晋江文学城
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14、第 14 章 ...

  •   天网想不想杀秦家人秦放不知道,但秦放有点想杀了。

      三日时光,不长不短。秦世安的葬礼上,却少了个本该出现的人——秦谨。

      这事儿透着古怪。要知道,平日里只要秦放不在,秦谨举手投足间早已是一副秦家下一任家主的模样,秦世安葬礼上,他断无缺席的道理。

      当然,这只限于秦放不在时的秦谨。

      若见了秦放的秦谨……

      “于管家。”秦仲山脸色有点难看。于管家欠了欠身。没多久,秦谨身边的来福蹑手蹑脚地跑来,一脸的汗。

      “到底怎么了?”秦仲山沉声道。

      来福一脸难色,还偷偷看了秦放两眼。

      秦放本来在旁边一副事不关已的站着,但来福频频扭头让他想不注意到都难:“看什么看?”

      来福咬了咬呀,视死如归道:“谨小主他这两天去青楼掳了一个小倌,那小倌和小少爷长得……长得一二分相似,老爷,老爷,您……您还是去看看吧。”说到最后,来福脸色爆红,没能继续说下去。

      秦放微微侧目。

      照来福那话讲,秦放和苏听竹三天前出门时让秦谨看到了,然后秦谨也跟着出去了,出去不久后,秦谨的目光一直在秦放和苏听竹交握的双手上打转,脸上神情看得来福一阵心惊肉跳。

      后来,秦放和苏听竹去楼上了,一时半会儿不下去,秦谨大受打击,直接扭头去了青楼借酒消愁。

      秦放听到这里听不下去了:“他消愁什么他消愁?这和我什么关系?我掐着他的脖子让他去青楼消愁了?”

      来福讷讷说不出话来。

      他们两个在后面嘀嘀咕咕,前面秦仲山走得健步如飞,额角青筋暴露,一整个要爆发的边缘。

      秦谨的院子秦放来过几次,也不经常来,院外跪着好多侍从侍女,看到秦仲山惊慌失措的喊了一声:“老爷。”看到秦放,补了一句:“秦放少爷。”

      秦放恶心之余燃起了点丝丝兴趣,因为那些人看着他的目光惊魂未定,显然知道里面在发生什么。

      秦仲山一脚踹开紧闭的大门,提起脚步便往里走。秦放紧随其后,来福停住了脚步,没在继续。

      秦放奇怪地看了他两眼,来福脸红红的,眼神飘忽不定:“奴才,奴才还是不进去了。”

      当里屋的门被踹开的时候,秦仲山没再动作,雷劈了一般保持着踹门的姿势一动不动。秦放慢悠悠走到他身边,刚想开口嘲弄几句,但他看到眼前的景象时,也不动了。

      不像外屋规规矩矩地摆着笔墨纸砚,里屋中大大小小的都是秦放的画作,有闭着眼的,有生气的,又不屑的,还有如真人一般的雕刻,抬起脚越往里走,有的甚至不着一物。

      秦放多看了两眼,脸雕得栩栩如生,身体倒是粗制滥造。雕刻家大概是想象不出来,身体便往身娇体软方向雕刻,就连那个部位也小得令人发指。

      “小放。”床笫间,传来秦谨虚弱地喊声。

      床笫间影影绰绰中,有男孩在秦谨身上卖力动作着。

      “秦谨父亲怎么看?”秦放凉凉道。

      在他身后,秦仲山捂着心脏,从他一进来便捂着心脏。此时看着床上纠缠在一处的人,更是双眼几欲滴血。

      “孽障!”秦仲山暴呵,“报应,都是报应。”

      秦谨迷离着看着四周,似乎分辨不出什么,他浑身赤/裸,时不时抽搐一番。他身上那个男孩面对此事似乎恐惧到极点,两人立马分开。失去了身上奋力耕作的人,秦谨蹙眉:“小放,给我……”

      秦仲山背过身去不忍再看。

      “真是好一场活春宫。”秦放凉凉拍手。

      “不中用的东西!”没有得到满足的秦谨烦躁起来,他颤颤巍巍起身。

      瞧见帘外隐隐绰绰的人影,忽地一阵惊呼:“小放!”

      他连滚带爬拉开帘子,目露癫狂:“小放,是你吗小放?”

