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商战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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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月3日22:30
【S中校园墙·评论区】
『盈盈一水间』：学长学姐们好！高一萌新求学校周边饭店推荐～
『锤爆s中』：张亮麻辣烫！建议早点到，人爆炸多。顺便锤爆s中sb午休门禁。
『空即是色』：精品牛肉面！他家的泡椒肉丝面绝了，不是预制菜，所以……出餐慢。
『四季春』：黄焖鸡！黄焖鸡！黄焖鸡！（重要的事情说三遍）
……
『请赐予我wisdom』：吴姐家常菜……旁边那家刀削面。
这条评论仿佛自带BGM，短短十分钟，从最底层一路火花带闪电飙至榜首，点赞破千，回复爆炸。
『盈盈一水间』：这家……真有这么好吃？（猫猫疑惑.jpg）
『Kevin』：刀削面，你的兵来了！
『是漫倪不是many』：郭桦，你的兵来了！
『睡不醒』：13班，你的兵来了！
……
又是一排整整齐齐的队形：
「这就是商战！」
第四节课处境很尴尬:一方面是刚做完早操累了就困，另一方面快到饭点真的很饿。又困又饿的许慎撑到下课，扬起一抹懒散的笑。
“陆悠扬，你今天想吃啥子？”
陆悠扬闻言抬头：“你选吧，我没怎么去东门外吃过。”
“巧了不是，新开了一家酸辣粉，新客优惠哦。去试试？”
“行。”他继续算小明航班飞行期间经历的白昼时间。
许慎则像个盯裆猫一样，畏畏缩缩掏出手机，点亮手机屏幕，和他发小“私通”。
『海阔天空』：吾友，在否？（古风小生版）酸辣粉走起。
『Kevin』：大哥，你有考虑过我的感受吗？
『海阔天空』：你吃那家的清汤水饺。
『Kevin』：……
『海阔天空』：带个人一起。陆悠扬，知道吧？
『Kevin』：憋了个大招在这儿等我呢。上哪拐来的？
『海阔天空』：增进一下同桌情谊。
『Kevin』：我心里自是明白没有别的妹妹有趣，终究哥哥的心里没有我～（林黛玉表情包攻击）
『海阔天空』：照顾一下转班同学。(烈焰红唇嘟嘟jpg.)
『Kevin』：老地方等我，最后那节老郭的。
『海阔天空』：谁等谁还不一定呢。我们那节葫芦娃讲。
张惠老师踩着五厘米的高跟，在教室里“噔噔”地溜达个转。“给大家二十分钟看文言文，接下来请同学起来翻译。”
许慎只觉得混合的声音像极了催眠曲，不由地点头如捣蒜。他猛地摇头，强迫自己瞪大眼睛，生怕成为“葫芦娃”的下一个目标——张老师就喜欢抽睡觉的人。这算什么“提点”，根本就是“敲打”。
十分钟后，张惠的手指在智能大屏上优雅地滑动，浏览着文章。“这个简单不讲。这个简单，这个简单……”突然两眼放光“就这句。”
“唐斌，你来讲讲你的想法。”
被点名的男生一个激灵从瞌睡中惊醒，盯着屏幕上的“迁之为陵文过若不及”看了半晌，跟被架上煎锅一样，手心滋滋冒汗。
张惠似笑非笑，“唐同学，酝酿好了没？”
