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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5、15.证词-邻居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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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X30.07.17
收到与经侦科合并案件的消息后,双方案件一对照,意外发现经侦科再查案件的诈骗犯陈聪,居然是刑侦科在查案件死者之妻的昔日同窗。不过奇怪的是,经侦科在调查的嫌疑人陈聪资料很少,像是被人篡改过云端数据库的资料,这一点和离奇死亡的潘奇胜有些微妙的相似。
刑侦科仅剩的六人分成三路,秦刚和关玉前往郊区问询死者潘奇胜的母亲,柳烨、廖松在广州湾继续查夜莺渔场,作为搭档的庄锦和齐晖一同前往春花园小区。
人民路1233号,春花园位于市中心金海岸区,外表略显老旧,小区内环境温馨静谧。齐晖把车停在小区外,随意在小区里逛了两圈,摸排熟悉周围环境后,和庄锦来到三栋。
在单元楼下摁铃,三零三的房门无人回应。
“李锦希不在家?”齐晖小声嘀咕。“我发消息问问。”
“急什么,”庄锦摁住齐晖,“约好九点拜访,是我们来太早了,随便看看呗。”
正巧有人下楼丢垃圾,两人趁机溜进单元楼。
一层总共四户,三零三房外面装着防盗门,内层还有一扇木门。门顶、两侧、地面,四个地方各有香炉,尤其是门顶的香炉最为花哨,外层的金漆几乎掉光,香炉两侧分别插着黑底彩色三角旗,下面挂着一枚拇指大的八卦镜。
“李锦希信佛?”庄锦皱眉,“这么多香炉,驱邪吗?”
“有点诡异啊。”齐晖压低声音,“你想想,诅咒之楼,死无全尸的潘奇胜,门上的玄学玩意儿——诶诶诶你这是什么眼神?警察不能怕鬼吗?”
两人小声吵架,门后有静音滑轮的声音靠近,于是双双安静下来。一低头,有个小女孩骑着滑板车溜过来,手里抱着公仔,仰头好奇地打量门外两人。
“你们是谁呀?刚刚按门铃的人吗?”
齐晖顿时被萌得心花怒放,蹲下身隔着防盗门轻哄:“小朋友,我们来找你妈妈玩,她不在家啊?”
“妈妈去买菜了……你们等一会儿,我不够高,妈妈9点之前回来。”
庄锦半蹲下身:“你叫什么呀?”
“我是潘凯霜——”
小女孩一顿,立马捂着嘴巴,两腿蹬地后撤,滑轮咕噜噜往后撤:“妈妈说,不能跟陌生人说话,现在拐卖儿童的坏人很多,很危险!”
“……”
一口老血如鲠在喉。
庄锦把石化的齐晖提起来,对潘凯霜道:“妈妈说得对,不能随便给人开门。我们在外面等你妈妈,一会儿来找你玩。”
潘凯霜羞赧地笑了一下,骑着滑板车溜走了。
齐晖浮夸地捂着心口:“伤心了,我像人贩子吗?”
庄锦冷酷道:“演给谁看呢。”
“嘿你就不能配合我两秒?”
“有病?”
两人叽叽喳喳斗嘴,下到二楼时,同时安静下来,打量了一圈后,庄锦径直敲响最陈旧的房门。
二零三的防盗门内隐约出现一道身影。
老太视力不好,老花镜掉到鼻尖,用力睁大眼睛看清门外的人,迟疑道:“找谁啊?”
“您好阿姨,我们是警察,”齐晖亮出证件和八颗刚洗过的牙,露出一个自以为和善的微笑,“有关您楼上邻居的事,我们想向您打听一下,方便吗?”
“警察?”
老太这才打开防盗门,放两人进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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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上去非常谨慎的老太,坐下后变得健谈起来,庄锦只提一句“楼上三零三的住户您知道多少”,老太的嘴巴就没停过。
“住过三零三那间房的人,没有一户是好命的!上个户主自杀未遂,这次的户主自杀,还上新闻了呢!你们看看!这叫什么事嘛!”