      昼夜的纵/欲,让他四肢虚软,没跑两步,便歪倒在一旁,帘子因为他的动作露出一角。也让那男子面容暴露在外,他惊慌挡住脸。秦放蜻蜓点水般看了一眼,便抬脚往回走,一二分像,像个屁的像。

      秦谨痴痴看着那道身影:“小放……”

      “别喊了,让人恶心。”秦放轻摇扇子,这一屋子味道熏得他脑门子疼。

      经过秦仲山身边时,秦放不由发出一阵讥笑:“秦仲山,这可是你的好儿子。”

      因为此事,秦谨越发疯癫,被囚在室内,秦仲山寥寥草草举行完葬礼后没几天便一病不起。

      屋外的树木,枯的枯,落的落。

      “真有点衰败下去的意思呢。”秦放支着头看着院中的桃树,轻轻叹息。

      “为什么他看到我们牵手会疯呢?”苏听竹抱着琴坐在凳子上纠结了好久才问出这个问题。

      秦放闻言回身看向他,苏听竹面对着他的方向,一脸认真。

      秦放定定看着他好久没说话,就在苏听竹以为秦放不会回答时,秦放开口了:“你,去榻上坐着。”

      “就坐着吗?”苏听竹疑惑道。

      “是的。”

      “光坐着便能知道吗?”苏听竹问。

      “对。”

      “那凳子上坐不行吗?”

      “凳子上不太好知道。”

      “为什么?”

      “你照我说的做就知道了。”

      “真的吗?”

      “真的。”

      苏听竹窸窸窣窣起身,抱着琴摸索着坐到榻上,他还是有点怀疑,腾出一只手去摸床榻:“这里有什么不同?为什么坐在这里便能知道了?”

      “你试试不就知道了。”秦放不紧不慢地说。

      这话有些近在咫尺,不知什么时候秦放已靠了过来,苏听竹忽然有点慌,这种慌来得毫无缘由,来得莫名其妙。

      “在榻上就不用抱着琴了吧?”

      “不,不行。”苏听竹结结巴巴地说。在秦放伸出手指欲要搭在他怀中的琴时,他下意识抱紧,似乎抱住琴便安全了。

      他瞎过眼,耳朵自然很灵敏,能听到衣料摩擦的声音,不紧不慢的脚步声,还有折扇微微打开又微微合上的声音。

      想……想逃跑,像之前一样。

      但脚底仿佛生了根发了芽,他动不了,屁股和榻黏在一块,他无比希望自己能像一只蜡烛飞速的融化掉,这样就可以不用忍受这无边的沉默了。

      “秦、秦公子?”

      苏听竹大概没料到他的话声里隐隐藏着颤抖,秦放抬手,指腹从敷眼白绫上轻轻掠过,他看着要哭不哭的人,嗓音里含着无可奈何的笑意:“我又不会吃了你,这么怕作什么?”

      “你不是想知道他为什么发疯吗?我只是告诉你他为什么发疯。”秦放循循善诱,指腹轻轻按在那把琴身上。

      “真,真的吗?”苏听竹颤抖着嗓子问。

      “我骗你做什么?”秦放轻轻叹气,“我看起来就这么像个骗子吗?”

      苏听竹信了,胳膊放松下来了,那把从不离身的琴顺着秦放的力道搁置在一旁,同时为自己的行为感到羞耻:“对不起,秦公子。”

      身旁的被褥往下陷了一下,秦放坐在他身旁。苏听竹心慌得更厉害了:“我,我……”

      “你不必向我道歉。”膝上一沉,秦放躺在了他的腿上。

      不是感受不到苏听竹的僵硬,但秦放选择无视,他抬手摸住对方的脸,含笑道:“为什么我们两个牵手他会疯?如果他看到我们两个这样,你觉得他会不会更疯?”

      苏听竹怔了怔,膝盖上的人直起身子来伸手将他搂在怀中:“这样会不会更疯?”

      秦放微微垂眼,掌下的身躯紧绷着,像个拉到极致的弹弓,暗蕴劲力。这让他不由想起了自己之前在大雨中见到的小猫,瑟瑟发着抖,看起来可怜极了,但若有人过去想靠近它,它会拱起背,张开小小的牙大声哈气,似乎这样便能不怕了,似乎这样便安全了。

      松开苏听竹的时候,秦放观察了一下对方的脸色,对方呆呆地坐着,嘴角微微张着,一副傻掉的模样。

      本来想着抱一抱就算了,行为太过亲密的话,又怕吓住这只小猫,小猫胆子本来就小,如果被吓住,不知又要跑到哪里去。他微微审视着苏听竹,拢了拢他的发,心想,高兴了便来,不高兴了便走,这可不就是只小猫吗?

