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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4、狼群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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凭借上次的记忆,顾云徊朝着匈奴王庭营地的方向策马狂奔,心中有些后悔,之前都是阿善其主动来接自己,与人交友却不知要如何主动联系。但多亏阿善其每次带自己回家时从未防备自己,现在他才能有一个迷糊的目标方向。
深入草原后,没了树木和地势的阻碍,风凛冽非常,力道大得身下的枣红马都放慢了前行的速度。空中原本飘着的细雪也逐渐变成了细小的冰粒,原本呼啸的寒风刮得更急了,卷着细小的冰晶像细小的刀子般,掠过裸露在外的皮肤刮得人生疼不说,风急得仿佛要连空气都一块掠夺带走。
寒风飞快得带走了顾云徊的体温,寒冷像无数细针一样,穿透了他身上的裘皮披风和蓄了厚实棉花的里衣。身下的枣红马也因为是逆风,被巨大的风吹得停下脚步,顾云徊不得不下马牵行。
顾云徊发时已经是黄昏,行进了许久,此时天色已经完全暗下来,在这么大的风雪中更难辨别方向。
艰难寻了块缓坡准备先歇息片刻,等这阵急风过去再说。
顾云徊让枣红马卧下,他则是依偎蜷缩在马儿身侧,让马帮他挡住些许寒风,也顺便汲取一点儿马身上的温暖。
靠在马身上看了看头顶簌簌的落雪,顾云徊突然有些泄气,自己真的能及时帮季焕带回解药么?他也知不应晚上出发,可季焕的情形,早一刻便少一分险。
取出身上带着的酒囊,这是临走前徐观时给自己的,装满了那日灌醉自己的烈酒,现在派上了用场。顾云徊知道自己酒量不行,也不敢多喝,只浅抿了一口,烈酒穿喉,一路向下灼烧,顾云徊被辣得皱眉,却真切感觉到身上暖了起来,刚才那股悲观的情绪也被这烈酒灼尽了。
“怪不得阿善其酒量好,每年冬天这般喝烈酒,就是天生量浅都练出来了吧?”顾云徊自言自语。
说完又从怀中掏出一个小袋,里面是用油纸包裹的几块粗粝破碎的点心,季焕前几日邀功似地给自己,说这是他与营中一个将士打赌射箭赢来的,是这将士偶有任务,在北原城中买的。
点心放的时间久了,早不如刚出炉时那般香甜,干硬掉渣,但是在怀中揣久了,带着温度的点心下肚很好地抚慰了顾云徊空空地胃袋。
顾云徊还将这点心分了一块给一路辛苦驼他,现在又帮他挡风的枣红马。
与枣红马一起将几块点心分食干净,雪逐渐停了,风也小了不少,遮蔽月亮的云也散了些,接着月光能大致看清些前路。
顾云徊起身拍了拍肩上、头上的落雪,紧了紧马身上的行李,观察周围植被,确定了自己要走的方向后正准备上马,突然余光看到黑暗中有数个绿莹莹的亮点。
还不等顾云徊细看,那几个光点便缓缓向他移动了起来。
顾云徊瞳孔紧缩:是狼。
而且不是独狼,看这绿莹莹的眼睛,怕是有五六只之多。幽绿的光点在雪地中忽明忽暗,已经悄无声息地形成了一个半包围圈,将顾云徊和他的枣红马围在其中。
草原上的风带着哨音吹过,可顾云徊感觉自己的心跳声几乎快要盖过风声。他屏住呼吸,尽量不发出声音惊扰这几只虎视眈眈的狼,先悄悄摸上缰绳,手指带着些难以控制的颤抖。
“嘘……”顾云徊极轻地发出安抚的声音,同时慢慢收紧了缰绳,枣红马也察觉出了危险,喷出了焦躁的鼻息。
顾云徊紧盯着狼群的动向,就在狼群最前方的那只体型最大的头狼低下头嗅探时,顾云徊趁机飞快地翻身上马,抖了下缰绳示意马儿赶快站起。
“驾!”
