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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9、反制与刁难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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傅氏集团顶层的会议室里,空气仿佛凝固成了冰。
顾言蹊最后那句清晰冷静的“我们没有意见”,像一把精准的手术刀,轻轻巧巧地剖开了傅斯渊试图重建的掌控假象,也彻底切断了对方继续用“林薇”或任何私人话题进行试探的可能性。
傅斯渊的脸色阴沉得能滴出水来,捏着钢笔的手指因用力而骨节泛白。他死死盯着顾言蹊,那双深邃的眼眸里风暴积聚,却再也无法让对面的人流露出丝毫的畏惧或动摇。
顾言蹊却已不再看他。他转向自己的技术团队,语气平稳无波,仿佛刚才那场无声的硝烟从未发生:“David,将我们优化的API接口标准文档和测试数据,会后同步给傅氏的技术团队。Anna,重新核算一下基于王总监方案我们的额外投入成本和时间表延迟风险,我要一份详细报告。”
“是,Yan总。”他的团队成员训练有素地应下,立刻开始操作电脑,专业的姿态与对面傅氏高管们的微妙尴尬形成鲜明对比。
顾言蹊这才重新将目光投向主位,依旧是那副公事公办的口吻:“傅总,技术细节的讨论看来需要更多时间磨合。今天的会议是否可以先到这里?我方需要一些时间进行内部评估。”
他直接提出了结束会议,甚至没有询问傅斯渊的意见,而是陈述。
傅斯渊胸腔剧烈起伏了一下,一股郁气堵在那里,无处发泄。他从未在会议桌上如此被动过,尤其对方还是……顾言蹊。
“……可以。”半晌,他从牙缝里挤出两个字,声音冷硬。
“感谢傅总的时间。”顾言蹊微微颔首,率先站起身。他的团队成员也立刻随之起身,动作整齐划一。
没有多余的寒暄,没有虚伪的客套。顾言蹊带领着他的团队,步履沉稳地离开了会议室。
门轻轻合上,隔绝了内里令人窒息的低气压。走廊里明亮安静,一行人沉默地走向电梯间。
就在电梯门即将打开的那一刻,一个温婉却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审视目光投了过来。
“顾先生?”一个熟悉的声音响起,带着恰到好处的惊讶。
顾言蹊脚步微顿,侧头看去。林薇穿着一身香槟色高级定制套装,拎着同色系手袋,身姿优雅地站在不远处,显然是刚出电梯,正准备前往傅斯渊的办公室。她脸上挂着无懈可击的社交微笑,目光却如同细腻的扫描仪,快速掠过顾言蹊和他身后的团队。
“林小姐。”顾言蹊停下脚步,客气而疏离地打了声招呼。他注意到她无名指上戴着一枚设计低调却价值不菲的钻石戒指,心中了然——看来他们已经订婚了,或者结婚了?他并不关心具体形式,只觉得这结果理所应当,也符合傅斯渊的利益选择。
林薇走上前几步,笑容依旧得体,话语却像裹着天鹅绒的细针:“真是巧呢。刚才还和斯渊通电话,他说在开会,没想到是顾先生你来了。现在是要走了吗?怎么不多坐一会儿?斯渊他有时候是挑剔了些,毕竟位置高了,考虑的总比别人多些,但对底下人……哦,瞧我,”她轻轻掩了下嘴,眼神里流露出一丝恰到好处的“失言”歉意,“我是说,对合作方,一向还是很大度的。顾先生现在自己当家,应该更能理解他的不易了吧?”
她的话语轻柔,却句句带着无形的刺——提醒他过去“底下人”的身份,暗示傅斯渊的“挑剔”和“居高临下”,又看似体贴地为傅斯渊解释,实则将顾言蹊依旧放在了需要被“大度”对待的位置上,最后那句“自己当家”,更是微妙地撇清了傅斯渊与顾言蹊现状的任何关联,仿佛顾言蹊的成就只是“自己当家”的小打小闹。
顾言蹊静静地看着她,脸上没有任何波澜,心中却掠过一丝极淡的疲惫和荒谬感。何必呢?他已经离开了,他们也得到了看似圆满的结局,何必还要来演这一出宣示主权又暗含贬低的戏码?