老太把电视打开,眯着眼睛调整回放。
“看,又是这栋闹过鬼的大楼出事!葫芦大厦嘛,咱们滨海市的地标,多好看,怎么就闹鬼呢?一定是当年女婴的怨灵没有超度干净!”
庄锦摸了摸下巴。“您好像对楼上住户知道的挺多啊。”
“那肯定啊!李锦希刚出生,我就和他们家是楼上楼下的邻居了,老熟人啦!从春花园小区建成当年,我们就住进来了,阿嫲我几乎是看着李锦希长大的。”
提起楼上住户,老太皱成菊花的脸上,两颗眼珠子微微眯起,语气神秘诡谲。
“潘奇胜我不知道,反正他一年半载不在家,说是去外地工作,其实也不知道去哪儿鬼混。但是李锦希,你们要问这丫头?我知道得多!偷偷告诉你们,楼上她现在住的房子,是她爸妈置换过的旧房子!”
“好吧,其实,我们更想知道潘奇胜——”
齐晖突然差点破音,扭头怒视搭档,差点没控制住表情管理,咬牙切齿地揉着脚背问:“那李锦希她爸爸自杀未遂是怎么……”
“是啊,是啊!这个我也知道!他爸不肯出去工作,被人说了两句就闹自杀!”
老太打断齐晖的话抢答:“那时候他们兄妹俩还在读小学呢!多可怜啊,这么小的孩子,摊上这样的爹,被外人指责两句,就受不了了!男人的自尊心哟,比糯米纸还薄,沾一滴口水就破了!”
在场唯一男人齐晖默默地低头揉脚背。
庄锦不解:“正常人怎么会被说两句就闹自杀呢?肯定还有其他隐情吧?”
老太猛然凑近,爬满褶皱的老脸毫无预兆逼近庄锦,吓得庄锦往后缩脖子。
“她爸爸虽然很善良,但不是正常人。”老太敲了敲太阳穴:“据说她爸爸有心理病哦!心理病,你知不知道,这种病会遗传的!”
“……”
庄锦被老太矫捷的举动吓得没反应过来,僵着脖子干笑。“是、是嘛?”
老太拍着大腿哈哈大笑。“小姑娘,气血不足啊!”
庄锦有些羞赧地轻咳两声,心里默念着关爱空巢老人不要一般见识,不自然地继续问道:“您上一次见到潘奇胜是什么时候?他有什么异常表现吗?”
“没有,没有,他好像在外地打工吧?我很少见到他。看上去有点阴郁,像是从地沟油里爬出来的妖怪,身上有他妈的影子,所以我不喜欢他……都是大人了,见了人也不打招呼。”
庄锦:“那李锦希是个怎么样的人呢?”
“她可好啦,是个乖巧的姑娘。”
老太枯槁的双手在皱巴巴的脸上扒拉几下,模仿流泪的表情,演得有些浮夸。
“刚出生那几年,哎哟那个哭啊,撕心裂肺,天天哭,天天跑医院!身体比她妈还差!不过这孩子有礼貌,整栋楼只有她和她哥会主动叫人。长大后,他们兄妹俩去外地读书,那读书后就是工作啊,成家立业啊,我以为再也见不到他们两兄妹了嘞……”
老太的突然故作深沉道:
“后来听彭汀兰说,李锦希她哥快到结婚的年龄了,所以他们才急着出售楼上的三零三,去黑沙区置换了新房子……啧啧,李勇斌和黄梅不会做人啊,总说自己重女轻男,可是他们没有给女儿留一分钱!彭汀兰气得快哭了,哈哈哈,那个铁公鸡,没从儿媳身上捞到钱,快气死了吧!”
“您觉得彭汀兰是个贪财的人吗?”
老太咬牙切齿:“是,那肯定是!她还喜欢胡说八道颠倒黑白!麻将铺老板借给彭汀兰的钱,彭汀兰硬说是送的,不肯还钱,是李锦希偷偷还的!彭汀兰还沾沾自喜到处炫耀,觉得自己占了便宜!”
“那潘奇胜呢?”
老太一耸肩:“不知道啊?我没跟他说过话。他不会笑的,跟鬼一样。”
“那您觉得李锦希是贪财的人吗?”