唐斌豁出去了，大声道：“司马迁为李陵……写文章……嗯……过错……好像没有达到。”
张惠笑得摇晃，动起来的发型活像肉丸漾在汤里，“啥子叫过错好像没有达到？你写文章追求过错？”她摆摆手，不打算再难为他了。“行了，行了，你坐下吧。”
6班哄堂大笑，连陆悠扬肩膀都微微抖动。
张惠逡巡到许慎旁边，手指轻轻敲了敲他的课桌，“许慎，有何高见？”
许慎笑的飞到天上的嘴角瞬间平直得像人造海岸线。他识相地站起来，稍作思考后回答：“鄙人不才，我觉得这句和‘文过饰非’这个成语有关，是指用言词掩饰错误。所以‘文过若不及’，就是没帮他把黑料擦干净。再结合司马迁和李陵的生平，这个猜测正确概率变得更高。”
张惠满意地拍拍他的肩，“许慎同学很有文学素养啊，能不能再给同学们讲讲这两人？”
许慎心里暗叫不好——葫芦娃就爱给个巴掌，再给个甜枣，再给个巴掌，给个甜枣。果不其然，在叠加上拖堂buff后，他硬是“一站到底”，直到下课铃响彻走廊。
晚了五分钟左右，走廊上已经半个人影都没有。陆悠扬和许慎并肩走着，刚到楼梯转角，就看见——
高高瘦瘦的人斜倚在墙边，半框眼镜架在鼻梁上，遮不住眼底藏着的无聊劲儿，有一下没一下地踢着脚下的石子。
“Kevin！”许慎扬声喊道。
徐凯文把眼镜扶正，语气哀怨：“葫芦娃比老郭还拖。”
“还有更惨的，”许慎撇嘴，“我站了30分钟。”
“你被罚站了？”徐凯文挑眉。
“滚犊子，我被抽起来回答问题。她终于逮到个答得上的人，一直在我身上薅羊毛。”
许慎说着，自然地走到两人中间，像块面包夹心一样把陆悠扬和徐凯文隔开，然后转身面向二人。
“徐凯文，陆悠扬。你们认识一下吧。”他咧嘴一笑，露出颗虎牙。
三人刚走到店门口，就被扑面而来的热闹包围。门面人声鼎沸，几张方桌挤得满满当当，空气里弥漫着酸辣鲜香的味儿。
老板是个微胖的中年人，正用袖子擦着额头上亮晶晶的汗珠，一见有新客来，扬大嗓门：“新店开业，三位同学里面请！今天一律8.8折哦！”
许慎熟门熟路地凑上前，“就是来尝尝的！我要酸辣粉，特辣，不要香菜。”
“清汤水饺。”徐凯文紧接着说。
“清汤水饺。”陆悠扬的声音几乎同时响起。
许慎一脸诧异，扭过头：“不是吧，陆悠扬。你是有什么心事吗？来这儿不吃酸辣粉？”
陆悠扬语气平静：“只能吃微辣，吃酸辣粉就没意义了。”
许慎噗嗤笑出来，指了指徐凯文：“得，那你得跟徐凯文一桌。”
徐凯文立刻朝许慎比了个中指，“你自己滚去一桌，我和陆神吃清汤，清汤多好，没品的家伙。”
陆悠扬听完没接话，眼神却不易察觉地暗了一下。他默默从桌上的筷篓里抽出三双筷子，一一递给两人。
徐凯文用胳膊肘撞了一下许慎：“看到没，这就是情商！学着点！”
许慎露出“和善”的微笑：“是的，陆悠扬很贴心。”谈起嘞个情商，许慎那天马行空的脑子丝滑地想起另一件事，“哈哈哈哈哈——你们13班也是人才辈出。”
“爷们要战斗！”徐凯文立刻挺直腰板，一副与有荣焉的样子，“也不看看谁带出来的兵。”
许慎补充，“公道自在人心这一块儿，团结这一块儿，还是得看13班。”
陆悠扬抬起眼，幽幽问了句：“发生什么事了？”
许慎是真的愣住了，他上下打量着陆悠扬，迟滞开口问道“你……真……不知道???”
