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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新婚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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手里那本红色的结婚证，烫得我指尖发麻。民政局门口人来人往，阳光有些刺眼，落在我和苏辰并肩而立的影子上，勾勒出一种近乎虚幻的亲密。
“太荒唐了。”我脑子里反复盘旋着这四个字。
我，林瑞，二十一岁，刚刚大学毕业，甚至还没正式踏入社会，就先一步踏入了婚姻的坟墓——还是和我暗恋了整个高中后半程的家教哥哥，苏辰。
三天前那场相亲，像一场失控的荒诞剧。我鬼使神差的一句“哥，我们结婚吧”，他意味深长地挑眉，然后……就没有然后了。过程快得像是被按了加速键，见家长、拿户口页、拍照、领证，双方父母乐见其成，仿佛我们不是闪婚，而是爱情长跑终成正果，只有我知道，这看似合理的流程下，藏着的是我积攒了三年的隐秘心思和他那句不知是真是假的“父母逼婚”的抱怨。
“走吧，林瑞。”苏辰的声音在头顶响起，平和，听不出太多情绪。他比我高半个头，穿着合身的衬衫西裤，领带松了几分，透着一丝慵懒的精英气质。他和高中时没什么太大变化，只是轮廓更硬朗了些，褪去了少年的青涩，多了份成熟男人的游刃有余。
“啊？哦，好。”我慌忙应声，捏紧了手里的结婚证，像是捏着一个滚手的山芋。
他自然地接过我手里装证件的小袋子，指尖不经意擦过我的手背，带起一阵微小的战栗。我强作镇定，跟在他身后走向停车场。
婚房按照约定，买在了我爸妈家和他爸妈家的中间位置，一个不错的小区，步行十五分钟都能到。房子是早就装修好的，苏辰家出的首付，我家负责了装修和家电，写的是我们两个人的名字。
打开门，是简约现代的装修风格，冷色调为主，干净，却也缺少点烟火气。
“你住这间。”苏辰推开次卧的门，“采光不错，也安静。”
我愣了一下。虽然知道是形式婚姻，但“你住这间”这几个字，还是像一根细小的针，轻轻扎了一下我的心。主卧和客卧，泾渭分明。
“好。”我低下头，掩饰住眼底一闪而过的涩意，拉着自己的行李箱走了进去。客卧很大，带有独立的卫生间，很好。我告诉自己，这已经是最好的局面了，至少，我和他在同一个屋檐下了。
收拾好东西走出房间，苏辰正站在客厅的落地窗前打电话，背影挺拔。我听着他低声交代着工作上的事情，语气沉稳果断，是我不熟悉的、属于金融精英苏辰的一面。
他挂断电话，转过身：“晚上想吃什么？出去吃，还是点外卖？”
“我…我都可以。”我顿了顿，补充道，“要不，我去做点？”展示一下我转行学甜品的成果？虽然学的多是西点，但家常菜也还是会一些的。
苏辰似乎有些意外，看了我一眼，随即笑了笑：“不用麻烦，今天也累了，点外卖吧。以后……”他顿了顿，“以后再说。”
“以后”两个字，被他轻轻带过，却在我心里漾开一圈涟漪。我们，会有很多个“以后”吗？
外卖很快送到，我们沉默地坐在餐厅吃饭。气氛有些微妙的尴尬，毕竟，从以前的家教和学生，到几天前的相亲对象，再到现在的合法伴侣，关系的跳跃太大，我们都还需要时间适应。
“你工作找得怎么样了？”苏辰打破沉默。