老太连忙摆手,“那不会,她对物质要求很低的,树上掉下来的杨桃,在袖子擦一擦就啃。别看她长得斯文可爱,李锦希像个野人,在旧石器时代也能活得开心。”
说着,老太的表情忽然变得更诡谲了些:
“喂,你们说,巧不巧,李锦希兜兜转转,又回到了出生时就开始住的房子?简直就像逃不开命运似的。我觉得啊,别说葫芦大厦闹鬼,楼上那间屋子,怪怪的,门口摆四个香炉,可能真的闹过鬼哦!”
这副表情和村口八卦情报处的大叔大妈们如出一辙。
齐晖本着关爱空巢老人的心思礼貌回应:“您这么一说,确实挺巧。”
“就是嘛!”
阿嫲一拍大腿,忍不住拔高音量。
“我刚刚说李勇斌……哦,就是李锦希她爹,住在楼上的时候闹过一次自杀。现在的户主潘奇胜又死得凄惨,你们说,三零三是不是遭了什么不干净的东西?”
这话如同一根木鱼棒,轻轻地敲打两人的心窝。
不干净的东西。
房门一圈香炉。
闹鬼传闻的葫芦大厦。
人民北路1233号,三栋,三零三,既是李锦希从小到大居住的房子,也是她结婚后生活的房子,‘三’这个数字无意识重复过太多次。
庄锦心里再次升起一股怪异的感觉,举起水杯,抿了一口茶——明明是来问潘奇胜的事情,结果什么也没捞到,潘奇胜的老婆倒是听说了不少,听上去怪可怜的,大半辈子都在三零三。而且总是被老太的生动活泼的表情吓得心脏一颤一颤的。
老太许久未见来客,忍不住絮叨许多。
“……反正他们一家四口搬走后,潘奇胜他们一家三口很快就住进来。老潘这人很厚道,又勤快,他生前在小区后门开过一家烧烤店,干净卫生实惠,只有他愿意开到凌晨两三点!”
“还有啊,潘奇胜搬进来后,三零三房的气场真的变得不一样了!”
老太指了指天花板,“你们上去看过没有?三零三门口,真是膈应!又是香炉又是八卦镜,有时候还插两根树枝,搞得特别阴森!”
齐晖问:“其他住户是因为受不了三零三的怪异摆设,所以才搬走的吗?”
“才不是!是被彭汀兰气走的!”
提起这茬,老太突然有些生气。
“彭汀兰跟有病似的,特别没素质!她把整栋楼搞得臭烘烘!不信你们去问问还住着的其他人,我跟你说,楼上其他三户邻居,都是被彭汀兰骚扰得受不了搬走的!”
老太说着说着,越发激动,伸出一根手指在半空中指指点点,说到一半差点从沙发上蹦起来,唾沫横飞,面容狰狞,脸色涨红,火光几乎要从眼里迸射出来,老花镜掉到鼻尖,差点滑落,惊呆两人。
“彭汀兰太过分了,养鸡养鸭,还想在三楼砌个鸡窝!神经病啊,把整栋楼当自己家,还在七楼种菜!臭死了!她就是一神经病!还往楼下丢鸡屎!乱吐口水,整天投诉这投诉那,好啦,我投诉她把鸡屎丢到我家阳台,潘奇胜他妈扭头就把鸡丢小区里,不要了!整个小区每天早上七点不到就开始咯咯哒咯咯哒!还说是要做好事放生鸡!神经病!岂有此理!那厕所水漏完我家天花板了,他妈居然说是我的业障,活该!你说哪有这样的人啊……”
齐晖赶忙捧起老太的水杯,站起身来双手递上,“消消气阿姨,他们没素质,坏人!不跟他们一般见识!”
难为老太一把年纪,还能如此口齿清楚地表达,骂人时如同机关枪狂突。
老太捧起水杯灌了一口,才缓和了些,抚着自己心口。
“哎,我刚刚说的都是气话,你们年轻人,别跟我这个老人家计较。反正他妈现在不在这儿住了,跑去郊区搞什么农家乐,我乐得清闲,眼不见心不烦!”
