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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6、第 16 章 ...


  •   为了即将到来的实验,陆为时已经开始服用一种创新的抗体药物,频繁发热且表皮出现血瘀,青紫色的瘀痕在苍白的皮肤上显得尤为触目惊心。

      幸亏是在冬天,居家服都穿长袖,多少能有所遮掩,不用让江晚太过担忧。

      陆为时原本想着这几天找时间将一切跟江晚坦白,但他显然低估了彼此的忙碌程度,两个工作狂一个忙着见客,一个忙着研究,同在一个屋檐下,竟接连数日都没怎么见上面。

      书房里,陆大夫秉承勇于探索的学术精神,觉得能在第一时间详尽记录创新药所引发的不良症状,并且不用像其他受试者长期住院,苦中作乐地认为发生的一切并没有太糟糕。

      只是累。

      懒怠的疲倦是从骨头缝里钻出来的,重病的人的身体为了抵抗疾病,免疫系统会消耗大量能量,导致体力与精神上的疲惫感。

      何况他还持续不断发着热,难免昏昏沉沉。

      陆为时不知道什么时候睡倒在窗外一抹暖阳下,从仿佛被冰块覆盖,无法摆脱的寒意中清醒时,四肢都似乎被冻结。

      尤其右手手掌,明明屋里没有什么风,还开着暖气,但被洞穿重伤的地方就像被冰刃不停磨磋,酸痛刺骨。

      他龇牙咧嘴,小心翼翼转动右手腕关节,活跃着为数不多几个勉强还能动的部位,然后听见外面传来门开关的声响。

      江晚回来了。

      陆为时笑了一下,心急去见他,就撑着书桌起身往外走,但冰凉的四肢还未回温,视线发黑,虚浮的脚步在天旋地转之中猛然一个踉跄,身体毫无预兆地摔倒,膝盖在地板砸出厚重一声响,缓过神后,又扶着厚重书架,半跪着慢慢将自己撑起来。

      江晚推门进来,就看见他半蹲在地上,松松垮垮的睡衣显得整个人形销骨立,抬起的下颚与颈脖的线条清晰流畅,凌乱蓬松的刘海盖住额头,水洗般澄澈的眼眸碎光微烁,既有吃痛的隐忍,也有不知道发生了什么的懵逼。

      “……摔到了么?”江晚快步上前将他扶起来,着急忙慌想将他的衣服撩开检查,“有没有受伤?”

      “没摔,被绊了一下而已,”陆为时左手摁住他手腕阻止,手指勾起他的指节,顺势插进他指缝里叩住他手背,“夸张了阿晚,整个家的地板和边边角角都被你用羊绒地垫铺了一遍,厚实得跟充气城堡一样,我要是还能受伤,岂不是成豌豆公主了?”

      陆为时将脸埋在他颈窝,狠狠吸一口他身上的气息,余光瞥到外面的行李箱,愣了一下,笑问:“要去出差?”

      “嗯,临时决定的,有个受资方要见。”江晚反握住他的手。

      “我也要出去一趟,跟国外的生物技术专家和生物医学工程师有些研究项目中的细节要聊,不过还没决定地点,”陆为时问他,“你去哪里,我和你一起?”

      他们挨得很近,几乎鼻尖相触。

      这家伙最近没来由地变得粘人,江晚皱眉:“你最近的身体状况不适合出门,不如让他们来家里,我叫人来帮你好好招待。”

      “我想跟你待在一起。”

      江晚原本准备好的劝说蓦地被这句话堵回喉咙:“……行吧。”

      “小江总,你嘴角为什么在抽搐?”

      “我天生嘴角容易抽筋。”江晚面无表情。

      “放屁,你明明在暗爽。”陆为时毫不留情地戳穿他。

      江晚顶着一张勉强维持的抽搐面瘫脸转过身:“我去帮你收行李。”

      ……

      “……江总,您能否再宽限我们一些时间?”一场晚宴里,受资方有些局促不安地给江晚倒上红酒,“项目在研发过程中的确遇到了一些问题,但我们已经找到了有效的处理方式,不久之后就可以解决。”

      “根据我们的协议,这个项目在进行过程中面临的决策,尤其管理方面的问题,都需要向我报备,”江晚漫不经心地用指节叩桌,声响轻微,却极具压迫感,“既然你们管理层内部存在分歧,为什么不联系我商讨解决方案?”

