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浴火 ...
-
这条走廊真是黑的要命，宋昀感觉自己旁边的人走路像只猫，一点动静都没有。
两个人像瞎子一样乱摸。
夏朕铭忽然被什么东西一绊，身子往边上歪，连带着宋昀那位“瞎子”撞到了墙上。
头顶的灯依次点亮，昏黄一片，投射入眼睛没有任何不适。两人的脸离得很近，能看到对方眼中自己的模样，能感受到呼吸时吞吐的热气。
甚至再往前一点点，就几厘米的距离。
就可以吻住对方。
直到远处传来“嘎吱”的开门声，宋昀和夏朕铭才反应过来，尴尬地分开。
反射弧现在怎么这么长了？
夏朕铭烦闷地打量宋昀踩着的东西，猜都能猜到那是廊灯的开关。
要是没人踩到，这玩意八辈子都不会亮，让人直接体验一把瞎子的艰难不易。
谁设计的阴间玩意？
设计阴间玩意的老板在许多人面前打了好几个喷嚏。
夏朕铭“啧”了一声，迈开步朝门走去。离门还有一两步时，他回头了。
“不走吗？”
大约是空气太过凝重沉默了吧，宋昀扯开与灯光融为一体的笑容，“走。”
他向某人走去，不是勾肩搭背，而是拉着夏朕铭的手。夏朕铭挑眉，顺着这个从小到大的动作。
“我带你逃出去怎么样，小学霸？”
“少自恋吧你。”
貌似是一件实验室。
两个人如台风过境一般将房间搜刮了一番，实验桌上除了一台锁屏的台式电脑，就剩下一张白纸，盲猜草稿纸一张。
宋昀敲了一下键盘，“我就知道要破密码。”
下面居然还有一行提示：四个零。
夏朕铭：“……”
傻子才信，因为这是个三位数密码。
“检测到玩家已经进入房间。”
“本房间共三项任务，一，解开电脑密码并获取重要信息。”
“二，解开录音锁。”
“三，达成成就。”
“提示，房间内共有一项成就，请玩家注意；鉴于游戏难度较大，密码提示为正弦函数的最小正周期。”
第一次听说玩密室逃脱要解数学题。
或许这道题对中学生有些难，但对经历多年风雨摧残的高中生而言，就是连屁都算不上的三角函数。
所以当两人讲“628”三个数字输入并成功解锁时，监控外一片沉默。
夏朕铭动手将第一个房间翻到的U盘插入电脑主机，提示音响，屏幕上弹出了文件夹对话框。
只有一个可怜的视频。
夏朕铭操纵鼠标点开，入耳的是炸麦的叫嚣声。
夏朕铭莫名想起了宋昀发给他的那个鬼畜视频。
屏幕上出现了一对男女正在互相交换戒指，忽的消失换成了一男一孩。再是长久的黑暗，露面的还是同一个男人。
但孤零零的。
好奇怪的视频，有头有尾没过程。
电流声从音响冒出，电脑屏在宋昀和夏朕铭眼皮子底下变的幽蓝，跳出了无数个密密麻麻的“故障”滚动。
最后以一个突脸结束，冒出来几行字。
两个人一个坐着一个站着，坐着的少年直面突脸面无表情，另一个莫名其妙笑出来后居然对坐着的少年道：“怎么办小学霸，我害怕。”
坐着的少年目不转睛盯着蓝屏上的白字，“把它想象成红鼻子爆炸头你就不怕了。”
突脸：“……”感觉自己的出现就是个天大的笑话。
自己就是一届小丑，毫无尊严。
宋昀脑海里自动构建出戴着红鼻子配彩色爆炸头装饰的突脸……这是什么鬼才视觉冲击？
是挺招笑的。
夏朕铭回头一看发现某人还在笑。
一直看着我笑干什么？
“别笑了，”夏朕铭轻踩宋昀的鞋尖，“看任务。”
我又不是那什么好笑的突脸小丑。
宋昀哼笑一声，“行。”
他弯腰凑到电脑前，看见蓝屏上写道：
“请推理出故事线，获得该房间结局，玩家可询问相关问题获取线索，共五次机会。”
设计那么复杂，说白了就是一局海龟汤。
根据刚刚那个视频微如细丝的线索，可以推测出有三个人，成年男女盲猜是夫妻，而小的应该就是二人的孩子。
但后面女人和孩子又依次消失，可能是发生了什么变故。
夏朕铭打字道：“女人还活着吗？”发送。
应该是提前输入电脑的答案，“否。”
“女人已经去世了？那孩子……”宋昀摸出夏朕铭口袋里的笔，拉黄牛就是马在那张白纸上打草稿。
打字输入，“孩子还活着？”
“是。”
宋昀用箭头将三个出现的人绑在一起，他忽然想起来之前的房间桌椅上蹭上去的血迹。
脑子里有一盏灯被点亮。
“小学霸，你问问这个孩子是不是在女人去世后被家暴过？”
夏朕铭停顿了片刻，“为什么要问这个。”
宋昀没听出这是一个陈述句，他埋头在纸上圈出男人，“瞎问问。”
玩这种游戏，思路就要往变态的方向走，结局往最坏的方面想。
是迅速结束海龟汤的诀窍。
