那头沉默着，这短暂的沉默让陈暖的心跳漏了一拍，一个荒谬到几乎不可能的猜测，不受控制地掠过脑海。
“……哪位？”她追问，语气里带上了自己都没察觉的警惕。
“是我。”
低沉熟悉的语调，带着一种不容错辨的冷感，透过听筒传来，击碎了陈暖所有的侥幸。
周潭。
怎么会是他？他怎么会知道她在这里？怎么会拿到这个号码？
陈暖猛地从床上坐起，血液似乎瞬间冲上头顶，又在下一秒骤然冷却，浑身泛起阵阵寒意。
“你怎么……”她的话卡在喉咙里，“你怎么知道我的号码？”
“想知道，自然就能知道。”周潭的语气平淡无奇，仿佛在陈述一个再简单不过的事实。
一股凉意顺着脊椎爬上来，他总是这样，能精准地踩在她最敏感警惕的神经上。
“周总这是什么意思？”陈暖的声音冷了下来，没想到自己跑到国外还甩不掉这个人，忍不住刺了他两句，“跨国监控前女友？你这科技新贵的身份，就是用来干这种事的？”
电话那头传来极轻的一声吸气，像是被她的话刺了一下。
“碰巧知道。”他解释得滴水不漏，“刚好和纽约这边有个项目要谈，听合作方提了一句，有位重要的摄影师临时改签入境，名字很熟。”
这个解释合情合理，却又处处透着诡异。陈暖根本不信这该死的“碰巧”。
“是吗？那真是劳周总费心了。”她笑了一声，笑里满是讥讽，“找我有事？如果是为了那个拍摄项目，我助理应该已经跟你说得很清楚了。”
“你见到他了？”周潭突然没头没尾地问了一句。
“谁？”
“Allen。”他念出这个名字时，语调没有任何起伏，却莫名让人觉得带着点冷意，“你的前任？他倒是殷勤。”
“这跟你有什么关系？”陈暖嗤笑，“周潭，我们八年前就结束了。我现在在哪里，和谁见面，做什么事，都跟你没有半毛钱关系。你现在，是以什么身份来质问我？”
电话那端的气息似乎重了一分，沉默在空气中蔓延。
“是吗。”他淡淡地应了一声，听不出情绪，“我只是提醒你，陈摄影师，别忘了你此行的目的。你是来工作的，不是来叙旧的。”
这句话彻底点燃了陈暖积压已久的怒火。
八年不见，周潭凭什么还能这样轻易地搅乱她的生活？凭什么还能站在道德高地，质问她的行踪？
她甚至忍不住想讽刺一句——原来八年间，他家不仅搬去了海边，还搬来了纽约，管得这么宽。
陈暖怒极反笑，咬着牙说：“不劳周总费心了。我的工作行程，不用你挂念。至于叙不叙旧，跟谁叙旧，更是我的自由。如果没别的正事，我挂了。”
“陈暖。”就在她即将按下挂断键的前一秒，他的声音再次传来，像是恳求，“别挂。”
陈暖的手指僵在屏幕上方，心脏猛地一缩。
电话里只剩下两人压抑的呼吸声。
令人窒息的沉默持续了十几秒，周潭再次开口，声音里那点异样已经消失不见，恢复了之前的冷静，甚至更添了几分冷硬：“我也在纽约，有个项目想跟你谈。”
陈暖没说话，心里升起荒谬的感觉。他追到纽约，就只为了谈工作？
那份项目陈暖看过，很普通的一次合作，压根不需要如此大费周章。
周潭公事公办地继续说道：“这个项目的风格，只有你最契合。希望你不要因为我们之间的私事，影响了专业判断。”
原来真的是为了工作。
“周总，我想我已经明确拒绝过这个项目了。档期冲突，推荐其他摄影师。您听不懂吗？”
“冲突可以协调，其他摄影师我不满意。”
“那是你的问题，不是我的。”陈暖毫不退让，积压多年的情绪在这一刻几乎要破堤而出，“周潭，我不是你挥之即来呼之即去的员工，也不是你八年前那个……”
她猛地刹住话头，把那句差点要脱口而出的“任你拿捏的小姑娘”咽了回去。
周潭彻底沉默了，只能听到他压抑的呼吸声，一下又一下，沉重地敲击着她的耳膜。
良久，他才缓缓开口，嗓音低哑：“是什么？陈暖。”
“八年了，你告诉我，对现在的你来说，我到底算什么？”
这个问题像一颗投入深潭的石子，在她死寂的心湖里，激起了剧烈却无声的涟漪。
陈暖张了张嘴，可喉咙像被什么东西死死堵住，发不出任何声音。
算什么？
她也不知道。
知道的答案，她也说不出口。
最终，陈暖只能闭上眼，决绝地按下了挂断键。
屏幕暗下去，房间里彻底陷入死寂。
窗外的纽约华灯初上，霓虹闪烁，将这座城市映照得格外繁华。陈暖缓缓滑坐在地毯上，抱住膝盖，将脸深深埋进臂弯里，肩膀控制不住地微微颤抖。
不知过了多久，手机屏幕突然又亮了一下。
是一条新信息，来自那个纽约号码。
【陈暖，我们见一面。】
作者有话说
第5章 第五张相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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