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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4、第 94 章 ...

  •   “我……我坐回来摇椅子。”
      她放下脚,不再蹬人。
      他满目柔情看着他,她撇开头回避,又转回来,面色凝重坦白:“芯子坏了,救不回。我这个人,没有真心。”
      他摇头,柔声说:“不怪你,是我们对不起你,伤害了你。”

      并不全是坏处,倘若她还有柔情在,和十七叔之间就不会是假消息了——她这样好,爱上她是理所当然的事,十七叔也好,值得托付终身。
      她无声地笑着,看他时多了几分细腻,沉沉地说:“你也瘦了。蔻金丹是被你拿捏住了吧?还有那些人,因为你做了这些事,我才能顺顺利利藏到今日。”
      他抿着嘴点头。
      “我说呢,怎么宫家这点能耐都没有。少痝,我能活着,多亏有你。”
      他听了这声肯定,心潮澎湃。谁知她刚闭上眼,又说:“你不光瘦了,还老了。”

      打趣之外,还掺着些许嫌弃。
      这让他失了沉稳,急切地解释:“事太多,又不敢全交给别人,夜里总是熬到三更四更才睡,五更又要起。你别担心,过阵子就好了。”
      她收起刻薄,多了几分正经,睁开眼,看着他问:“很难吗?”
      “每日一堆事,说大不大,说小不小,盘根错节,不敢轻率。譬如鹭南秋乱……我拿来给你看看。”
      “不!接着摇,你烦你的,我歇我的,别想赖给我。”

      她不想管事,是不想牵扯太多吧?
      “一定要走吗?明年……”
      她又看回他,静静地看着,答案就写在眼睛里。
      心沉到了谷底,但他舍不得就这么放弃,诚挚地请求:“你留下来吧?往后所有烦心事,都交由我来管,你想怎样就怎样。”
      她抬眼,淡淡地应:“好啊。我想杀了荣妍……”

      两人都知道这不可能。
      他被这盆冷水浇醒了,强忍心痛承诺:“横竖还有大半年,你再仔细想一想,兴许出去了,也不见得就事事顺心如意。倘若到那时你还这样想,我来替你安排,你想去哪就去哪。”
      “行,就这么说定了。”她闭上眼,懒洋洋地说,“常康殿接进来的那几个,我替你看过了,若论容貌身段,当属云小姐第一,才情暂且比较不出来。要说性情,那就是唐家的姑娘最好,温柔娴静,对下人亲和。其余几个……”
      “阿加!”
      “别觉得我在多管闲事,你们男人啊,不会看女人。将来你这后宫,也会乱成一锅粥,历来如此,谁也逃不过。云娘娘心高气傲,将来瞧唐娘娘不顺眼,纯心为难,你们呢,就算是非对错摆在眼皮子底下,也要看在云大人的面子上,高举轻落。”

      他痛苦地闭上了眼。
      她却笑道:“说句实话,就算看一百年人来人往,也不能真的完全看透人心。傲气的未必真坏,老实的未必真老实,亲和也许是表面功夫,为的是收买人心、积攒名声。这些姑娘年纪虽小,心可不一定。有家人耳提面命,她们都知道自己将来要做什么,真要挑个单纯的出来,恐怕很难。少痝,你这招守孝计用得极好,挨上两三年,磨一磨她们的性子,多少能去去煞气。对了,我替你老婆想了个法子,不过她是个极有主见的人,未必听得进去。”
      他咽下苦涩,挤出笑来配合她:“我知道准是个好主意,你告诉我,我来办。”
      “你插手,不怕她多想?我这是离间计,你连这也看不出来?”
      就算前头是火坑,他也心甘情愿。
      “都听你的。”

      她坐起来,一拳砸在他小臂上,行完凶又躺下,扶着额头说:“善待妻儿,不要被任何人摆布。有人真心待你,你就还有退路,不算形影相吊。”
      “好,我听你的。”
      她嗤嗤笑,嗔骂:“人家好好地睡觉,偏你聒噪,把困意都搅散了。这下好了,睡不着了,你赔吧。”
      “我赔,我陪着你。”

      她朝桌子那伸手,他摸着茶碗发凉,提起温壶,另倒了一盏。
      她接过来喝一半,举着碗递回去,又逗他:“嫌不嫌弃?”
      “不,不会。”他红着脸接过来喝了,自言自语,“别浪费了。”
      她笑,“擦一擦,下巴湿了。”
      那是她亲过的地方,他舍不得去抹,撒谎道:“没帕子,身上没处戴。不要紧的。”
      她扯出自己的帕子,朝他一甩。
      他眼疾手快,在半空中接住它,虚虚地擦。

      她全看在眼里,毫不掩饰笑话的意思,身子用力往后一靠,等椅子重新摇起来,才问:“祁王那,是怎么一回事?”
      他沉重一叹,为难道:“他和宫如殷有些旧交情,想保下那人,不光是性命,还有永宁侯的位子。十七叔去劝过,提醒他大局为重。偏他是个执拗性子,认定患难不共非君子,仍……”
      “那是个憨货,别跟他讲那些国家大义、黎民百姓,就问问他:早年他养的狼啃坏了狐狸的腿,他是怎么做的?”
      立马杀了!
      他转忧为喜,大笑道:“果然是妙计。”

      她抬脚,在他膝盖上一蹬,让椅子剧烈摇摆,仰头望着上空,又垂下来盯着膝盖头,声音忽高忽低:“妙什么妙?奸人之雄罢了,上不得台面的小伎俩。我可不是什么好人,杀人放火,什么都干得出来。秋月宫那晚我就该杀了她,簪子磨得锃亮,我试过的,轻松就能划破皮肉……”
      他一看她的眼睛就知道这是又魔怔了,赶忙疾声呼唤:“阿加,醒醒,阿加……阿加!”

      她嫌他吵,乱舞着胳膊要打散面前的恶鬼,袖口下滑,露出一截粉红的淡痕。
      他抓住了她的手,带着它放平,拨开衣袖,在疤上轻抚,哽咽着问:“这是谁做的?”
      她痴痴癫癫地答:“我!是我啊,哈哈,容易得很,只要轻轻一划,它就热乎乎地往下……”
      “阿加!”

      双眼酸痛到了极致,他把她拉到怀里紧紧抱住,懊悔地痛哭:“是我对不起你,为什么不再用心点,明明可以找到的,可以的……”
      那时他野心勃勃,把精力放在了争权夺位上,只在心里缅怀旧日光景,卑鄙地想着:凭她的聪明才智,一定能过得很好。这样他就可以理所当然地将这事排在后方,专心复仇。
      十七叔这个局外人,想到了他没想到的法子,做了本该他去做的事。
      所以其实这事并不难啊!
      是他自私,是他混蛋。

      她如愿看到了他的愧疚,他的痛苦。
      可以暂时停手了。
      她收回痴态,笑笑,推他,轻声安抚:“不怪你,是我下定决心要躲着你们。你身后有那么多人要照管,本就艰难,我不该招惹你,不能拉你下火坑。现下不是挺好吗?你报了仇,爬到了高处,从今往后,只要留神不被人刺杀,别的都不叫事,我相信凭你的本事,应付得了。”
      “我对得起他们,对得起所有人,唯独对不起你。阿加,你打我吧,用力地打!”
      她眼角含泪,笑着摇头,“我舍不得,少痝,你是个好人,我下不去手。先前是我不对,我心里再不痛快,也不该拿你撒气。”
      他捧住她的脸,虽然仍旧不敢造次,但这一次,实在是情难自禁,便用额头代替嘴唇,抵在她额头上,闭着眼呢喃:“阿加,阿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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