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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3、第 73 章 ...

  •   在林秀看来,林秦自小就是个听话懂事的孩子。他们家从来贫寒,他父亲是在林秀父亲的资助下娶的妻生的子。虽然后来又考取了功名,也不过一个小官,只有些微薄的俸禄。朝堂之上无人帮衬,他父亲又宁折不屈,不愿与人同流合污,自然不得同僚和上司的欢心,也就没有升迁的希望。加之林秀母子俩要靠他养活,一家人更是清贫。
      在这种家庭里出生的林秦,早早地懂了事,会帮着家里做些小事,带着秀兰玩耍,使她母亲能少些劳累,像个小大人。叔叔婶娘向来是很放心他这个儿子的,所以叔叔去世后,二婶娘早已习惯大事小事都找儿子商量。
      记得有一年中秋,林秦在不知哪家同学家得了一块月饼,自己舍不得吃,硬是揣在怀里走了十几里路,把月饼带回了家。他在路上被狗咬伤了腿,一路上边走边哭,被河边洗衣的邻居看见了,还叫邻居不要告诉家里。快到家时,自己拿河水把身上血迹清洗干净,就是怕家里人担心。还是林秀晚间睡觉不小心摸到他的伤腿才发觉的,他还叫林秀不要告诉他父亲母亲,说已经不痛了。
      就是这么个知事早的孩子,渐渐成长为了一个沉默的少年。自己这些年忙于政务,也把更多的精力放在自己小家上,已许久未听到他的心里话了。也忘记了这样懂事的他,不过是个半大的孩子。
      想到此处,林秀又往回走了几步,站在林秦身前,看着这个总是默默跟在他身后的少年。见他始终低垂着头不看自己,就伸手把他的一只拳头轻轻展开,用另一只手轻拍他的手背,没有说话。
      林秦感受到林秀的安慰,抬起头看着林秀的眼睛,看见里面满是关怀和担忧。他还没想好怎么把他的满腔心事告诉林秀,就在林秀的面前卸下伪装,痛快地哭起来。
      林秀看着他抖动的肩膀,那高耸的肩胛骨刺得他眼睛发酸。他不知林秦为什么这样难过,但他的哭泣感染了林秀,使他忍不住伸出手拍拍他的背,脑海中又浮现出林秦孩子时的模样。
      有一回,林秀去了州里,只有二婶娘和林秦兄妹在家。那时母亲和叔叔都已经不在了,自己的学业正在关键时期。二婶娘为了给自己准备考试的路费和冬衣,没日没夜地做活,还是没能凑到足够的钱。恰在此时,秀兰病了。二婶娘急得嘴上起了泡,手里攥着攒下的一两多银子,不敢请大夫,只是抱着秀兰哭。
      那时林秦还没有上学堂,由林秀在家教他认字读书。他见妹妹生病,母亲着急,大哥哥又不在家,小小的他,就自己出去四处问人,替人跑腿买东西。得了几个钱,磨了半天嘴皮,还是没能请来大夫。
      他听人说当日县里几个举人老爷在千金楼请客吃酒,就到那里去看看能不能赚几个钱。但他一个小孩子,连举人老爷的包房都进不去,受尽了冷言冷语,险些被店家赶出来。但他仍是不放弃,守在店门前不肯走。
      适值姚家的太爷也在千金楼,见是林家的小哥,问他有何事,林秦就把事情大概说了一遍。姚老太爷见他小小年纪,竟这般有担当,又懂事知礼,借了他二两银子,叫他拿去请大夫,过后也不必还这钱。林秦当时就给姚老太爷下跪磕头,又说了些好人有好报,福寿安康的吉利话。
      正是得了这二两银子,秀兰才得好。等到林秀回家来时,已是三日后了。后来二婶娘到底凑足了钱叫林秀送还给姚家,还说家贫给不起利钱,还请姚老太爷不要见怪。
      从那以后,街坊四邻都说这孩子有胆识,将来必成大事。加之后来上了学堂,众人更是料定他前途无量。林秀是二叔二婶养大,心中早已将他们一家人当作自己的家人了,自然也是希望林秦将来能有一番作为。
      林秦哭过以后,拉着自己的袖子揩了眼泪,又理理衣裳,有些不好意思地道:“大哥哥莫要见笑。”
      林秀只是等着他自己平静下来,并不催促他。
      林秦见他并未责怪,定了定神,对林秀道:“大哥,我不想去学堂了。”
      林秀早先听塾师说林秦学业不精,心中早已打算过,若是他读书不成,自己也可以帮他寻些别的门路讨生活,只是没有想到这一天来得如此快。