他微微弯了下唇角,弧度礼貌而冰冷:“林小姐说笑了。傅总的要求严格,是对项目负责,我们理解。商业合作,互利互惠即可,谈不上理解谁的不易。我们还有行程,先走一步。”
他无意与她进行任何无意义的机锋较量,更不想探究她这番话是出于自己的心意,还是傅斯渊的某种暗示。他只想尽快结束这场毫无必要的对话。
恰好电梯门打开,顾言蹊对林薇微一颔首,不再多言,率先步入电梯。他的团队紧随其后,训练有素地将外界视线隔开。
林薇站在原地,看着电梯门缓缓合上,映出她自己依旧完美却稍显凝滞的笑容。顾言蹊那副全然不受影响、甚至带着一丝淡淡漠然的态度,让她精心准备的言语像打在了空处,反而让她觉得自己有些可笑。
电梯平稳下行,数字不断跳动,狭小的空间里弥漫着一种微妙的沉默。顾言蹊的团队成员都是人精,隐约能感觉到刚才那位林小姐来者不善,且与自家老板似乎有些过往渊源,此刻都屏息凝神,尽量减少自己的存在感。
顾言蹊的目光落在不断变化的楼层数字上,脑海中却不受控制地回放着林薇方才的每一丝表情、每一个用词。
那枚戒指的光芒,那声亲昵的“斯渊”,那些看似体贴实则处处标榜着身份差异、提醒着他“过去”的言语……像一根根细密的针,扎在他以为早已坚不可摧的心防上。
他原本以为,时隔三年,再次面对与傅斯渊相关的一切,他可以真正做到心如止水。可当事实以这样一种具体而微的方式呈现在眼前——他曾经倾注了全部情感的男人,已经和一位门当户对的女性缔结了世人认可的亲密关系——他的心,还是难以避免地泛起一阵酸涩的钝痛。
那痛楚并非源于不甘或嫉妒,更像是一种对过往自己那场盛大而无声的献祭的悲悯,以及对命运无常的淡淡嘲讽。他曾经那样卑微地仰望过、痛苦地挣扎过,最终换来的不过是对方未婚妻一句轻飘飘的、带着优越感的“体谅”。
何其可笑,又何其……可悲。
但这份情绪只持续了很短的时间。顾言蹊深深吸了一口气,将那阵不适感强行压了下去。他清楚地知道,沉湎于这种无用的情绪之中,是对自己过去三年所有努力和成长的背叛。
他与傅斯渊,早已走上了截然不同的道路。傅斯渊拥有他的商业帝国和看似完美的联姻,而他自己,也有需要全力守护的妹妹和必须为之奋斗的事业。他们就像两条短暂相交后又飞速远离的线,朝着不同的方向延伸,本就不该再有交集。
这次重逢,这场刁难,包括林薇这出意料之外的“宣示主权”,都像是一记警钟,敲醒了他内心深处或许还残存的一丝不切实际的幻想。
只是……既然已经拥有了世人艳羡的一切,又何必再对他这个“过去式”流露出那种隐晦的忌惮和打压?难道他的存在,本身对他们而言就是一种冒犯吗?
一丝细微的、近乎尖锐的纠痛,猝不及防地划过心口。不是为了那不可能回应的感情,而是为了这种仿佛永远无法真正摆脱的、被视为“潜在威胁”的处境而感到一丝悲凉和……厌倦。
但也仅此而已。
成年人世界里有太多高于个人情绪和感情的事。他没有时间,也没有精力,再为一段早已被证明是错误且有毒的关系,以及相关人等的微妙心理而内耗自己。
情绪是最大的无用功。纠缠更是毫无意义。
想通了这一点,顾言蹊感到一种前所未有的释然和轻松,仿佛卸下了一个背负已久的、无形的枷锁。他的眼神已然恢复清明和决断,心中那份因偶遇林薇而产生的细微波澜,也彻底平息下来。
电梯到达一楼,门缓缓打开。顾言蹊率先迈步而出,步伐稳健,背影挺直。
“去酒店。”他对等候的司机吩咐道,声音恢复了平时的冷静。
“是,Yan总。”
坐上车,他拿出手机,直接拨通了D国总部负责人的电话。
“Max,”他切换成流利的D语,语气果断,“海城这边的项目遇到一些预期外的技术分歧,评估和磨合可能需要更长时间。你立刻帮我查一下,原定下周在M尼黑与蒙数字化工厂部门的会议,能否提前到明天?还有,安排一下与库卡那边技术负责人的非正式会谈,就他们提出的那个联合研发提案,我想尽快当面聊聊。”
电话那头迅速回应。
挂断电话,他又对副驾的助理吩咐:“Lisa,帮我改签机票,最早一班飞F兰克福的。海城这边后续的技术对接,由David团队负责跟进,所有重大决策必须邮件抄送我。你留下,协调好两边沟通。”
“是,Yan总。”助理立刻应下,没有丝毫疑问。老板决定提前离开,这本身就是一种态度。
顾言蹊重新看向窗外。海城繁华的街景飞速倒退。
傅斯渊,林薇,傅氏……你们永远学不会用真正平等的目光看待我。
没关系。
我不再是需要你们认可才能存在的顾言蹊了。
我的世界很大,我的路很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