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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心绪微澜·假条与妄念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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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来白老师有女朋友了啊。”
“真假的？他不是2000年的嘛，才刚毕业！”
“可是白老师有女朋友不是很正常嘛？人家长那么帅……”
关于白栩生的八卦，像夏日午后突然刮起的穿堂风，毫无预兆地席卷了休息的女生小群体。许星让原本正低头用湿巾擦拭黏腻的脖颈，闻言，指尖猛地一顿。冰凉的湿意仿佛瞬间渗进了心底，带来一阵突兀的、令人窒息的凉意。
“要是我是他女朋友就好了，好想和白老师来一场禁忌之恋啊！”一个带着憧憬的娇笑声响起，像根细针，猝不及防地刺破了许星让强装的平静。
太阳好大，刺得人眼睛发酸。真烦。她猛地站起身，低着头，一言不发地加快脚步，越过还在热烈讨论的女生们，几乎是小跑着冲向前方，直到那些让她心口发闷的声音彻底被蝉鸣和脚步声淹没。
脚步慢下来，她泄愤似的踢着路边的小石子。一颗石子骨碌碌滚远，撞在花坛边沿，发出轻微的脆响。一股难以言喻的委屈和不甘涌上来，堵在喉咙口。
“哼！”她对着空气轻哼一声，一个带着孩子气却又无比认真的念头破土而出：“我要逆袭！我要成为淮中第一美少女！让他们都知道，白老师有我这个美少女喜欢着，然后自愧不如，离他远远的！”想到那些女生黯然失色的样子，想象着白栩生身边只有她一个人……许星让的嘴角忍不住向上弯起，刚才的阴霾似乎被这个宏伟（且幼稚）的计划驱散了不少，心情诡异地多云转晴。
中午，住校生被要求回宿舍学习叠“豆腐块”军被。教官在楼道里示范了标准动作后，学生们便各回各“窝”实战操作。许星让的六人间宿舍顿时热闹起来，抱怨声和布料摩擦声此起彼伏。她有轻微的洁癖，当初毫不犹豫选了上铺，此刻却后悔不迭——在高处把软塌塌的被子叠成棱角分明的方块，简直是酷刑。幸好有林秒在。这个面冷的女孩动作却利落，三下五除二帮许星让把被子初步塑形，剩下的边角调整则由许星让自己完成。
因为对紫外线严重过敏，许星让的脸颊上不得不一直涂抹着厚厚一层白色的药膏。这层醒目的“保护膜”让她在迷彩方阵中格外显眼。教官记不住她的名字，便笑眯眯地给她起了个外号：“不错啊，可可爱爱！”
许星让回以礼貌的微笑：“嘿嘿，还好啦。”一旁的班主任宗亚也一脸宠溺地点头：“嗯，我们班许星让同学不错，老师为你点赞！”
各班班主任需要跟随教官一起检查内务。高一1到10班的班主任负责女生宿舍，白栩生自然也在其中。然而，他始终板正地站在女生宿舍门外的长廊上，像一尊恪守礼法的门神，坚决不肯踏足“禁地”半步。几个胆子大的八班女生笑嘻嘻地跑出来问他：“白老师，你怎么不进去检查呀？”
白栩生耳根悄悄染上薄红，他下意识抬手，状似无意地捂了下耳朵，试图掩饰那份属于同龄人面对异性私密空间的窘迫。他清了清嗓子，努力维持着师长的威严：“我刚才在外面观察过了，大家都挺认真的。叠被子，最重要的是什么？是整齐吗？不，是你们的态度！态度端正了，在我心里就是满分！”这番“高屋建瓴”的发言配上他微微泛红的耳朵，惹得女生们一阵善意的哄笑和捧场的掌声：“好！白老师说得对！”
白栩生绷着脸，努力压下嘴角的笑意，像个努力扮演大人却总被看穿的孩子。
宿舍检查顺利过关，可以提前回教室休息。许星让跑到楼下才想起，给林秒带的果冻忘在宿舍了。她折返回去，选择了另一条稍远的楼梯。就在她快步走下最后一段台阶时，一眼就看到了那个熟悉的身影——白栩生正被几个女生围着说话。