      受资方低下头,不停弯腰道歉:“我们都没想到会闹得这么大,抱歉江总,这件事情……”

      “行了,我不想听这些多余的话,这些解释没有任何意义,”江晚不耐烦地皱眉,“其他事情协议里都有写,我会走撤资程序。”

      “江总,江总,”受资方急忙说,“您已经投了我们这么多期。我们项目的前景您一定是了解的,内容目前也推得差不多了,很快就可以投入市场进行经济循环。”

      “这件事情本身也已经处理完毕,目前我们公司全员都在为了正式发布的最终目标,进行加班加点的冲刺准备。江总,我再次慎重为这次事件对您道歉……”

      高大落地窗外灯火辉煌的城市映衬得受资方的身影格外渺小卑微。

      他低着头,想要再次鞠躬道歉,却被江晚伸手阻拦。

      “我也是白手起家,靠打拼出身的人,不需要你刻意做这种姿态,”江晚眉眼冷然,“我只需要增益,不需要奉承。”

      从行为作风上说,这位小江总的确不是讲究形式的人,受益人清楚记得他曾说过这些东西庸俗,故此一时之间捉摸不透江晚想要什么,怔愣僵持在原地。

      “有一点,你说得很对,”江晚声线沉静,透着独属于商人的精明冷酷,“我在你们项目里投的资金不少,如果全部作废为沉没成本,是一笔连我也要肉痛的大数目。”

      “江总,”受资方猛然抬头,面露喜色,“您是说……”

      “不撤资可以,但,我有我的条件,”江晚抬手示意,压下了他要说的话,“第一,我的份额要增到70%。”

      “这……”受资方面露难色。

      “第二,”江晚慢悠悠道,“上一期你们管理层造成的损失,由你们自己掏钱来补。”

      听完受资方脸上难色加深了几分。

      说到这里,江晚停顿一下,目光变得有些复杂:“刘伴农,是你哥哥?”

      “……是,”受资方脸色微变,眉毛高高扬起,与其说是诧异,倒不如说是惊恐,“您……认识他?”

      “我知道他,华南理工土木系的高材生,因为施工方面的失误导致房屋坍塌入狱,”江晚没有喝酒,只是浅抿了一口茶,“他,或者说你们,一定早在跟我合作前,就知道我了吧。”

      江晚身为后起之秀,在创投金融圈的名气并不逊于医学界的陆为时。

      但其实很多年前,跟“心脏科顶尖大拿杨延昭得意门生陆为时”一样,江晚也曾有一个被同行熟知的身份:——“金融界投资大鳄杜思华直系学生”。

      只不过杜思华学生不少,加上意外发生之后原本就作风低调的江晚刻意隐忍,才逐渐被迭代迅速的金融圈所忘却。

      受资方之所以知道这一桩旧事,只是因为他的哥哥刘伴农,正是当年导致杜思华死亡的那起房屋坍塌意外中,被追责判刑的主要人物之一。

      “这些年我一直有关注你哥哥的动向。很高兴他能提前释放,”江晚略略垂眸,原本就是隐约带有侵略感,野心勃勃的长相,此刻在灯红酒绿之中,更添几分利欲熏心的扭曲,“所以,出狱以后,他躲到了哪里?”

      受资方的脸色在刹那间苍白,嘴唇张开又合,居然被江晚问到手指发颤:“江,江总……”

      “我要见他,”江晚与受资方对视,目光狠厉冷漠到极致,“如果你能办到。上期管理层矛盾导致的亏损,我可以答应一笔勾销。”

      他开出了一个没人能够拒绝的条件。

      到这一步,受资方已心中有数,知道这位小江总恐怕在投资之前,便已经设好了局,蛰伏数年步步为营,就等着他来咬饵。

      城府之深,以他不过三十出头的年纪而言,着实叵测到令人胆寒。

      受资方瞳孔骤然紧缩,犹豫不决地停在原地,内心天人交战,不知该为利出卖亲情,还是该为亲情让出利益。

      餐厅中央设有舞台,音乐由一整个乐团实时演奏,江晚在高雅但听不懂的管弦乐中缓缓站起身,轻拍他的肩膀,嗓音在背景声的衬托下甚至有些小,落在受资方耳中,却如惊雷般震耳欲聋:“好好想想我说的条件。我说到做到。”

      一身量身定做,裁剪得体西装,身形颀长,温雅却不失压迫感的小江总转身离去之际,受资方堪堪回过神,失礼地拽住了江晚手臂:“江总,等一等。”

      江晚不动声色将手臂抽出,后退半步,似笑非笑:“怎么,这么快就决定好了?”

      “不,不是,”受资方急忙从背包里掏出一盒巧克力,“小江总,我听您说过您伴侣喜欢吃这个,就托在德国留学的朋友从当地的百年小镇工厂里给他带了一些。我听说他……最近也出了意外,祝他早日恢复,平安健康。”

      包装盒精巧花哨,江晚接过,抬眼间,向来疏离客气的眸光增添了几分惊诧与赏识,笑容渐深:“谢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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