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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平行线的关系 ...

  •   她是营销部最沉默的螺丝钉,而他那个时候已经是公司最耀眼的新星!
      后来他被任命为副总,而菀以菲依旧是每天加班到很晚的小透明。
      三年前,那是菀以菲第一次见到这位大家口中最耀眼的新星…….那个时候,大家喊他湛经理。
      ——部门调研——
      叮咚网络营销部某天的一个下午,空气黏腻着咖啡因和过度热情的香水味。月度例会刚散,人群却像行星找到了引力中心,围着刚进门的男人。
      菀以菲的工位在角落,资料柜投下的阴影将她笼罩。她没抬头,视线锁定在屏幕上跳动的数字。
      一份加急核销单被组长丽姐甩过来:“小菀,下班前搞定,对方催的急!”语气不容置疑。旁边,半尺高的待入账支票摇摇欲坠。
      “湛经理,这次调研可得多给我们支支招啊!丽姐的声音拔高了八度,甜得发腻。“是啊是啊,湛经理可是大江市的定海神针!”附和声立刻响起。
      菀以菲指尖在键盘上微顿。“湛赢寒”这个名字如雷贯耳。公司红人,董事长赏识,能力非凡,前途无量。
      传说中建模般的脸,一米八的身高,完美的身材比例,被剪裁精良的西装衬得无可挑剔。这些碎片像尘埃,不经意飘进菀以菲的耳朵。
      她并没兴趣,她与他在她看来只是在各自的工作轨道里扮演着不同的角色。纵使他湛赢寒再耀眼,也照不亮她这方凭证与报表堆砌的泥沼。
      所以她一向理智也清醒!
      谈笑声,夸张的“嘎嘎”笑声,菀以菲充耳不闻。她摸出笔,“咔哒”一声拧开笔帽,声音在她这片寂静里格外清晰。
      一张差旅报销单住宿发票与系统金额对不上,像个死结。
      午后的阳光斜切在她侧脸,映出细腻的瓷白。哑光红色唇膏,像雪地里骤然绽开的红梅,衬得肤色更亮。齐耳短发利落,下颌线条优美,即使埋头工作,那张脸的存在感仍然不容忽视——像“从画里抠出来的”,可惜了,这性格太独,白瞎了老天爷赏的饭碗--这是部门私下流传的评价。
      “丽姐手下真是人才济济啊。”湛赢寒的声音不高,带着从容笑意,却意外穿透嘈杂。
      菀以菲握笔的指尖收紧。一道目光穿透喧闹的空气,落在她身上。沉甸甸的,带着探究的温度,停留了几秒。她依旧没抬头,背脊却下意识绷直一瞬,如同被无形的指尖点过
      她讨厌这种注视,尤其在狼狈淹没于工作的时刻。只想快点做完。组长丽姐的偏心,搭档小范那张人前热情、人后推诿的嘴脸,是两块沉重的磨盘,日复一日碾磨她本就不多的精力。
      小范此刻大概正挤在人群边缘,脸上堆笑,随时准备接话,顺便将份内的活儿再推卸几份。
      寒暄终于结束,脚步声移向门口。
      菀以菲松了口气,紧绷的肩线微松,她揉了揉发涩眼角,目光掠过桌角小化妆镜。镜中映出疲惫却妆容精致的脸。她扯了扯嘴角,一个只有自己知道的、自嘲的弧度。好看?在营销部这女多男少,雌竞暗流涌动之地,这张脸带来的麻烦远大于便利。
      她懒得参与那些勾心斗角,更无心琢磨情情爱爱,以往去相亲,也多数是为了安抚她父母那颗操碎了的心,结果从来都是不了了之,她根本没有多余的精力去展开一段新的恋情。
      键盘敲击声重新填满办公室。菀以菲强迫自己沉入数字海洋。窗外天光,悄然暗淡。
      菀以菲每天的工作和生活就像是复制粘贴一样毫无例外。
      指针滑过晚上九点。营销部开放式办公区里,灯光灭了大半,只剩下菀以菲头顶那一排惨白的光管,孤零零地亮着,将她小小的工位笼罩在一片寂静的明亮里,像舞台上一个尴尬的追光。
      周围工位早已空无一人,连保洁阿姨推着工具车“哐当哐当”经过的声音都消失了。
      菀以菲盯着屏幕上最后一份需要她手工调整格式的冗长分析报告,眼皮沉重得快要黏在一起。
      胃里传来一阵熟悉的、带着灼烧感的空虚。她这才想起,自己又错过了晚饭。那杯难喝的奶茶是下午小范“大发慈悲”说请客,实则用券免费领的!