然而马儿从卧姿站起还是耗了些时间,狼群见猎物想跑,立刻发出了此起彼伏的嚎叫,在马起身的一瞬便全数向顾云徊处围了过去,顷刻间便收紧了包围圈。
“快跑!”顾云徊夹紧马腹适宜马儿快跑,身下的枣红马也发现了狼群的存在,求生的本能让它不用顾云徊驱策,就撒腿狂奔起来。
寒风刮得顾云徊不得不眯起眼睛,尽量伏低身体贴近马背减少些阻力。
可身后的狼群依然紧追不舍,交替着位置追击,耐力惊人。大概是草原上冬季食物匮乏,这突然送上门的大餐,断没有放弃的道理。
顾云徊能听到身后越来越近的喘息声,还有越来越清晰的,狼爪踩踏雪地的沙沙声。
“再快些!”顾云徊此时没有别的办法,只能拍了拍马颈,祈祷这身下马儿跑的快些。
顾云徊感觉到身下的马儿已经竭尽全力,而回头望去,身后跟的最紧的一只狼距离自己不过丈余,顾云徊甚至能看清那狼森白的獠牙。
突然,这只狼加快速度向前冲刺,找准机会猛的跃起,尖利的犬齿咬住了顾云徊翻飞的披风。
伴随着裂帛声,顾云徊只觉一股大力从背后传来,险些被这突兀的一拽拉下马去。
危急关头,他急中生智解开披风的系带,骤然脱力的狼狠狠摔了出去,在雪地上滚了数圈才停下。
而其他的狼群不仅没因此退缩,反而觉得有机可乘,更加凶猛地追了上来。
而身下的枣红马已然快要力竭,速度渐渐慢了下来,被紧追不舍的一只狼咬住了后腿。
枣红马长嘶一声,吃痛摔倒在地,将马背上的顾云徊狠狠摔了出去。
这下摔的太狠,顾云徊被摔落地的那一瞬间,身上传来的剧痛令他只觉意识都有些抽离。
而狼群被更靠近自己的马儿吸引,并没有过来撕咬顾云徊,他心中不忍,努力抬头看向摔倒在不远处的枣红马,本以为会看到马被狼群分食的惨状,却看到寒光滑过,刚才咬伤马腿的那匹狼被一只箭雨贯穿。
随后又是刷刷几箭,围着马儿的狼群被射中了几只,剩下的见势不妙,纷纷四下逃窜不见了踪影。
骤然脱险,顾云徊提着的一口气松懈下去,身上此时又没了披风,倒在雪地中体温流失得很快,意识便逐渐模糊,他想看看究竟是谁救了自己,却用尽了力气无法抬起头。
眼前只看得到皑皑白雪,顾云徊听到沙沙的脚步声,随后感受到什么东西在舔自己的脸侧,吃力得像来人那侧看去,只看到一片灰白相间的毛发,和两只绿莹莹的眼睛。
顾云徊呼吸都停滞了一瞬,心道怎么还有狼,自己怕不是命不久矣。
他最后的记忆是感受到有人将自己拽起,随后意识便沉入了黑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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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云徊在一片柔软温暖中缓缓睁开双眼,脸颊蹭在毛发上有些痒。
刚醒来的顾云徊还有些迷糊,轻微挪动了一下身体,身上先前摔伤之处传来阵阵疼痛。
“看来还没死。”顾云徊呢喃着,用胳膊撑住床想要起来,可身下的床触手柔软,还带着暖意。他正疑惑,抬眼直直撞上一对绿莹莹的眸子,正是自己失去意识前看到的那对狼眼睛。
刚才那触手温热的褥子,其实是狼的身体,看着将自己圈在怀中的狼,顾云徊倒吸一口凉气,不禁怀疑自己真的还活着吗?
正思索该如何在狼口中活命的顾云徊突然听到一个熟悉的声音:“你醒了?你可真是命大。”
顾云徊循声看向来人,竟然是阿善其。
“怎么是你……”
听到这话,又看顾云徊那呆愣的神情,阿善其在羊皮褥子上席地而坐,摸了摸那只令顾云徊心惊胆战的灰狼后道:“若不是卓娜去追那雪夜跑出去玩的臭小子,碰巧遇到了被狼群袭击的你,现在你还真看不到我。”
听阿善其这么说,顾云徊意识到那危急关头一箭射死头狼的人,是阿善其的妻子卓娜。
“那我该好生谢谢她。”顾云徊说着便要起来。
阿善其制止了他:“先别去,卓娜现在正在揍她抓回来的小子,我都赶紧躲了出来,女人生气起来真是很恐怖。”
“…那你替我多谢她吧。”
“你在帐中多休息休息吧,卓娜说你就在雪地趴了片刻,但是你的耳朵和手都有些冻伤,让星霜接着给你暖暖患处吧,直接烤火怕是会生冻疮。”
“星霜?”
“就你现在正靠着的。”阿善其眼神示意他身后。
星霜便是刚才将顾云徊圈住的狼,听到阿善其的话又乖顺地卧下,等顾云徊躺回来。
"这狼怎么?"顾云徊喃喃,太乖顺了,怕是看家犬都不会如此乖顺通人性。
“很乖对吧?”阿善其语气略带炫耀,“星霜是卓娜带着桑其出去狩猎时,意外得到的一只狼崽,不知是与母狼走散还是因为先天瘦小被母狼觉得不能活抛弃,当时他独自躺在雪原上快要冻死,被桑其捡到闹着要带回来当狗养。卓娜拗不过这小子,便带了回来,用羊奶喂大了,没想到这性格还真像狗似的。”
顾云徊抬手尝试去摸这温顺的狼。
霜星见他伸手,竟然探头过来,伸出粗粝的舌头舔了舔顾云徊的手指。
“也多谢你……”顾云徊大胆地摸了摸狼头。看着自己泛红的手指,刚才被阿善其提醒,加之从落入狼口的恐惧中脱离出来,他这才逐渐感觉到自己的手指、左耳都有些肿痛。手指上涂抹着莹莹的羊油,是牧民应急处理冻伤的法子,虽然带着浓烈的羊味,但是能有效防止冻疮的恶化。
不过顾云徊很快将冻伤的痛楚抛之脑后,叫住了准备留他继续休息的阿善其。
“阿善其,等等。”
阿善其顿住脚步,转身看向顾云徊:“睡不着?给你拿些吃的来?”
顾云徊定定地看向阿善其:“我需要努伊所用毒物的方子,或是解药。”
阿善其眸色骤然变深:“看来,并不是努伊吹牛,传闻是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