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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侏儒兔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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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过香山中路,贺承暄顺道拐进了万象城的地下停车场,等停稳车他才后知后觉发现自己并没有做足功课。思索再三,贺承暄拿起手机,点开微信找到联系人,单手打出言简意赅的几个字。
【贺承暄:万象城兔子哪里卖?】
微信那头的人回复速度飞快,几乎是下一秒钟,手机屏幕上便出现一串无声的问号。
【陈幼宜:??????????】
【陈幼宜:大忙人,你上个月前和昨天的消息还没回我知道吗?】
贺承暄抬眼稍向上一瞥,捕捉到几个字:你看新闻了吗?不知道小执怎么样了,我联系不上他了。
再往上滑是一个月前的历史消息:小执是有什么麻烦吗?最近约他总是拒绝。
贺承暄没什么波澜,继续缓缓打字。
【贺承暄:看到了,忘记回了。】
【陈幼宜:[表情符号][表情符号][表情符号]】
【贺承暄:看了,知道。】
【陈幼宜:那他现在怎么样了吗?能联系上他吗?】
盯着对话框里弹出的消息,贺承暄顿了顿,脑海里忽闪过温执通红的眼眶,和睡着时恬淡温和的模样。
【贺承暄:不知道。】
【陈幼宜:我又忘了,你连他联系方式都没有。我听说他好像出国了,不知道安不安全。】
贺承暄猜测陈幼宜前一句话大概带着戏谑揶揄的意味,不过想到此刻温执正在他家的某个角落,被他妥帖地照顾着,他心里的大部分又被柔软占据。
只要有贺承暄在,温执就会安全。
【贺承暄:所以,万象城兔子哪里买?】
【陈幼宜:你也受刺激性情大变了?怎么突然喜欢这些?】
【贺承暄:少废话。】
【陈幼宜:万象城宠物店品种一般,我给你个地址,你去那里买。】
【贺承暄:谢了。】
没过一会。
【陈幼宜:[位置消息]】
陈幼宜发来的位置是家专卖店,还配了专门的宠物医院,看上去比较正规。贺承暄在店员的推荐下最终选了一只红眼睛的侏儒兔。小兔子堪堪只能覆过他一只手,贺承暄盯着侏儒兔一耸一耸的嘴巴,想到什么般轻笑一声,回头对店员说:“就要这个了。”
贺承暄把兔笼放在副驾驶,发动车子前忍不住又拿起,语气不善地警告:“好好表现,知道吗?”
小兔子嘴里塞满兔粮,没停下进食的动作。
刚回太平公馆,贺承暄利索脱掉外套挂在门口衣架,他脚步轻快,提着兔笼刚想上楼,却隐约听见断断续续的钢琴声。
贺承暄心下了然,他缓缓上了三楼,驻足在没关紧门的琴房外,听了一整首月光奏鸣曲第二章。
笼子里的兔子不凑巧撞到围栏发出一阵细微的响声,刚刚结束一曲的人受惊般从座位上起身,慌乱间错按了几个音。
贺承暄在心里叹了口气,轻轻抚额。
“弹得真好,还记得吗?小时候一起学琴,你因为年纪太小,老学不会跨指,又害怕被老师训,所以每次课结束后,都要拉我陪你练好久。”
没有回答。
不过贺承暄并不在意,他自顾自话上前一步,将兔笼放在琴架上:“怕你在家里太闷,给你买了个解闷的。”
温执眸中有微光波动,他没看兔子,不动声色地咀嚼着一个字,“家”,大概像他这样的人反而最容易被无心的话触动,这里是贺承暄的家,他理应如此称呼,可温执还是在听到那个字时心跳漏了一拍。
温执偏偏头:“我不需要。”
“都买回来了,也没有再送回去的道理。”
贺承暄牵起温执的手腕,轻轻掰开又抚平他攥紧的手指,然后打开笼子,将那只侏儒兔放在温执掌心。
温执丝毫没料想到他的举动,盯着手中的兔子愣神,小兔子得了舒服,耸着三瓣嘴四处嗅,搞得温执有些痒。
“你看,还挺可爱的,你给它取个名字,好吗?”
“不好,无聊。”温执将兔子送进贺承暄怀里。
“随便取一个就行,嗯?”
两个人僵持许久,最终是温执先败下阵来,他漂亮的睫毛扑闪几下,瓮声瓮气道:“就叫泡芙吧。”
“泡芙?”
“嗯。”
贺承暄心情不错地逗着兔笼里刚刚得了新名字的小泡芙,温执挣脱了他的桎梏,抽回手绕过他,拖着拖鞋下楼,走之前带着怒意说:“我最讨厌吃泡芙了。”
贺承暄一愣,语气有些挫败地和红眼睛兔子抱怨:“恭喜你,现在代替我,成了他最讨厌的人。”
泡芙继续进食。
晚饭温执依旧没有下楼吃,一半是因为他身体还没完全恢复,需要休息,另一半,贺承暄知道,是因为他在家,温执在躲他。
他进卧室的时候温执刚好正把最近一口南瓜粥喝进嘴里:“有什么事吗?”
贺承暄在他床边坐下,熟练的一边替他收拾餐盘,一边说:“是有重要的事问你,有关温伯山。”
纵使隔着一段距离,贺承暄也明显感受到温执的身体一瞬间僵住。
“你想让我帮你,扳倒君和是吗?”
“不算错。”
“那让你失望了,在青港我弄丢了所有备份,就算我想帮你,也没人会相信我的一面之词。”
“那我也会有办法。”
贺承暄目光如炬,他呈现出胜券在握的掌局者姿态,笃定的语气让温执态度有所松动,温执刚想张口,却突然想到什么般卸了力气,转而说:“他做事阴险狡诈,你不是他的对手。”
“还没试过,你怎么知道?”
他怎么知道?他早就见识过的,那场三年前的大雨,成了多年来夜夜笼罩在他心头挥之不去的梦魇,冲刷掉了他所有的心高气傲,一并带走的,还有那年的温执。
半晌,温执小幅度抬手,扯住贺承暄的衣角,他似是央求地说:“贺承暄,你把我交给温伯山吧,他迟早会知道我在你这里,我会给你带来危险。”
温执的眼睛里蒙上一层薄薄的雾,贺承暄有一瞬间绝望的悲戚,他气温执自作主张地置自己安危于不顾,但更多的,是明白了眼前的人自始至终根本没信任过自己的无力。
“不可能。”贺承暄握住温执尚未抽离的手,一字一句道,“只要有我在,他休想动你一分。”
“为什么?我对你不好的,为什么要对我好?”
“不是你的错,对我不好也没关系,都不是你的错,”贺承暄终是没忍住,他试探抬起手,见温执没有躲避,安心放在温执低垂的脑袋上,触手是软绵绵的蓬松感。
柔黄色的水晶灯由于睫毛的遮挡在温执眼睑下投下一片阴影,白净的脸蛋也泛着暖黄,谁都没有率先打破这份宁静。
后来温执慢吞吞缩进被子,转身背对坐在床边的人,说:“我有点累了。”
贺承暄被下了逐客令,只好替他向上拢了拢被子,叮嘱:“那你先好好休息。”
听见房门敞开又闭合,温执将被子拉过头顶,蜷缩进一片黑暗中。
真的不恨我吗?
温执翻过身,可我恨啊贺承暄。
他拼命地想,头痛欲裂。被爱不是幸福的具象吗?可是为什么,为什么贺承暄越对他表现出在乎,他就越往痛苦的泥潭里深陷一寸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