这个时代居然还有山顶洞人。
哦，想起来了。
昨天吃饭，他看见陆悠扬用纸币付钱。
他砸吧着嘴:“没手机的可怜孩子。”
“不是，”陆悠扬咽下口中的饺子，语气依旧平淡，“我除了周末，不碰手机。”
徐凯文大手一挥，抢过话头：“让许慎给你讲！他讲故事可以说是栩栩如生！”
陆悠扬睫毛微颤。
这个成语……好像不是这样用的吧。
许慎：“猜你想搜：绘声绘色。”
徐凯文满不在乎地一摆手，筷子在空中划出一道弧线：“这不是重点！”
重点是刀削面大战吴姐家常菜。
时间回到昨天中午。
吴姐这人太热情得过头，太难招架。她一见学生经过，胳膊挥得跟大风车似的，招呼着：“同学吃饭吗？进来坐呀！”伸手不打笑脸人嘛，不少人都愿意进去试试。
可问题就在于，她揽客速度远远快于上菜速度。午休还好，晚上吃饭一共就35分钟，打脸学生常常在最后五分钟才能吃上饭。加上她家味道普通、价格还偏高，基本没什么回头客，也就乘机宰宰新高一。
昨天，罗睿哲拒绝推销，被吴姐说“不知好歹。”两个脾气火爆的人干起架来，就跟花椒进油锅炸得噼里啪啦。一个撂下狠话“我要报警”，一个暗暗蓄力“我管得你。”
十六七岁的年纪，血气方刚，也讲义气。
13班尤其如此——他们都不叫“三五成群”，那叫“拉帮结派”。
晚饭时间，一二十个人默契地组成“吃饭小队”，“顺便”绕开吴姐家门面，浩浩荡荡开进隔壁刀削面，清一色喊：“老板，招牌刀削面！”
小伙子嘴都快笑裂了，赶忙支开折叠桌，一碗接一碗地端面，声音洪亮：“刀削面——来喽！”
反观吴姐那边，冷冷清清。她站在门口，脸黑得像锅底煤炭。
这时，罗睿哲吸溜一口面条，发出猪吃苞谷糊糊的满足声响，故意大声问：“这个刀削面，啷个样？”
“简直太好吃了！”
“人间哪得几回尝？”
“便宜实惠又好吃！以后天天来！”
“是不是嘛？是不是好吃啊？”
“都是楞个觉得！”
13班一群人你一句我一句，疯狂“添柴”，把这把火烧得旺旺的。
没多久，吴姐还真找来了学校。
警察摸着鼻子，歉意说:“郭老师，真是不好意思，学习那么紧，还耽误学生时间……”
郭桦倒了杯茶水，递给他。“哪哈儿嘛。警察同志，你楞个负责任。倒是我学生太招摇了，给你们添麻烦了。”几句话轻描淡写，四两拨千斤，就把人送走了。
郭桦锁好门。他站在讲台上，表面看着像雄狮，实际顺着窗子看走廊，确认无人经过，一副做贼模样。
底下鸦雀无声。有人抠手，有人传纸条，有人假装写题，更多人在偷偷用余光瞄郭桦的表情。
郭老师压低声音：“我说你们也是的……”
（一般这句话后面都会接“楞个不懂事！”）
结果他突然邪魅一笑：“——干得漂亮！”
全班瞬间像集体拉开了易拉罐，“噗呲噗呲”地笑喷了气。
“早就该整治一下那些不良商家了！”
“老郭真有你的！”
“罗睿哲太帅了！”
“论13班的凝聚力!”
老郭连忙摆手，比了个“嘘”的手势，小心翼翼地戳戳旁边，示意“隔墙有耳”:“低声些，这难道光彩吗？”
结果大家笑得更欢了，有人直接喊：“老郭，你的人格魅力——光彩照人！”
许慎声情并茂伴手舞足蹈地讲完了整个“刀削面商战”的来龙去脉，最后模仿着老郭那憋着笑又故作严肃的表情，压低了嗓子：“‘低声些，这难道光彩吗？’”
徐凯文在一旁默契地接上，模仿着同学们此起彼伏的起哄：“‘老郭，你的人格魅力——光彩照人！’”
两人一唱一和，表演得极其浮夸又情真意切。
陆悠扬安静地听着，碗里的饺子不知不觉吃到了底。
他忽然轻声问：“所以，校园墙最后那句‘这就是商战’的评论……”
“那必须是我们班自己人带的节奏啊！”徐凯文一拍大腿，迅速抢答，“占领舆论高地，是不是很有才？”他挑挑眉毛。
许慎补充道：“而且你发现没，全校皆知——哦，不对，除了你。”
陆悠扬看着他们眼中闪烁的兴奋和自豪，点点头。
他理解，这种幼稚得坚定、纯粹得傻气的行为逻辑。
这种逻辑不是精明的利弊权衡，而是一种条件反射般的“同仇敌忾”——你动了我兄弟，不行，哪怕只是口舌之争；你觉得我们学生好拿捏，不行，哪怕只是多等了几分钟菜。
这场“商战”跟商业竞争一毛钱关系没有。这是一场用集体行动书写的宣言——带着少年人特有的莽撞、中二、不容置疑的正义感。
他们心照不宣地统一行动，在枯燥无味的校园规矩里密谋一场小小的“叛乱”，然后共享那份只属于彼此的、酣畅的成就感。
陆悠扬垂下眼，拿起勺子轻轻搅动碗里剩下的清汤。
也许，转来这个班，并不像他最初想的那么糟糕。
至少这些“兵”，很有趣。
作者有话说
第4章 商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