“哦，联系了一家甜品工作室，下周一去面试。”我老实回答。一本金融毕业，却一头扎进了甜品行业，这在很多人看来是不务正业，包括我爸妈当初也极力反对，但苏辰知道后，只是淡淡说了句“喜欢就好”。
“嗯，挺好的。”他点点头，没再多问。
吃完饭，我主动收拾了碗筷。苏辰接了个工作电话，进了书房。
我站在厨房的水槽前，看着窗外渐次亮起的万家灯火，心里空落落的。这就是我的新婚之夜吗？各自待在各自的空间里，像合租的室友。
晚上，我躺在客卧陌生的大床上，翻来覆去睡不着。鼻尖似乎还能闻到白天在苏辰身上嗅到的那股清淡的香水味，和记忆中他给我补课时，偶尔靠近讲解题目时的气息隐隐重合。
高中那年，他21，我18。他是名牌大学的学霸，被我妈请来给我这个不开窍的理科生补课。他讲题耐心，思路清晰，长得又好看，情窦初开的年纪，喜欢上他几乎是理所当然的事。可他是男的，我也是男的，那份懵懂的心动，在性别和不确定他性取向的双重顾虑下，被死死按捺在心底，不见天日。
我能做的，只有在他每次下课离开时，把提前好久精心做好的小蛋糕、饼干塞给他，故作轻松地说：“哥，做多了，你拿着点吧。”
他会接过，笑着揉揉我的头发：“谢谢小瑞，很好吃。”
那是我贫瘠暗恋里，唯一的糖。
现在，这颗糖，以一种我从未预料到的方式，来到了我触手可及的地方。可我却觉得，他比高中时，离我更远了。
第二天一早，我习惯性早起。想着苏辰可能要上班，我走进厨房，打开冰箱，里面只有几瓶矿泉水和一些基础调料。我叹了口气，找出面粉、鸡蛋等材料，开始动手烤面包。
当面包的香气弥漫整个客厅时，苏辰从主卧出来了，穿着睡衣，头发有些凌乱，看到厨房里的我，明显愣了一下。
“早。”我有些紧张地打招呼，“我烤了面包，你要吃吗？”
他走到厨房门口，看着料理台上刚出炉、色泽金黄的全麦面包，眼神里闪过一丝复杂的情绪，快得让我抓不住。
“你还会烤面包？”他语气里带着点惊讶。
“嗯，学甜品的时候顺便学的。”我递给他一片，“尝尝？”
他接过，咬了一口，慢慢咀嚼着，然后点点头：“很好吃。”
那一刻，我心里像是有朵小花，“噗”地一下开了。哪怕只是客套的夸奖，也足以让我雀跃。
“那我以后…每天早上都给你烤一个？”我鼓起勇气，带着试探问道。
苏辰看着我，眼神深邃，几秒后，他扬了扬手里的面包，唇角勾起一抹浅淡的弧度：“好啊，那麻烦我们的小甜品师了。”
“我们的小甜品师”。这个称呼，让我的耳根微微发热。
就这样，我们开始了名义上的新婚生活。我每天早起给他烤不同口味的面包，搭配牛奶或咖啡，当作他的早餐。他则会负责晚餐，虽然多数是外卖或他偶尔下厨，或者我们一起出去吃。白天，他去金融公司上班，我去了甜品工作室，开始了我的学徒生涯。
我们相敬如宾，客气得像是最熟悉的陌生人。他睡主卧，我睡客卧，界限分明。除了必要的交流，我们甚至很少有多余的对话。
但我很知足。能每天看到他，能为他做早餐，能和他生活在同一个空间里，这已经是我暗恋岁月里，连想都不敢想的美梦了。
只是，人心总是贪婪的。得到了靠近的机会，就会渴望更多。每当夜深人静，我躺在客卧的床上，听着隔壁主卧隐约传来的动静，都会忍不住想，那扇紧闭的房门后面，他在想什么？他对我，到底是怎么看的？
这场因我冲动开口而开始的婚姻，对我而言是暗恋成真的美梦，对他而言，又是什么呢？真的只是，应付父母的权宜之计吗？
我看着天花板上模糊的光影，心里像是被一团湿棉花堵住，酸涩，又带着点卑微的甜。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