几乎是同时，白栩生像有所感应般，抬起了头。
目光，隔着几级台阶和不算远的距离，猝不及防地撞在了一起！
许星让的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狠狠攥了一下，瞬间漏跳一拍。她慌忙别开眼，脸颊上的药膏似乎都掩盖不住下面腾起的滚烫。她加快脚步，几乎是逃也似的从他身边快步走过，低垂的眼睫剧烈地颤动着，像受惊的蝶翼。擦肩而过的瞬间，她似乎捕捉到他唇角扬起的一抹笑意，很淡，却足以在她心底掀起惊涛骇浪。
“他笑得真好看……”这个念头刚冒出来，就被紧随而至的酸涩淹没，“可他为什么可以对别的女生也笑得那么好看？”一股莫名的烦躁涌上来，她用力甩甩头，试图把那个身影甩出去，“哼，关我什么事！”
回到空无一人的办公室，白栩生靠在椅背上，脑海里却不由自主地浮现出刚才楼梯口那张涂着白色药膏、眼神慌乱的小脸。没忍住，他低低地笑出了声。鬼使神差地，他摸出手机，点开置顶好友秦灿阳的对话框，发了一张刚才在楼梯口抓拍的、许星让匆匆下楼的背影照片，然后拨通了语音。
“喂？老白？”
“灿阳，我们学校有个小女孩，特逗。”白栩生的声音带着笑意，“脸上不知道涂了什么白乎乎的东西，估计是过敏，但配上她那小碎步走路的样子，特别像我小表妹（其实是白栩生表姐家的女儿准确来说是外甥女不过郝端端总跟在屁股后面叫哥哥所以他也就称她妹妹）小时候，憨憨的，好玩死了哈哈。”
电话那头沉默了两秒，秦灿阳的声音带着难以置信的调侃：“我靠！老白，这背影……你确定不是在缅怀你初恋？初夏之？”
白栩生一愣，随即失笑：“胡说八道什么呢！初夏之跟她哪像了？除了性别？我是说她走路那种小心翼翼的劲儿，特别像我那个走路怕踩死蚂蚁的小胖表妹！”
“哦～”秦灿阳故意拖长了调子，笑得极其猥琐，“懂了懂了，这小朋友肯定比初夏之好看对吧？不过你说的‘小胖表妹’……该不会是你家那个肉嘟嘟的小团子吧？”
“对啊，”白栩生想起表妹小时候的样子，笑容更真切了些，“真的特别像，那种懵懵懂懂的可爱劲儿。”
秦灿阳无语：“……那这小朋友正脸好笑吗？涂着大白脸？”
白栩生下意识回想，眼前清晰地浮现出那双圆溜溜、黑葡萄似的眼睛，带着点怯生生的茫然，脸颊的婴儿肥在药膏下若隐若现，抿着嘴时，小梨涡的轮廓浅浅的……他顿了顿，声音不自觉地放轻了些：“嗯……脸很白净，眼睛很大很圆，亮晶晶的，脸……有点肉，笑的时候好像有梨涡，长得……挺乖的。”说完他才惊觉自己描述得过于细致了。
“哇哦～”秦灿阳的声音瞬间拔高，充满了戏谑，“白老师，观察得这么仔细啊？连梨涡都看到了？啧啧啧……”
“滚蛋！你以为谁都跟你一样是畜生吗？”白栩生脸上有点挂不住，没好气地骂了一句，迅速挂断了语音。他靠在椅背上，手指无意识地敲着桌面，脑海里那双圆溜溜的眼睛挥之不去。他烦躁地抓了抓头发，点开相册，看着那张背影照片，犹豫了几秒，还是把它存进了一个加密的□□相册，然后飞快地、像销毁罪证般，将手机相册里的原图彻底删除。屏幕黑下去，映出他有些懊恼的脸。他猛地将手机反扣在桌上，身体向后重重地陷进椅子里，抬手捂住了眼睛，低低地、带着点自我厌弃地骂了一句：“白栩生，你他妈真是……畜牲。”
“报告！”
清脆的声音打破了办公室的寂静。白栩生放下手，抬眼望去——门口站着的，正是刚才话题中心的小朋友。许星让打完报告就走了进来，办公室里只有白栩生一人。她还是没戴眼镜，视线有些模糊，但那个身影的轮廓她绝不会认错。进来后才意识到只有他一个老师，许星让顿时有些手足无措，但请假回家的念头压倒了一切。
她慢吞吞地挪到白栩生办公桌前，低着头，视线落在桌面的木纹上，暗自庆幸自己没戴眼镜——看得太清楚，她怕自己会紧张得说不出话。
“老师，”她声音放得很轻，带着点不易察觉的软糯，像在撒娇，“能不能……给我们班主任宗亚老师打个电话？我想请假回家。”她飞快地说完请求，手指紧张地绞着衣角。
