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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一半是海水 ...


  •   瑞阳永远记得那个夜晚。他站在兮颜的公寓门口,手里还捧着刚买的宵夜,却看见她红肿着眼睛来开门。她的白大褂随意搭在椅背上,领口处隐约可见暗红的血迹。

      "怎么了?"他放下宵夜,伸手想抱她,却敏锐地察觉到她肩膀不自然的瑟缩。兮颜勉强笑了笑,说是值夜班太累了。可瑞阳太了解她——她的睫毛还在轻微颤抖,那是她说谎时的小习惯。

      他不由分说地撩开她的衣领。五个青紫的指痕狰狞地烙在她雪白的肌肤上,像某种野兽的标记。

      瑞阳的血液瞬间冻结——他太熟悉这种伤痕了,在审讯室里见过无数次,是成年男性在极度痛苦时失控留下的。

      "谁干的?"他的声音低得可怕。

      兮颜的眼泪突然决堤。她抽泣着说昨晚江涛又受了重伤,非要她缝合,没有麻药,他疼极了就......

      “他每次都这样!”她崩溃地捶打沙发,“为什么就不能好好活着!为什么要让我一次次看着他在鬼门关打转!”

      瑞阳紧紧抱住她,胸口翻涌着复杂的情绪。一方面他庆幸兮颜终于看清了江涛的危险性,另一方面又心疼她的善良被这样践踏。

      当他的唇无意间碰到她肩头的淤青时,兮颜突然仰起脸,泪水在月光下泛着银光。

      那一晚的缠绵来得突然又必然。瑞阳的动作比任何时候都轻柔,像对待易碎的水晶。他吻过她每一处伤痕,用体温熨平她的颤抖。

      当兮颜在他身下绽放时,他看见她眼里终于浮现出安宁——那是被真正珍视的人才有的神情。

      事后,兮颜蜷缩在他怀里,手指无意识地在他胸口画圈。瑞阳抚摸着她的长发,突然想起半年前第一次在医学院门口见到她的场景。那时的她抱着课本匆匆跑过,白大褂下摆飞扬,像只纯洁的鸽子。而现在,这只鸽子终于落在了他的掌心。

      窗外,江城灯火如星河倾泻。瑞阳轻轻吻了吻熟睡的兮颜,眼神却逐渐变冷——明天,他该去会会那个不知分寸的“哥哥”了。

      瑞阳至今记得第一次见到兮颜时的场景。

      那是医学院门口的初夏午后,阳光透过梧桐叶的间隙洒落一地碎金。她穿着简单的白T恤和牛仔裤,抱着一摞厚重的医学教材从图书馆跑出来,马尾辫在脑后欢快地跳跃。

      阳光恰好落在她仰起的笑脸上,睫毛在脸颊投下细密的阴影——那一刻,瑞阳握着警官证的手指无意识地收紧了。

      “江涛的朋友?”他佯装熟稔地搭话,警校训练出的完美笑容里藏着审视。这个被列为重点监控对象的“涛哥”,怎么可能和眼前这个干净得像晨露般的女孩有交集?

      兮颜闻言转身,杏眼里盛着毫不设防的善意:“你认识涛哥?”她身上飘来淡淡的消毒水味,混着某种柑橘调的洗发水香气。

      瑞阳注意到她白大褂口袋里露出半截听诊器,袖口还沾着食堂的番茄酱——如此鲜活的生活痕迹,与他想象中□□情妇的形象天差地别。

      “算是…...旧识。”他含糊其辞,目光扫过她纤细手腕上廉价的卡通手表。审讯技巧告诉他,人在说谎时会有微表情变化,可兮颜只是惊喜地眨眨眼,突然把怀里的书往他手上一塞:“那正好!帮我把这些送到三号楼,我要赶去解剖室了!”

      瑞阳愣在原地,看着女孩跑远的背影。怀里的《格氏解剖学》沉甸甸的,扉页上她稚嫩的签名旁还画着个小太阳。

      这完全打乱了他的计划——作为刑侦队新锐,他本该冷静搜集情报,而不是像个毛头小子似的帮嫌疑人“妹妹”搬书。

      接下来的接触彻底颠覆了他的认知。

      在食堂“偶遇”时,她会把餐盘里的排骨分给流浪猫;值夜班时,她给留守儿童缝伤口的手法温柔得像在对待易碎品;甚至发现他在暗中调查江涛时,第一反应竟是担忧:“涛哥是不是又惹麻烦了?他其实很不容易......”

