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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选择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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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间来到十二月。北方的寒风如约而至,地面的温度也逐渐的蒸发消失在空气当中。树叶悄悄地落了个干净,老建筑墙面的爬山虎也只剩下了光秃秃的藤。小学课本上说,冬天因它的雪而在人们的印象里成了白色,但事实上它营造的冷冽感已率先将整个城市蒙上了白色的面纱,抬头望那些高大的建筑物时,总感觉它比往日里更加坚硬且不近人情。
伊晚察觉到身边人群熙攘着往路对面行进,于是收回了目光,跟着他们过马路。片刻的发呆没让她忘记自己的正事,她思考着待会要说的话,心下感到不同于第一次来时的紧张感。
上周跟谢成林的约会实在是一场灾难。起初一切都很好,他们去看了一场上午场的电影,讨论着剧情从影院出来,计划去吃饭。在电影方面的见解两人意外的很合拍,谢成林甚至提出一些让伊晚肃然起敬的观点(“果然学霸就是学霸。”她心里这么说),但忽然伊晚接到了妈妈打来的电话,说正在公寓门口等她。
伊晚心里大呼不好,有些急躁的跺了跺脚,不情不愿地告诉谢成林自己必须先走了。后者虽然有些不高兴,还是揉了揉她的脑袋说好吧。然后她直接打的,火急火燎的冲了回去。
母亲正在门口蹲着玩手机,她的身旁放了一个大塑料袋,里面鼓鼓囊囊的装着一些自制小吃和衣服。见伊晚回来,她吃力地站起身,揉了揉腰:“这么慢,我蹲的腰都酸了。”
伊晚打开门,手提起那个大袋子:“妈,你怎么突然来了?提前也没打个招呼。”
“怎么啊,不欢迎我啊?”母亲走进屋,伸了个懒腰,然后开始四下巡视,先对伊晚将衣服堆在沙发上、把小板凳放到路中央、垃圾桶塞满了也不倒垃圾等种种“恶行”指责了一番,然后在伊晚苦不堪言的目光中打开了卧室门,嘴里说着:“你一个女孩子这么大了,应该自立一些,这种小毛病……啊!”
伊晚正想辩解,被妈妈的叫声吓了一跳,瞬间心惊胆战的想起了lucky。之前在家里妈妈都不让养猫,嫌弃猫毛会把家里弄脏。果然,lucky从妈妈的脚边旋风一般逃窜出来,飞快地冲向了阳台。母亲大人心有余悸的斥责声随之跟了上来:“你居然瞒着我偷偷养猫?还让猫睡在卧室里?你……”
伊晚不敢吭声,惊雷一般的怒吼声在她脑子里来回冲撞,炸的她头痛欲裂。
好不容易大家心平气和地坐下来了,她殷勤的给母亲倒了杯茶,先发制人:“妈,你听我说,沙发上放衣服是因为门口没有衣架,这样方便随穿随出门,小板凳放路中央是因为今早出门时不小心把它踢过去了,垃圾桶正打算今天倒掉的。”
“猫呢?猫怎么解释!”
“猫……是捡的没错,但带到宠物医院检查过了,身上没有病菌,您放心。”赶紧又补充了一句,“平时它也不睡卧室。”
母亲想了想,好像一时半会找不到什么训斥的理由了,便“哼”了一声,唠叨道:“平时就得保持良好的习惯,不要老为自己找借口。慌慌张张出门做什么?谈恋爱吗?”
伊晚语塞了一秒,陪着笑说:“没什么事,就是跟朋友一起看电影。一听说你来了,我赶紧回来了,连午饭都没吃。”
“我去给你做。把袋子里的东西拿出来。先去把菜洗了,我烧点水。”母亲刚刚抿一口茶,立马从沙发上弹起来,轻车熟路的走向厨房,一边简短有力的命令道。
果然妈妈还是妈妈。伊晚心累的叹口气,也站起来,突然感到脚腕处有什么轻轻蹭过去。是lucky,猫悄悄地避开了它看来冷酷无比的女人,蹭着伊晚的小腿喵喵的叫着,仿佛在委屈的撒娇。伊晚蹲下来摸摸它的小脑袋,小声说:“咱别惹她,你先自己找个她看不见的地方睡觉去吧。”lucky埋怨的看她一眼,蹑手蹑脚的离开了。
吃饭时母亲才宣布她的来意。“那个公司不能签,你跟我回去上学,准备一下期末考试。”
伊晚伸出去一半的筷子停在半空中,然后缓缓收了回来:“为什么?”