夏朕铭飞快打字，发送。
“是。”
他感觉手心在冒汗，手臂一瞬间软的抬不起来。
是打字太快带来的生理反应吧。
“女人去世后男人有没有自暴自弃？”
输入发送，指尖颤动宛若扑腾的蝴蝶。
“是。”
第五个问题了。汤底离心中的那个答案越来越近。。
“男人……”没有等到宋昀冒出后面的音，夏朕铭已经自己编辑了一个问题丢了上去。
电脑加载了许久，小光圈都转得人烦了才回复，“是。”
手指再也按不动键盘。夏朕铭让位给站在他旁边认认真真一脸严肃的宋昀，“你打字，我手酸了。”
宋昀抓住他想往身后藏的手，“难不难受，要不要我给你揉揉？”
夏朕铭低眉十分平静，“不用，自己缓缓就行。”
“故事线我猜的差不多了。”
电脑屏幕时黑时蓝，跟犯病似的。
最后冒出了夏朕铭见过的虚无主义后彻底死机了。
“恭喜玩家达成成就—封存的旧物。”
所以你憋了半天还是没讲打开录音锁的关键，
垃圾设定。
只能从虚无主义入手了。
夏朕铭抬脚轻踢宋昀的小腿，偏头问道：“虚无主义是什么？”
哲学类的东西他是一窍不通。
宋昀坐在电脑前，转动夏朕铭的笔，“没有意义。”
虚无主义，没有意义。
早在几分钟前，他和夏朕铭依照之前认真找到的踩狗屎运摸到的瞎猫碰上死耗子翻出来的信息堆砌出这个结局的本质。
是一场对人的忏悔，对爱人，对孩子，也对自己。
夏朕铭目光落在电脑旁的盒子上，上面刻着已逝爱人的名字Rose。
越看越不对劲，盒子底侧貌似有一串黑不拉几的字。防止眼花，夏朕铭将盒子抓到手里。
还真是。
是“l am sorry”
爱人已逝，孩子遍体鳞伤的离开自己，现在道歉又有什么用，夏朕铭心中鄙夷。
毫无意义。
等等，虚无主义的定义是没有意义对吧……夏朕铭拍拍宋昀的肩，“宋昀，如果说密码就是虚伪主义呢？”
对妻儿的思念歉意再多也只能无望，遥不可及。
“那就试试，”宋昀结果夏朕铭手中的木盒，拨弄着录音锁到：“没有意义。”
纹丝不动。
宋昀：“？”
夏朕铭白了他一眼：“英语问你用中文答。”
真有你的。
“……”刑。
夏朕铭将录音锁贴近唇，低声道：“meaningless。”
实验室笼罩在惨白的灯光下，衬得夏朕铭那双桃花眼轻挑迷人。
那颗置于眼睛正下方的黑痣在光下化成了苗族最魅惑人的蛊。
活像某个虔诚的信徒在向神明低语。盒子内的机关启动，夏朕铭掀开盒子。
里面是一对戒指，还有一朵纸叠的玫瑰花。
侧边的凹槽中躺着一支打火机。
“检测到录音锁开启，请玩家佩戴上对戒，手持玫瑰和打火机，离开该房间。”
戴上什么？你再说一遍？
两人沉默，目光一齐落在对戒上。
宋昀一声不吭，心中自我纠结了很久才开口道：“要不戴上吧，不然游戏结束不了。”
咱俩也出不去。
夏朕铭在心中暗骂这是谁发明的这出。
夏朕铭面无表情的取出一枚戒指，抓过宋昀的手，飞速地将戒指套进他的无名指上。
宋昀忽然低笑出声，从他的视角来看，某人有点像炸毛的小猫过来挠了一下自己后又箭一般地逃跑。
这只猫不好意思了。
夏朕铭的眼睛瞟向别处：“你还出不出去了？”
宋昀将另一枚戒指小心翼翼地戴到夏朕铭的左手无名指上，“出去。”
他无意间小指蹭到了夏朕铭无名指的指尖。
两枚戒指都镶有玫瑰形状的红宝石，浪漫精致。
墙上早已开启了一道暗门。
想必门后一定是光明无比。
入眼的是堆满的纸质玫瑰和环绕了整个房间的玻璃箱。
广播说他们最后的任务是点燃手中的玫瑰，丢进去。
将这里的一切都付之一炬。
闯了这么久的密室，一把火烧了居然有点舍不得。
毕竟头一次看到这么绕路的布局。
夏朕铭拢起打火机顶上的火苗，点燃了宋昀手里的纸玫瑰。宋昀抬手将其扔进了玻璃箱的任意某处。
纸本就易燃，火花迸溅，很快所有的玫瑰都葬送在了火中。
由从前浪漫绚烂到残片与空气相拥。
“恭喜玩家达成成就—烈焰与玫瑰。”
“游戏结束，玩家完成进度为百分之百，欢迎您的下次光临。”
也希望您珍惜现在还存在的某个人。
不要在失去后，某一天，向那个听不见的人诉尽思念。
唯剩无望。
或是天各一方。
“有点遗憾。”宋昀忽然来了一句。夏朕铭不解地望着他，“为什么。”
“第一次见到这么大的火。”
没有留下一朵玫瑰做纪念。
在一个纸玫瑰包裹的夏天。
这样的场面，估计会此生难忘吧。
作者有话说
第6章 浴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