      某个深秋的雨夜,瑞阳在跟踪江涛时被淋得透湿。鬼使神差地,他敲开了兮颜的宿舍门。女孩惊呼一声,不由分说把他拉进屋,毛巾带着阳光的味道兜头罩下。

      当她踮脚帮他擦头发时,瑞阳闻到她发间淡淡的茉莉香,突然发现自己的心跳快得不像话——这早已超出了侦查需要的范畴。

      “你身上有烟味,”她突然皱眉,“和涛哥一样。”指尖无意识地拂过他警服第二颗纽扣,那里还沾着昨夜蹲守时的雨水。瑞阳猛地抓住她的手腕,却在触及她困惑的目光时仓皇松开。

      那一刻他意识到,自己再也没法用职业性的目光审视这个女孩了。

      后来在樱花大道上,当兮颜主动牵起他的手时,瑞阳第一次体会到什么叫“缴械投降”。

      她的掌心柔软温暖,带着常年消毒留下的薄茧。年轻刑警精心编织的侦查网,终究网住了自己的心。

      那晚的樱顶老图书馆,月光透过彩绘玻璃窗洒落一地斑驳。

      瑞阳站在螺旋楼梯的阴影里,看着兮颜抱着一摞医学期刊从书架间走过——她今天特意穿了那条水蓝色的连衣裙,发间别着他上次送的珍珠发卡,却故意板着脸不看他。

      “颜颜。”他拦住她的去路,□□在月光下泛着冷光。兮颜别过脸,耳尖却悄悄红了。瑞阳从口袋里掏出一叠皱巴巴的纸页——是他这半年来所有的侦查笔记,每一页关于她的部分都被红笔重重划掉。

      “对不起。”三个字说出口时,这个破获过无数大案的刑警声音哑得不像话。笔记最后一页夹着张照片:十五岁的兮颜踮脚给江涛系安全帽,阳光把两人的影子拉得很长。

      兮颜的眼泪突然砸在照片上。她揪住瑞阳的领带往下拽:“你们这些混蛋…...一个两个都这样......”哽咽的声音像受伤的小兽,“我是医生啊,不是你们的急救包......”

      瑞阳顺势单膝跪地,仰头看她时,向来锐利的眼神软得不可思议:“我保证,以后受伤直接去医务室。”指尖轻轻擦去她脸上的泪珠,“但胡医生能不能发发慈悲,收治一个病入膏肓的刑警?”

      “什么症状?”她抽着鼻子问。

      “相思病。”瑞阳突然起身将她抵在古籍架上,警徽硌在她腰间,“患者出现心率过速、失眠多梦、见不到某位医生就......”

      话音被柔软的唇堵住。兮颜生涩的吻技让瑞阳喉结滚动,他扣住她的后脑加深这个吻,直到她缺氧地捶他肩膀。分开时,女孩的嘴唇水润嫣红,眼里还噙着泪花:“以后…...不许再骗我…...”

      “遵命,我的小医生。”瑞阳用鼻尖蹭她发烫的脸颊。书架间的《希氏内科学》突然掉落,惊起一窗月光。

      兮颜惊呼着去捡书,却被他打横抱起放在阅览桌上。钢笔从白大褂口袋滚落,在柚木地板上划出蜿蜒的蓝线。

      后来值班保安的手电光扫过三楼窗台时,只看见一件警服外套罩在女孩肩上。

      月光描摹着两人交叠的剪影,年轻刑警骨节分明的手正小心翼翼捧住姑娘的脸,像对待什么易碎的珍宝。

      风掀起窗帘一角,露出桌上被压皱的侦查笔记——某页角落新添了行娟秀的小字:“患者瑞阳,诊断结果:终生监护权归胡兮颜所有。”

      时光如流水般静静淌过,转眼间,曾经那个扎着马尾辫的医学生已经成长为省人民医院外科的骨干医生。

      兮颜的白大褂口袋里依然装着各种糖果,只是现在更多是为了哄哭闹的小病患。她的手术技法越发精湛,那双曾经为江涛和瑞阳包扎过伤口的手,如今能在生死线上挽救更多生命。

      瑞阳的肩章上多了颗星,办公室的抽屉里锁着三等功奖章。专项组的工作让他时常凌晨归家,但无论多晚,玄关永远亮着一盏小夜灯。

      有时他带着新伤回来,会看见睡梦中的妻子无意识地皱眉,仿佛能感应到他的疼痛。这时他会轻吻她的眉心,把警服上的血迹悄悄处理掉。

      他们的家住在医院和市局中间的小区,阳台正对着江城最美的夕阳。周末清晨,常能看见高大的刑警队长系着围裙煎蛋,而穿着睡衣的外科医生抱着咿咿呀呀的宝宝在旁指挥:“火候过了!”

      小轩继承了他们所有的优点——妈妈的大眼睛,爸爸的挺鼻梁,最近正摇摇晃晃学走路,最喜欢抓爸爸的警徽玩。

      江涛的阴影偶尔仍会浮现。

      某个加班的雨夜,瑞阳在监控里看见熟悉的身影站在医院门口,黑色大伞下露出半张棱角分明的脸。但当兮颜抱着急诊病历跑过走廊时,那人已消失在雨幕中。回家后瑞阳什么都没说,只是把妻儿搂得更紧了些。

      生活就像他们常去的那家甜品店的双拼冰淇淋——瑞阳固执地要咖啡配香草,兮颜总笑他口味奇怪。

      就像他们的爱情,一个带着目的接近的刑警,一个纯粹明亮的医学生,看似不搭调的两种味道,交融后却成了最甜蜜的圆满。

      此刻,夕阳透过落地窗洒满客厅。刚下手术的兮颜靠在沙发上看文献,瑞阳蹲在地上给小轩换尿布,手忙脚乱的样子完全看不出是审讯室里的冷面警官。

      宝宝突然尿了他一身,夫妻俩笑作一团。窗外,江城的万家灯火次第亮起,其中有一盏永远为他们而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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