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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9、第二十九章 ...


  •   自从那天之后,秋雨发现家里会突然多了很多莫名其妙的快递,然后一夜之间又会全部消失不见。

      直到有一次,小区收废品的大爷把未拆封的快递箱放到三轮车上从身边经过,他瞥了一眼寄件人,贺博轩。

      显然,这都是林清霖处理掉的。

      秋雨越发觉得,贺博轩和妈妈的关系,绝非那么简单。

      但这段时间,她什么都没提过,神情也看不出反常。

      林清霖不愿意说的事情,谁也别想从中套出半句话。

      市里才组织完一场联考,下午老师们都被抽去改卷子,学生们可以自由选择,回家或者留在教室上自习。

      秋雨没和他们提这回事,自己坐着公交早早地回家。

      楼下停着秋建泽的车,他有些惊讶,爸爸怎么也会这么早回来。

      推开门,卧室传来林清霖歇斯底里的声音,仿佛要穿破耳膜,一向温和的秋建泽此刻也不甘示弱。

      “秋建泽,我不知道你在发什么疯,如果要离婚,小雨只能跟着我,你们谁也别想打任何主意。”

      “是我打主意吗?贺博轩回来了,你还和他见面,到底是谁在打主意?”

      林清霖一脸难以置信,眼里是耻辱,愤怒:“你什么意思?”

      秋建泽别过头:“你自己清楚。”

      林清霖冷笑:“有话直说,没屁放就滚。”

      秋建泽打开衣柜里一个上锁的小箱子,他从来没让任何人靠近过。从里面拿出牛皮纸色的档案袋,愤怒地甩向对方,砸在平整的床铺上,留下狰狞的褶皱。

      “自己看。”

      林清霖拆开档案袋的线圈,只看了里面文件的头,一脸讽刺道:“你去做了亲子鉴定?”

      “不然呢,难道要我头顶个绿帽子,不明不白地给别人当便宜爹吗?”他被那嘲讽的表情刺痛,仿佛自己是一个跳梁小丑。

      文件被收进袋子,拿着它的人并没看的打算:“不论小雨是谁的孩子,他都是我的儿子。”

      林清霖情绪逐渐冷静下来,这么多年来的一些迷雾,刹那间消失殆尽,露出背后可怜、可憎的一地鸡毛。

      “我们离婚吧。”

      原来怀疑的裂痕早已出现,再怎么修复都不可能恢复如初,多说无益,他们的缘分到此为止。

      “离就离,你以为我想继续供着你和杂种吗?”

      林清霖的平静,让秋建泽愤怒地失去理智,父亲去世也好,儿子不是亲生的也罢,哪件噩耗不是他一个人默默承受,一点也不敢责怪。

      他不明白天下怎么会有如此狠心的女人。

      书包落地的声音,重重地敲醒了卧室里的两人。

      他们在里面吵得不可开交,谁也没注意到开锁的动静。

      秋雨愣愣地站在客厅。

      一字一句都分毫不差的落入耳中,他不知道该怎么消化这些。

      两人满脸惊恐跑出卧室,儿子何时回来?都听到了什么?

      “小雨,我…”秋建泽想上前拉着他。

      秋雨双眼通红地往后退,原来,在爸爸心里,自己只是个杂种…

      来自自己最亲、最敬、最爱之人的咒骂,如洪水般将他吞噬。

      秋建泽不敢抬头看秋雨的眼睛,后悔、愤恨、痛苦…所有的情绪一股脑地涌来。

      “对不起,小雨,你听我说…”

      秋雨捂着耳朵冲出了屋子。

      关闭的大门声如惊雷般让两人为之一振。

      林清霖缓过神,瞪着身边呆住的木头,恶狠狠的声音,如上古的魔咒:“倘若小雨有半点意外,我这辈子跟你没完。”

      对门又拉开了一个缝隙,鲜艳的红唇鬼魅般浮现。

      林清霖追出门时,把脚上的高跟鞋直刷刷地砸过去:“去你妈的。”

      身后的尖叫,秋建泽的呼喊,全都消失不见,她脑海里只有一个念头:小雨不能出事。

      秋雨一个人不知道跑了多久,吸入的冷气像刀割肺部,一寸寸滴血,但还不及心痛。汗水浸湿身上的棉衣,寒风灌进去让他直打哆嗦。

      终于,麻木的双脚让他跌倒在地,他抱着腿,头埋进去,蹲在那儿,宛如受伤的困兽,

      一旁卖烤红薯的小哥老早就注意到,刚开始还故意把香喷喷的红薯放得离他近些,想招揽这位顾客,再后来是被他接连不断的电话声搞得心烦意乱,大冬天不买红薯还捣乱。

      “欸,小孩儿,你电话声响了十几分钟了,不接咱就给静音行吗?”