“你想啊,哪有那么好的事,人家争着要你去公司?真是人太年轻了,社会上水多深还没见识过。我就怕我不来阻止你,你就把自己卖出去了。”
“那个公司虽然没什么名气,但是老板和员工都很努力,风气良好。再说了,我就是跳舞跳得好人家才愿意签我的,你要相信你女儿的实力啊。”
“那你为什么不去大公司面试?是不是因为大公司对学历也有要求?”妈妈颇有把握的说,“还有你自己明明也心虚了,要不然声音那么小做什么?”
“谁心虚了。”伊晚嘟囔着。面对面说话跟打电话时有太多不一样,她发现自己完全没有了打电话时的笃定,妈妈责备的看着自己时,自己总会倾向于站在确实犯了错的立场上,哪还有什么自信去说自己的决定——辍学去演艺公司,出道当明星?不想上学是真的,做艺人什么的其实自己根本没想好。妈妈正是看准了自己摇摆不定的时刻来的。
“你性子倔,想得多,说话还容易得罪人,跟那些擅长说场面话的明星不一样。除了跳舞什么都不会,说培养你当艺人?我都不信。还是乖乖把你的大学读完,先拿个大学毕业证书,再说跳舞的事,不行吗?”母亲还在自以为是的“循循善诱”,伊晚沉默的往口中送着米饭,心里不停地说着,不行,不行,我未必去当艺人,但我不能毫无意义的在大学里、在毫无兴趣的专业上,浪费四年时间。她于是保持沉默,不愿回答母亲的提问。
妈妈有些急了:“你到底为什么这么执意留到这?”
“因为我不想回去。”她最后说。
结果就是,母亲愤然离开,以停止生活费供应为威胁,首先亮出了最后的王牌(“反正你也法定成年了。”妈妈说)。就算怀疑妈妈只是在说气话,伊晚还是感到退无可退,决定再次前往乐木演艺,跟齐遇再谈谈。
过了刚刚那个路口,再抬头,便是那座气派的写字楼。乘电梯到六层,还是那个打着哈欠的前台小姐姐,她没有对伊晚的再次到来显出什么表情,打了个电话后指路十三层,齐遇的办公室。
麻木的乘坐电梯,麻木的等待十三层的指示灯亮起,麻木的听到“叮”的一声提示音。伊晚抬起头,电梯门缓缓拉开,她猝不及防的看到走廊另一头站着两个熟悉的身影。
齐遇和……常安?
她迈出电梯门,惊愕的情绪迟钝的追上她的视线。为什么常安会在这里?为什么她不知道?为什么两人看上去还有点暧昧的样子?
齐遇像第一次见到的那样,没有一点老板的气质,虽然西装穿的笔挺,但领带稍稍有点歪。不知是不是聊得高兴了,颇为孩子气的瞪大了眼睛。常安相对而言更加拘谨,似乎在跟齐遇告别,频频点头,一边摆手一边慢慢转身。
看到伊晚时,常安似乎并没有太惊讶,而是兴奋的快步走了过来,朝她挤了挤眼睛。她心领神会,跟着常安拐了个弯,钻进楼层尽头的卫生间。
刚刚站稳当,常安就迫不及待地开口了:“晚儿,我都不敢相信自己有那么好的运气!”