她得意地笑起来:“我那时候被彭汀兰烦得想搬走了,不巧遇上房价市场波动,这一片的二手房贬值特别夸张。诶,没多久,他们俩夫妻吵架,那件事一传出去,彭汀兰没脸在这里混,只能搬走了!”
庄锦懵懂:“吵架?那件事是什么事?”
“整个小区的人都知道!”
“有天下午,李锦希突然哭着跑到小区的凉亭里嚎啕大哭,逢人便说自己被骗了。我仔细问了才知道,彭汀兰伪造潘奇胜的学历,骗李锦希说她儿子也是本科生,还假装潘奇胜是渔场公司的老板。”
“咱们春花园是老小区,基本上每一栋里面都有几家是住了十年以上的老熟人,事情一下子就传开了,不信你可以问大门口的零食铺,还有靠近后门的麻将铺,这两家店老板三十多年没搬过家,他们肯定也知道。”
庄锦愠怒:“这不是骗人嘛!”
“就是!”
有人附和自己,老太更加义愤填膺,一拍大腿,“所以啊,经过这事儿,我对我女儿也是千叮咛万嘱咐,先赚钱养活自己,嫁人得擦干净眼睛!”
“而且——”
老太的声音再次低了下去,睁大了眼睛,语气诡谲。
“很多邻居说,老潘其实是被彭汀兰气死的!”
齐晖一愣:“不是心梗吗?”
“是心梗啊,但是,他在彭汀兰身边受了这么多年的气,身体怎么会好呢?”
老太笃定道,“我们当邻居的,都看在眼里呢!彭汀兰就是个吸□□气神的妖怪!没有人性的!”
庄锦瞟了一眼墙壁上的时钟,轻轻碰了碰齐晖的胳膊。两人一同起身。
“阿姨,我们走了,谢谢你。”
“啊?这就走啦?你们无聊的话可以来找我说话哈。”
老太依依不舍,将两人送至门口。
临走前,庄锦随口问道:“阿姨,您怎么评价李锦希这人?”
她想了想,镶了金牙的凹陷嘴巴一张一合。
“李锦希?别看她斯文和善,其实她是个疯女人,哎。”
·
两人在小区里的零食铺和麻将馆问了一圈,有关‘李锦希大哭被骗’的证词,无人不知,反倒是关于潘奇胜这个人,不少老住户讶异。
“谁啊,不认识”、“原来他叫潘奇胜”、“新闻上说葫芦大厦离奇坠亡的人,居然是李锦希老公”……
诸如此类,听得多了,庄锦的面瘫脸也冷了好几度。
“潘奇胜是长在家里的蘑菇吗?一点有用的消息都没有!”
齐晖宽慰她:“正常,潘奇胜要么不出门,要么海上飘,邻居们估计和潘奇胜只是点头之交……哇塞!押韵!”
两人正要去保安亭问几句,一抬头就和李锦希撞个正着。
她戴着口罩墨镜,两手提着塑料袋,风尘仆仆,有些狼狈。庄锦和齐晖上前招呼,顺手帮李锦希提,齐晖一惊,“还挺沉!”
“本来想随便买一点,我忘记这几天解封,路上肯定很多熟人,我走两步就被问东问西……哎,干脆多买一点,明后几天不买菜了。”
李锦希汗流浃背,面带油光,气还没喘匀又催促道,“快上楼,万一碰到熟人,又得寒暄好久!”
两人被李锦希带上楼时,潘凯霜躲在阳台窗帘里,好奇地张望,对庄锦腼腆一笑,骑着玩具车,两条萝卜腿抡成陀螺,闪到庄锦身边,扬起笑脸。
庄锦揉了揉潘凯霜的脑袋。
李锦希:“有没有叫人?”
潘凯霜忸怩地喵了两句,骑着玩具车滑走了。
见李锦希双臂被塑料袋勒出红印,齐晖戏谑道:“出门一趟堪比游击战啊。”
“是啊,本来就心烦意乱了,还得应付八卦的人,他们又不是真心实意为我老公伤心的,烦死了。”
李锦希手脚麻利整理着,打开冰箱问:“你们坐,有饮料,你们想喝什么?”