      她疲惫地捏了捏眉心。三年了。从她进入叮咚营销部那天起,时间仿佛在她身上凝固了。经理换了一任又一任,副总也走马灯似的轮换,都更新了好几茬。唯有她,菀以菲,像一颗被强力胶水死死黏在角落的螺丝钉,职位纹丝不动,工作却像不断膨胀的肿瘤,日复一日地压榨着她所有的清醒时间。
      组长丽姐的“信任”——把大量繁琐、耗时的工作都压给她,小范的“精妙配合”——总能找到各种理由把他份内的活巧妙地推卸过来。反抗?她试过。没用!在这个人人自危、各有算计的部门里,她的委屈和愤怒,最终只能变成深夜里独自吞咽的苦涩,或者……楼梯间里压抑到极致的、无声的泪水。
      她站起身,动作因为久坐而有些僵硬,骨头发出轻微的“咔吱”声。走到空无一人的洗手间,冰冷的感应灯在她踏入的瞬间亮起,白得刺眼。巨大的镜子映出她的身影。口红因为喝水掉了大半,但脸上精心修饰过的底妆依旧维持着体面。
      她拧开水龙头,捧起冷水狠狠拍在脸上。冰冷的水珠顺着脸颊滑落,带走一点疲惫,却带不走眼底深处那层厚重的阴影。她看着镜子里那张年轻却透着倦怠的脸,用力吸了吸鼻子,把那股熟悉的酸涩感硬生生压回去。
      不能垮。她对自己说。再累,走出这栋大楼,也得是个人样。她拿出随身的小化妆包,对着镜子,熟练地补上那抹标志性的红色口红。鲜艳的颜色覆上唇瓣的瞬间,像给一个电量耗尽的玩偶重新画上了微笑。镜子里的人,眼神重新聚焦,那股被生活重压磨出来的麻木暂时被精致的妆容掩盖了下去。光彩照人,神采奕奕——这是她给自己套上的最后一件盔甲。
      回到工位,手机屏幕亮了是姐姐发来的微信语音。她点开,姐姐的声音在寂静中响起:“菲菲啊,还没下班?姐托隔壁王阿姨又给你找了个对象,小伙子在银行工作,条件不错的,照片发你了,你看看?你也不小了,都28了,自己的个人问题长点心,周末抽空去见见?”后面跟着几张角度直男、笑容拘谨的男士照片。
      菀以菲飞快地打字回复:“姐,知道了,最近工作太忙了,天天加班,等忙完这阵再说吧。”发送。然后,手指悬在屏幕上,犹豫了几秒,终究还是点开了和那个备注为“相亲对象(银行李)”的聊天框,发送了早已准备好的、千篇一律的婉拒信息:“李先生你好,很感谢阿姨介绍。最近工作实在太忙,可能暂时没有精力考虑个人问题,抱歉耽误您时间了,祝您早日找到合适的另一半。”
      发完,她直接按灭了手机屏幕,像关掉一个噪音源。屏幕暗了下去,映出她没什么表情的脸。谈情说爱?这种奢侈的东西,对她这种连喘口气都艰难的人来说,太遥远了。她需要的,只是能准时完成工作,能按时拿到薪水,能在亲戚面前维持住那份“体面”,能在回到家瘫倒在床时,有那么一小会儿完全放空,对着天花板发呆的奢侈时间。
      她重新看向电脑屏幕,深吸一口气,手指放上键盘。敲击声在空旷的办公室里重新响起,单调、固执,像一个永不停歇的循环。
      又是凌晨一点
      大江市叮咚网络大楼顶层,那是公司一把手和二把手办公的楼层。