“你是来面试吗?”虽然常安没有告诉她这件事,伊晚感觉心里有些闷闷不乐,但看常安兴奋的状态,她的疑问到了嘴边又打了个转收了回去,换了一个平淡的疑问。
“对,我犹豫了好久,还是想来试试。其实我对未来要做什么根本没有概念,当初为什么学跳舞我也不明白,所以就来尝试一下做艺人呗,成不成功都无所谓。”她说这话时没有看伊晚,似乎在小心翼翼的等待她的反应。
“那很好啊!”伊晚说,察觉到常安略微胆怯的眼神,又重复了一遍,语气更加诚恳,“真的很好,我很希望你能一起来的。面试怎么样?”
“有四个女孩和我一起参加面试,但是总经理单独把我叫到一边聊天,他问我声音不错,是不是会唱歌。所以我又去了录音棚试音,他夸我唱歌好听。”常安语气又轻快起来,“他真的没一点老板架子,对人很亲切,更加分的是还有点帅。”
伊晚扑哧一声笑出来,逗她说:“合着颜值也是你挑老板的原则之一啊?”
常安顽皮的吐了吐舌头,又去抓她的手。每次她向伊晚撒娇时就会抓伊晚的手,手指温软,伊晚的心也跟着温软起来。两人的关系就像从没有过任何嫌隙一样——朝新的事物看去总会让旧的伤心事悄无声息的湮没。
齐遇还记得她。他颇为大气的一挥手,请伊晚坐下,然后两只手紧紧握在一起,自认为眼神犀利的盯住伊晚:“所以,伊晚小姐,你已经考虑好了。”
“呃,其实还没决定好。”伊晚说,手指不安的轻轻叩着桌面下方,“我还有问题想问。”
“请讲。”齐遇换了个坐姿,双手放了下来,伊晚又一次看到他戴的有点歪的领带。
“我本人,其实并不适合做艺人,之前合同里写的培养目标,可能我无法完美实现。”
“适不适合,总得先试试才能知道吧?”
“但其实不必将那些资源浪费在我身上。”伊晚清醒的说,“我个人可能更适合加入某个街舞厂牌,与圈内人交流学习,接一些商演或者广告。”
齐遇似乎是没想到她会这么说,口气中也多了一些迫切:“乐木演艺公司是与诸多公司、高校都有合作关系的,商演机会和□□会不会少。我明白你的意思,你只想单纯的跳舞,对吧?”
伊晚怔了一下:“对,我是这么个意思。”
“来公司面试的人也不少了,还是头一次见到你这么倔的姑娘。”齐遇苦笑了一声,“所以你只是致力于成为一个优秀的dancer,即便做出一些改变可以让你有更高的人气?”
“看来你已经猜出我要问的问题了。”伊晚低声说。
“可不可以取消声乐、表演方面的培训课程,可不可以不参加与街舞无关的节目,可不可以不要为了营造人设、吸引粉丝而去制造话题?你真的想的很单纯,但站在公司的角度去考虑,会让我们损失很大一部分利益。你凭什么觉得,我会答应你这样的要求?”
“因为我会把它做到极致。”伊晚说。
她的内心逐渐明朗起来,脸上也浮起了微笑。她此刻无比感谢曾经心无旁骛练习的自己;现在她有了足够让伯乐动摇的资格,对面的齐遇眉头紧皱,陷入了沉思。他现在正十分谨慎的考虑着让步几分,并且诚心诚意的希望招揽她进入自己的公司。
其实伊晚手心已经紧张的要出汗了。她只有一条能够利用的情报:乐木演艺公司缺少一张王牌。而她把自己作为王牌去赌,虽然除了乐木演艺,短期内她无处可去。她需要工资。
终于,齐遇抬眼看向她:“除了参加节目这一点我无法让步以外,其他的我都答应你。”
伊晚感激的看着他。这已经超出预期了,她没想到齐遇让步这么多。
签合同的时候,齐遇就在她身边等待着。签完合同他与她握手,说:“希望你记住,从此你的成就背后都有乐木演艺。”
“我不会忘本。谢谢boss这么宽容我,我会回报十倍的努力。”伊晚后退一步,轻轻的一鞠躬。再抬起头时,她知道面前的世界已经不一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