      前些天林秀忙着玉笙的事,这边都是林秦同他妹妹秀兰打理,倒也没出什么差错,他二人确实比同龄的少年人强些。但读书关乎他的一生,林秀怕他只是一时吃不了这苦,将来再要走这条路会更加艰难。
      但看林秦神色坚毅,不似小儿一时兴起的样子,便说道:“此事你可想好了?可不能儿戏。”
      林秦听他大哥哥如此说,便放下心来。
      他兄弟二人在书房说了好一阵,外头玉笙陪着二婶娘说了一回话,又同秀兰说些别的,早已等得不耐烦了。正要遣人去说,自己要先过那边去,就见一个小丫头过来说:“大爷在那边同我们爷说完了话,正要过来,请夫人略等一等。”
      林秀等林秦洗过了脸,又换了衣裳,就同他一道过来了。夫妻二人向婶娘道了别,刚走出院门,林秀又想起一事,便对玉笙道:“我还有一句要紧的话忘了嘱咐林秦,你先别走,我去去就回。”
      恰好林秦兄妹二人送他们出来还没走开,林秀过去拉过林秦到那边院墙底下,林秦回头叫秀兰先回去。等她进去了,林秀才道:“今日你跟我说的话,你先不要对你母亲说。她是个要强的人,若是知道你不愿意去学堂,纵然嘴上不说,心里自然是要怄气的。趁着这几天婶娘还没好全,你不便出门,就先想想要干哪一个行当。等你想好了,我带着你上衙门去,有要会人接客的机会你就先学习,日后自己做起来也容易些。
      等你的功夫到家了,活计也会做了,那时再同你母亲说。虽然不如读书高贵,但她见你长大了,会办事,自己能拿主意,想必也能想得开些。还有你妹妹秀兰,她要是不问你,你也不必特意告诉她。若有什么不好办的事,只管来找我。”
      林秀说完,也不叫林秦再送,自己出了院门,过来同玉笙一起走了。
      四月的暖阳照着大地,花园子里百花俱已凋谢,换之以满眼的翠绿。玉笙的那一小片准备种野菜的苗圃还空着,许多的野草在此疯长,同那些花儿树儿竞争着春晖。院墙边的一株枇杷树挂了一簇簇圆溜溜的果子,正在由青转黄。
      玉笙看着一个丫头在树下扫着院子,转头吩咐管事娘子找人去把野菜地里的草除去。看看日头渐高,便回屋去。
      流云端来的是今年的新茶,玉笙喝了一口,觉得比去年的好些。大雪进来回说,那两匹布已经染了三次,今早已经漂洗干净晾上了,到下午就能看出颜色正不正了。玉笙就叫晚间收回来别放进库房,先拿过来给她瞧了再收起来,大雪答应了一声就下去了。
      流云拿了茶碗正要下去,玉笙叫住她道:“你且别去。”流云就拿着茶盘站住,听她还有什么吩咐。
      玉笙转着腕上的赤金嵌宝莲花镯,不经意地问道:“这些天白露在哪儿待着?你们姐妹们可知道她是怎么想?”
      流云见屋里无人,外头小丫头也离得远,便回说:“大爷说白露没伺候好您,叫她就在外间伺候,因此她只在院子外面替我们传话送东西,闲了也只在她屋里,那边花园里也少去。她只是忧心夫人大爷还没给她个处置,别的倒没说什么。”
      玉笙听流云说完,摇摇头,又问道:“你可知她在家乡有无婚约?或是她可有中意的人?她也大了,我们想给她找一户人家,又怕她心里不愿意。有些话我们不好问,纵问了,她也不好回。你们同在一处做事情,又一起过了这么些年,她有什么想必你们是知道的。若是她有了意中人,你只管代她告诉我。只要人不坏,我就放她去,不要她的身价银。”
      流云听她说起白露的婚姻之事,想起去年秋天的夜里,看见白露同林秀在那边屋里,白露那豁开的领子和雪白的脖颈。她总觉得那天一定发生了什么,不过她也不能肯定他们二人一定有事。纵有事,这话如何能对玉笙说呢?做丫头的吃了亏,只好自己把委屈往肚子里咽。难道还有人能替这丫头说话么?
      她听人说有那等善妒的女主人,知道丫头受了男人的欺负,不但不去问自己的男人,还要来磋磨底下人。玉笙向来心性高傲,要是知道自己的夫君同丫头不清白,不止白露,只怕这一屋子的人都要跟着遭殃。
      因此,在那天夜里,流云就已经打定主意,这事不能对一个人提起。况且,这又不是她自己的事。若泄露出去,白露会多么难堪,其他人又会说出多么难听的话?这样有百害而无一利的事,流云不愿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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