      副总办公室。巨大的落地窗外,是城市庞大而璀璨的夜景,霓虹流淌成光的河流,无声地奔腾。室内只开了几盏氛围灯,光线幽暗。宽大的办公桌上,摊着几份等待签字的项目书,烟灰缸里堆满了烟蒂,像一座小小的、扭曲的墓碑。
      湛赢寒站在窗边,指间夹着刚点燃的烟。猩红的火点在黑暗中明明灭灭。
      连续三天的会议、决策、跨部门协调,像榨汁机一样压榨着他最后一点精力。烟草辛辣的气息呛入肺腑,带来一丝熟悉的、短暂的刺激,勉强维持着摇摇欲坠的清醒。
      升任大江市叮咚网络副总已经快两个月了。位置更高,视野更广,随之而来的责任与压力也一级级的增长。他习惯了这种高压,甚至有些病态地依赖这种被目标和时间追赶的窒息感。只是此刻,喧嚣褪去,深夜的寂静如同潮水般涌来,带着一种深入骨髓的疲惫。
      他无意识地吐出一口烟圈,白色的烟雾在冰冷的玻璃上撞散、变形。目光漫无目的地投向窗外那片由无数灯火组成的星海。对面,是集团另一栋稍矮些的写字楼,属于行政部和营销部的领地。这个时间,那栋楼几乎全黑了,像一头蛰伏的巨兽。
      然而,就在那片沉沉的黑暗之中,一点微弱却异常执着的亮光,刺破了他的视线。
      在中间偏下的某一层,靠近边缘的位置,一个小小的格子间里,灯还亮着。惨白的灯光下,映出一个清晰的身影。低着头,肩膀微微前倾,正全神贯注地盯着面前的电脑屏幕。即使隔着遥远的距离和反光的玻璃,那抹身影的轮廓似乎在哪里见过。
      湛赢寒夹着烟的手指顿住了……
      记忆的闸门被猛地撞开。三年前的一个下午,他去营销部调研。那个吵闹的办公室,满屋子的人都在围着他转,只有那个角落里的短发女孩,安静得像个异类。白得发光的皮肤,线条流畅的侧脸,还有那抹饱满、极具生命力的红色唇瓣……在一片喧哗的庸脂俗粉里,像误入凡间的精怪,格格不入,却又鲜明得刺眼。
      当时他的目光,就在她身上多停留了那几秒。后来他升职、调动、在更大的舞台上厮杀,那短暂的一幕,早已被无数更重要的信息和面孔覆盖。
      可此刻,在凌晨一点冰冷寂静的顶楼,在满城灯火映衬下,那个伏案工作的身影,竟奇迹般地和三年前那个角落里的画面严丝合缝地重叠在了一起。一样专注到近乎隔绝的姿态,一样在周遭的黑暗或喧嚣中,独自亮着一盏孤灯。
      哦?……是她。
      那个营销部最不起眼的小职员。那个像画里走出来的女孩。
      还在营销部?
      在那些他未曾留意的深夜里,在他为更高目标冲刺的时候,在营销部乃至整个公司无数人看不见的角落,她就这样一个人,守着那盏灯,日复一日,年复一年。像一颗被尘埃掩埋的星星,固执地发着属于自己的微光。
      这个认知像一道无声的电流,猝不及防地窜过湛赢寒被尼古丁和疲惫麻痹的神经。一股极其复杂的情绪瞬间攫住了他——是惊诧?是荒谬?还是……
      烟灰无声地坠落,在昂贵的地毯上烫出一个小小的、难以察觉的焦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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