庄锦在二零三老太那里喝了满肚子水:“可以借用厕所吗?”
“在这里!”
潘凯霜骑着玩具车从房间出来,指向客厕,身影一闪,又溜走了。
李锦希在厨房整理了一会儿,对客厅的方向高声道:“是不是等了好久?我走两步就被拦下来问,太恐怖了,我应该点外卖的……诶,你们今天来,是有好消息吗?”
齐晖开门见山:“有最新的调查结果,15号早晨,潘奇胜是被人约出去的。”
李锦希端着茶盘快速出来,两眼绽出希冀的光:“谁啊?他前公司的人吗?是嫌疑人吗?”
“目前还不清楚,带潘奇胜上楼的有两人,我们正在核实他们的身份。”
齐晖话题一转,“你从小在滨海长大,听说过葫芦大厦闹鬼的传闻吗?”
“当然。”
李锦希坐下。“一开始是有人在女厕生孩子,把婴儿冲进马桶,媒体故意把这件事添油加醋,把猫叫声写成婴儿冤魂的哭声,传着传着,大家都开始当真了。”
“所以你不信鬼神?”
“信。”
李锦希摸着心口,笑容有些神秘。“做坏事会遭天谴的,时候未到,不是不报。”
“我没有我爸妈那么虔诚,神鬼有好坏,人畜有好坏,事物不是非黑即白的,人要用辩证的眼光看待世间万物……”
李锦希说着,捻起一枚绿豆糕,“后面那句是我老公的口头禅。”
齐晖正要开口,玩具车轮的咕噜声由远及近。
“妈妈——”潘凯霜两条萝卜腿在地上蹬,一手抓着方向盘,一手牵着满脸‘救我’的庄锦,“我想跟你的朋友去房间玩一会儿。”
李锦希犹豫地看向齐晖。
齐晖笑道,“玩儿呗,她最喜欢小朋友了。”
“谢谢姐姐,一会儿我妈妈请你吃点心!”潘凯霜一拍胸脯,“我妈妈做的东西特别好吃!”
庄锦干笑着被潘凯霜牵进房间。
齐晖默了默。“我能看看他的游戏后台账号吗?”
“可以。”
李锦希起身,带他来到潘奇胜的书房,熟练地开机输入密码。
“他有两个账号,其中有个账号,阿胜说需要‘挂梯子’才能登陆,你知道是什么意思吗?”
两个账号?
齐晖撸起袖子,“知道,我来看看。”
“那你弄吧,我不懂电脑,有需要就叫我。”
李锦希吧嗒吧嗒地回到客厅,打开了电视。
齐晖获取了数据后,折回客厅,余光瞥见角落的陈旧佛龛,于是走近,伸手敲了敲。
佛龛目测两米,其内有一金身菩萨,被玻璃罩护着。金身菩萨后面还贴着一张巨大的佛像彩画,画纸泛黄,色彩褪淡,佛祖身披袈裟,脚踩莲花,双掌合十,顶着葡萄串头发,脑袋后是金太阳。
“佛龛放好多年了吧?”
“快三十年了。从我出生起,这佛龛就一直在这儿没挪过。”
齐晖忽然话头掉了一百八十度:“你和以前的同学还有联系吗?”
“偶尔,跟大学舍友联系比较多。”
“初中呢?”
“几乎没有。”
“那陈聪呢?”
李锦希微怔,“他?嗯……很久没联系。怎么忽然说起他?”
“很巧,他是夜莺渔场公司的上一任法人。”
李锦希诧异:“怎么可能?他在广州湾?我怎么不知道?”
齐晖凝视李锦希的眼睛,“那你们最后一次联系是什么时候?”
“十多年啦,他家庭变故,突然转学,大家以为他不会来拍毕业照。”
李锦希静静望着佛龛里的香炉,“他其实挺可怜的,如果他也是夜莺渔场的员工,说不定会和我老公有很多话题聊,他也是初中肄业。”
齐晖看着李锦希平静的脸色,心中疑窦更深,难不成她真的没问题?
