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4、第 34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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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嘉民不在家。
或許去了阿娘家，也可能在老張家搓麻將。
蘇清清並沒有特別在意，桌上的那一千元已經被他拿走了。她不用說那筆錢是給他的，也未主動提起過「你缺錢嗎？」這樣的話。
他們之間就只是一種默契——不說破的默契。
沈嘉民打麻將，輸贏不大，一場輸個兩百元是常有的事。她也懶得過問，乾脆每隔幾天就在桌上放一千元。就當是場場他都輸，自己提前墊給他了。
她知道，他早已不是那個意氣風發的港商，不再是那個西裝筆挺、走路帶風的投資人。
他現在落魄、無依，無業、無恥，卻也無所謂。
但她不願拆穿他，更不願把他的可憐翻出來晾曬在日光下。她不想看見他落魄的樣子——那是一種她無法忍心直視的悲涼。
她做這些，不是因為愛，也不是因為責任。
是因為——她曾經也被命運無聲地碾過，知道人在谷底時那種「被體面對待」的珍貴。
所以她什麼都不說，只默默放下那一疊錢，然後轉身離開，不問他去哪，不問錢用在哪。
各自安靜地活著，就好。
蘇清清剛打開電腦，右誠的來電就「秒殺」地撥了進來。還好她早已將電腦靜音，不然這聲音若是讓沈嘉民聽到，後果不堪設想。
“沒良心的小壞蛋，我等你一整晚了耶。”
右誠的聲音從耳機裡傳出來，帶著半撒嬌半抱怨的語氣。
蘇清清心裡一緊，心想：要不是沈嘉民剛好不在家，我連這通電話都不敢接。
她佯裝鎮定地換了個專業口吻：“那你行李準備好了嗎？檢查一下護照、台胞證都帶齊了沒？”
語氣像極了她平時對團員做出團前提醒，連她自己都忍不住笑了出來。
“還有，帶一件厚一點的外套，這幾天濕冷，天氣不好。鞋子可以多帶一雙，或者你到上海再買也行。”
右誠在那頭笑得燦爛，“哎呦喂，導遊小姐妳這麼囉唆，是不是職業病發作啦？”
“我這是為你著想，先生，您第一次踏進本人的地盤，本公司當然要貼心招待呀～”她調皮地回應。
“還沒結婚就這麼嘮叨，萬一結了婚，我是不是得寫保證書才行啊？”
他語氣戲謔，話裡卻藏著濃濃的調情意味。
“誰說要跟你結婚了，沒聽到我一堆小奶狗嗎？”
“你敢綠我，你試試······”
“綠你·····？”清清笑到嘴收不回原狀，心裡卻像被羽毛輕輕撓了一下，有點癢、有點亂、有點甜。
她沒回話，只是默默打開備忘錄，把「接機日 D-1」後面畫上了一個心形。
這個男人啊，一開口就讓她亂了章法。她明知道再多的提醒、再多的準備，都抵不上明天見面時那一眼——
那才是最難掌控的部分。
“Annie，說正事，我有個客戶在蘇州，想說你陪我去找一下她。”
右誠語氣隨意，像是在試探。
“原本沒這個安排啦，只是都來上海了，順便去看看她。”
“你的地理概念還是不錯的嘛，”清清笑了笑，“上海離蘇州確實很近。如果你沒有特別安排，我們第二天就坐火車過去好啦”
“拜託～我們也是上過中國地理的好嗎，小時候也要背『東北有三寶：人參、貂皮和烏拉草······“他知道心裡其實沒底。
兩人不約而同大笑起來，那種熟悉的默契，在彼此心裡輕輕碰撞。
”我明天一早就要起床“她說，”你可以叫我嗎？我們就一直掛在線上？“
”第一次落地濟州島，第一次降落浦東機場，第一次見妳——“
”你猜，我緊不緊張？“
”嗯……那我們乾脆不要體驗這三個第一次，怎麼樣？“清清故意調皮。
”騙妳的，我怎麼會緊張呢～想到可以馬上見到妳，我真的……很期待。“
他語氣放輕了些，像是怕擾亂某種情緒。
”我怕，妳看到我會嚇到；怕妳不理我，就走了。“
”不管怎樣，Annie，也許我不是你想像的那麼完美，但應該也不會讓你覺得……很糟吧？“
”我還帶了禮物給你。就算你有顧慮，也一定要收下禮物再離開走。總不能我提了這麼遠的東西，你都沒吃到。“
清清聽著，忽然鼻頭一酸。
吳右誠，我不會走的。
你千里迢迢來見我，我怎麼能那麼無情？
即使見面的期待，最終不如預期，「好聚好散」或許也是這段感情最平靜的歸宿。
”快十二點了，“清清看了看時間，”不如我們先關掉電腦，你早點休息，明天還得起早。“
右誠那頭沉默了一會，忽然問：”你從張家界回來後，都沒怎麼和我一直掛線，是不是有什麼事？“
”沒有啦，“她低聲說，”是我怕你沒休息好，怕你明天沒精神趕行程。“
”我沒關係，明天在飛機上還可以睡一覺呢。“
”好吧，那就掛著，換你明天叫醒我，我要趕去接你。“
”一早嗎？你一早就去機場？“
”對啊，我才不想輸給你呢。“
兩人又笑成一團。
清清關了麥克風，將通話設為靜音，像往常一樣「掛線」，假裝自己還在線上陪伴。
”右誠，你快睡吧，我不能再講話了。你有事就打字，我先去洗澡。“
”晚安，期待見你，小～寶～貝～“
右誠的聲音還在耳機裡拉長了語尾，帶著笑意，越來越放肆。
清清笑著搖搖頭，臉微微紅了。
她知道，明天，就要見到那個在深夜裡讓她微笑入睡、在早晨讓她記得喝水、提醒她別累壞自己的男人了。
沈嘉民回來的時候，蘇清清其實還沒睡著。
她背對著門，躺在床上，雙眼睜著，看著天花板，呼吸淺淺的，連手機螢幕都不敢再亮起。
聽見鑰匙插進門鎖的聲音，再聽見他拖鞋輕聲走進的腳步聲，她下意識將自己縮進被窩，裝作早已入睡。
一陣安靜。
然後，她聽見了敲門聲——輕輕的，彷彿怕驚動了什麼。
“小清……”他的聲音很低，幾乎是喉嚨裡輕輕溢出的氣音。
她沒有回應，也不敢動。
門輕輕被推開了一道小縫。
她知道他站在門外看著她，帶著一種試探、猶豫，甚至……一點點自欺的溫情。
他沒有進來，只是站了一會，確定她「睡著了」，便又輕手輕腳地關上門，回到自己的房間。
門再次關起，清清依舊一動不動，眼角卻慢慢濕潤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