      小哥见这人跟五感尽失一样,他走上前拍了怕,别再是冻傻了。

      秋雨被人从混沌中拉了回来,他茫然地起身,不断道歉,连对方说了什么都不清楚。

      看他一脸刚哭过的样子,小哥心想,指不定又是被爹妈吵了哭着闹着离家出走。

      他打着哈气搓手跺脚让自己暖和起来,望着秋雨踉跄的背影,一脸唏嘘:“啧啧,现在小孩儿生活就是太滋润,让他跟着我卖十天烤红薯,保准哭着回去吃奶。”

      林清霖和秋建泽的电话,一个又一个打来,秋雨打了一辆车,就把手机关机。

      冲出小区的林清霖,像疯子般在周围寻找,扎着的头发四散开来,头绳早不知道掉在哪里。

      她叫了辆车,河边、学校、高桥、书店…所有秋雨可能会出现以及有危险的地方,他们都去了。

      哪都没有。

      距离秋雨不见才只过去三四个小时,连报案的二十四小时的界限还不到。

      警察那边目前还无法提供有效帮助,她在无助和绝望中,拨通了一个电话。

      秋建泽这边也没闲着,他动用一切关系,把秋雨的照片发给大家帮忙寻找,自己开着车不仅要找小雨,还时刻担心着林清霖。

      坐在出租车上,秋雨又迷迷糊糊地睡着,睡得很不踏实,眉头紧紧锁在一起。

      到达目的地,还得靠司机把他喊醒,秋雨把身上的钱全部给了他。

      这是他第一次孤身远行。

      以这样的方式。

      小区昏黄的路灯,把他的身影拉得长长的,一阵炒菜的香味飘进鼻子。

      他凭着残存的印象摸到了一栋楼的顶层。

      开机的亮光在漆黑的楼道里刺眼,那几十个未见来电更是。

      他机械地翻开联系列表,拨通一个电话。

      “喂,小雨,怎么了?”

      距离朱玉萱的葬礼已过去一年多,阿杰的状态好了很多。

      秋雨听到阿杰的声音,哭得喘不上气。

      什么都是假的,美好的背后是欺骗、厌恶、咒骂。

      所以,爸爸、哥哥、奶奶,爷爷…都不是,叫了这么多年都不是真的。

      全都是假的。

      阿杰从他断断续续的哭声里大致了解了情况,他心疼地告诉秋雨备用钥匙在鞋垫下面,想住多少天就住多少天。

      阿杰这会儿正躺在西北的沙漠上,仰头是多到繁杂的群星,如果人死后真的会变成星星,那宇宙不得迟早挤爆。

      旁边是自己刚插的萱草,一阵风吹来,轻轻擦着他的耳廓低语。

      他每到一个地方都会挑一处好地儿,把小师妹的骨灰埋进去,再插一朵新鲜的萱草。

      “萱草忘忧,开在堂前。” 朱玉萱说这是她爸爸取的名字。

      他当时还笑话,那不就是黄花菜吗。

      直到朱玉萱不在了,他才第一次好好欣赏这株生命只有一天的小花,美得动人心魄。

      挂掉电话,他还是不放心地向秋雨确认:“连小恺也不说吗?”

      秋雨一想到秋文恺,揪着的心把他往深渊拽,哥哥也不是真的哥哥,自己还有什么资格去打扰。

      “我想一个人呆着。”

      阿杰没办法只好回复:“手机不许关机,时刻保持联系。”

      他知道,秋雨是个敏感细腻,重感情的孩子,有些谎言和伤害在别人看来不算什么,但对他可能是致命的重创。

      时间是最好的疗药。

      他苦笑着想,人不都是在欺骗、痛苦、挣扎、离别中一步步长大,然后再变成一个麻木的大人,将虚假当作真诚,把谎言编织成真相。

      秋建泽始终没有拨通秋雨的电话,但他终于联系上了林清霖,这让他总算舒了口气。

      他以为的两人取暖却成了三人面面相觑。

      贺博轩,一切问题的罪魁祸首。

      他遥遥地望着那两人依偎在一起,男的拿着纸巾给失魂落魄的女子擦泪,接着伸手把她揽入怀里,凑在耳边喃喃。

      在这场游戏中,从最开始他就输了。

      是他自作多情,硬生生非要挤入根本不属于自己的爱情。

      林清霖从来没有向他流露出这般柔弱,她甚至临盆前都是自己打120,等他匆匆赶来时,病床上的人已经抱着一个大胖小子。

      在他印象中,自己从未被需要过。

      就像此刻,她把信任和支柱还是投向了贺博轩。

      而自己,自始至终都是多余的那个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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