“有毕业照?可以看看吗?”
“可以。”
李锦希对佛龛合掌颔首,才转身对齐晖道,“你等会儿,我找一下。”
不多时,李锦希从主卧里出来,手里多了张照片。
“你刚刚叫他陈聪,我半天没反应过来,大家更习惯叫他梁聪。他爸妈离婚后,梁聪就跟后妈姓了,在学校大家都叫他聪哥、梁聪,没有人叫他陈聪。”
“后妈?”
怎么又冒出个后妈出来,数据库没有这号人啊。
齐晖满头疑惑,接过照片仔细看,眉头皱起。
“梁聪的父亲再婚再离,梁聪被判给后妈?是这个意思吗?”
“应该是吧,具体我们不知道,他也从不主动说。”
李锦希见齐晖茫然的目光许久未锁定,直接伸手指着照片某处一个人。
齐晖瞳孔一缩。身旁李锦希缓慢地说:“这是梁聪,据说后妈姓陈,他办退学手续的时候被同学撞见,后来在附近的烧烤店打工,他用的是陈聪这个名字,所以……呃,不过,我们班的同学不会乱说话的,他都用假名字打工了,说明他有难言之隐嘛。”
李锦希轻轻念了几次陈聪和梁聪的名字,“陈聪?听起来像是别人的名字。”
齐晖面色诡异起来,掏出手机,翻出昨晚在群里保存的图片。“那你认识这个人吗?”
李锦希只瞟了一眼,立即皱眉。“不认识。”
齐晖:“他也叫陈聪,是你老公在夜莺渔场的同事。”
李锦希讶异地瞪大眼睛。“他?夜莺渔场招人没底线吗?这明显是个流氓吧?我老公做的是技术工作,这黑皮胖子也会电脑?”
“呃,嗯可能是巧合吧,啊哈哈哈哈……”
齐晖眼睛仔细打量着李锦希的每个微表情,却找不出半点演戏的痕迹,于是指了指毕业照。“我可以拍这张毕业照吗?”
李锦希将毕业照递上:“只要有用,这张照片你拿去调查都行。”
“那我不客气了。”齐晖直接将照片揣入怀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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离开时,齐晖明显感觉到庄锦心情不错,关车门时“嘭”一声巨响。
齐晖吓得血压飙升又不敢怒,小声嘀咕,“能不能小心点?车坏了你家报销啊少爷?”
庄锦的唇角上扬半个像素点:“大收获!潘凯霜给了我一个手机!”
齐晖瞪大了狗眼:“你连小孩的手机都拿?不要脸!”
“什么小孩?这是潘奇胜的备用机!”
庄锦得意道,“潘凯霜要我陪她玩手机,我略微操作,小朋友就以为手机坏了,吓得要死,我说我有办法修好,她立马就双手奉上。”
齐晖心情复杂地扫视庄锦。
庄锦脸上发烫:“……你就说家属同没同意吧!我们调取完肯定会还的啊!别看我,你有没有什么发现?账号数据呢?”
“不止账号有问题,我还有其他发现。”
齐晖把怀里的毕业照掏出来,“这是李锦希的初中毕业照,你看最高一排边上的那个矮子。”
庄锦莫名地接过照片,对着最下栏的名字一一比对,忽然直觉到什么,猛地抬头看向驾驶座。
“巧合吗?”
“有趣不?这张毕业照上的矮子,叫梁聪,肄业后跟后妈姓,改名陈聪。”
庄锦顺着搭档的思路接话:“出现在葫芦大厦电梯里的那个撬锁男,他也叫陈聪……明显不是毕业照上的这个人。”
巧合太多,就一定有问题。
庄锦会意,立马行动起来:“喂柳子?还在广州湾吗?你在那边查一下夜莺渔场的陈聪,所有过往资料都发到群里,再查查广州湾有没有梁聪这个人……喂庄局?在哪?帮我查一下滨海三中14年的一个肄业生,叫梁聪……哎呀爸你举手之劳还说这些……”
车子启动,轰然驶向滨海公安分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