白栩生没说话，只是抱着手臂，身体微微前倾，目光直直地落在她低垂的头顶，带着一种审视的、探究的意味。那沉默像无形的压力，让许星让的心跳越来越快。她终于忍不住，鼓起勇气抬起头。
视线再次碰撞！
白栩生正一瞬不瞬地看着她，眼神深邃，仿佛带着某种她看不懂的情绪。许星让的脸“腾”地一下全红了，连耳根都烧得厉害。她慌忙移开视线，盯着桌角，羞恼和紧张让她几乎要原地爆炸。
就在她快要撑不住的时候，白栩生忽然低低地笑了一声。那笑声很轻，却像羽毛搔刮过许星让的心尖。他拉开抽屉，拿出一本空白的请假条，修长的手指点了点桌面：“自己写。”
许星让如蒙大赦，赶紧趴在他的办公桌上，拿起笔，只想快点写完逃离这让她心跳失序的空间。她一笔一划地写着，努力想让字迹看起来工整些，却依旧带着点稚气。
白栩生看着她几乎要把脑袋埋进纸里的样子，目光掠过她因紧张而微微颤抖的睫毛，还有那层白色药膏下透出的、异常红润的耳廓。他拿起她写好的假条，快速扫了一眼，然后在班主任签字栏，龙飞凤舞地签下三个遒劲有力的大字——**白栩生**。
他的字迹潇洒大气，力透纸背，与她旁边略显稚嫩的字迹形成了鲜明的对比。许星让看着那三个字，舌尖下意识舔了舔有些发干的嘴唇，心里涌起一阵强烈的后悔：早知道应该练好字的！太丢人了！
白栩生拿出手机，对着假条拍了张照片，发到了年级请假群里。然后，他抬起头，对着许星让露出一个温和的笑容：“好了，快回去吧。等你班主任回来，我跟他说一声。”
“谢谢白老师。”许星让努力挤出一个礼貌的微笑，小梨涡清晰地浮现出来。她几乎是抢过假条，紧紧攥在手心，像捧着什么稀世珍宝，转身快步走出了办公室。直到关上门，她才敢长长地、深深地吸了一口气，手心全是汗。
办公室里重新安静下来。白栩生看着被轻轻带上的门，手指无意识地在手机屏幕上滑动。他点开相册，翻到刚才拍的那张请假条照片。照片清晰地映出趴在桌前的女孩：微微凌乱的刘海下，是一双因紧张而睁得圆溜溜、黑亮亮的眼睛，长睫低垂，在眼睑下投下一小片阴影。脸颊因为药膏显得格外白皙，小巧的鼻尖下，嘴唇紧张地抿着，却依然能看出唇形饱满。那隐隐约约的小梨涡，像盛着蜜糖。
像只受惊又强装镇定的小奶猫。白栩生看着照片，眼神不自觉地柔和下来，唇角勾起一抹连自己都未曾察觉的弧度。但下一秒，他猛地回神，像是被这笑容烫到。他迅速将这张照片也存进了那个加密的□□相册，然后再次将手机相册清空。手机屏幕彻底黑下去，映出他脸上复杂的神情——有片刻的温柔，有被自己吓到的惊愕，还有更深的自我厌弃。他颓然瘫回椅子里，闭上眼，方才办公室里那若有似无的、属于少女的淡淡馨香似乎还萦绕在鼻尖。他在心里狠狠唾弃自己：白栩生，你完了。
许星让几乎是跑着回家的。一拉开家门，顾不上和父母打招呼，就急匆匆地冲回自己的房间，“砰”地一声关上门，背靠着门板大口喘息。
心跳依然快得像要挣脱胸腔。
她小心翼翼地摊开手心。那张薄薄的请假条已经被她攥得有些温热，边缘微微发皱。上面，那三个力透纸背的字——“白栩生”，像烙铁一样烫着她的眼睛和手心。
她像对待易碎的珍宝，在乱糟糟的书桌上东翻西找，终于在最底层的抽屉里找到了一个干净的塑封袋。她屏住呼吸，动作轻柔得不可思议，将那张承载着她所有隐秘心跳的纸片，一点一点地、平平整整地挪进透明的塑封袋里。封口压实，不留一丝空气。
她将塑封好的假条捧在手心，双手虔诚地合十，然后，轻轻地、紧紧地贴在了自己滚烫的左心房。
“咚…咚…咚…” 心脏隔着薄薄的塑封袋和衣物，有力地撞击着那三个字。纸张的微凉和他名字的灼烫奇异地交织在一起，顺着血液流遍四肢百骸。
她闭上眼睛，浓密的睫毛在眼下投下一片湿润的阴影。一个卑微又炽热的妄念，不受控制地在心底疯狂滋长：
白老师，
下辈子早点遇见吧。
这辈子太迟了……
我多想，能做你的初恋。
寂静的房间里，只有少女剧烈的心跳声，和窗外永不停歇的、喧嚣的蝉鸣。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