      可看着对方嘴里隐隐殷红舌尖,秦放到底没忍住捏住苏听竹的下巴,倾身覆了过去:“还有这样……”

      嘴唇相接一片柔软,好不容易理智重回脑海的苏听竹再度呆傻掉了,相接触的部位连带着整个身子都麻了。

      好似过了很久,也可能没多长时间,秦放松开对方,看着呆若木鸡的苏听竹,声音喑哑低沉:“你觉得他会不会更疯?”

      想来苏听竹一时半会儿是不会回答他了,秦放舒舒服服地躺在他的膝上,选择原谅这个看似愚钝实则特别愚钝的人。

      本来想靠着苏听竹让他窘迫一会儿,没想到躺着躺着秦放便睡着了,苏听竹身上的味道很清淡,和他的人一样,他没有熏衣的习惯,衣襟上藏着的只有琴弦上松蜡与桐木的温香。

      意识昏沉间,有东西拍着小翅膀落到他的眼皮上。

      苏听竹动了一下,似乎发现秦放在他膝盖上便不再动作,只是声音很小也很远:“小黑,别调皮。”

      原来……是蝴蝶啊。坠入黑暗前,秦放想着。

      眼睛不好使的时候,别的感官便很灵敏,甚至大脑也比平常活跃不少。秦家次子第一次出门,没有相应的奴仆,只有碎银几两,还有些七七八八的衣服。

      置于黑暗中,秦放第一次开始思考未来,他出门后,没想着回秦家,当然也不想随随便便死在一个地方。

      他毕竟才十二。

      这次本该死的,但有一个人救了他。一次可以说运气不错,但第二次呢?秦放无法做到亡命之徒那么的不拿性命当回事儿,相反他很惜命,因为秦家人活不过四十,况且他还没有看着秦仲山死去,所以秦仲山没死之前他绝对不能死。

      但下一次不可能有这么幸运了。老天爷也不可能把所有的好处都让他一个人占了,世人需要付出万千努力甚至好几代人的努力都不一定有他书桌上的一张画值钱。因为这张脸,哪怕不学无术,性子乖张恶劣,犯了错,都有大把大把的人替他说好话,心甘情愿替他打罚顶罪的人都有。当然还有大把大把的人往他身上扑,扑的人里面甚至都有自己的亲哥哥。

      “哎。”秦放幽幽叹了一口气。有东西拍着翅膀落到他的手背上,秦放也不动,歪在一旁状如死尸。

      这副样子把来人吓了一跳:“你怎么了?”

      有手指探上他的鼻息,秦放闷闷出声:“放心,死不了。”

      “那你为什么叹气?”说话的人很年轻,嗓音里满是青涩,像是刚刚弱冠,是恩公。自上次觉察到这个人对他没有那层意思之后,秦放稍稍松了口气,甚至肯屈尊纡贵地回答恩公几个问题了。

      “我的好日子应该快到头了。”秦放说。

      “为什么?”

      “人不可能一直幸运,正如太阳不可能一直悬挂正中,当黑暗来临时,我的好日子便到头了。”秦放吐出一口气。

      “那你现在还是好日子吗?”

      “是。”

      “这样还是好日子吗?”恩公疑惑地问。秦放感受到对方的视线注视着他的脖颈。自上次恩公帮他重新缠了缠之后,便请一位医者帮他查看伤势,医者不让他使太大力气,怕让伤口崩开。

      “你帮了我,这可不是好日子吗?”秦放笑道,“如果你没有帮我,那便是坏日子了。”

      对方看着他久久没说话。

      秦放也不在意,他对谁都不在意,或许除了秦仲山,因为秦仲山还没死。等秦仲山死了,他就剃光头,手里拿着串珠,嘴里念着阿弥陀佛,笑看世人沉浮欲海。为什么要等到秦仲山死了才剃光头,因为秦仲山没死之前,他会忍不住犯杀心的。而一个充满杀心的和尚是不会有寺庙要的。

      想到这里,秦放张开手指在膝盖上来回弹跳着,这个动作让手背上的物件飞了起来落到他的脸颊上,秦放浑不在意,只哼哼唱道:“我枕着竹风眠,醒来看云舒云卷~”

      他哼哼唧唧唱完,便爬起来摸索着进屋,这个屋子里面的摆设和他之前住的一点也不一样,想来是恩公给他找的,这么一想,他回过头去:“你还在吗?”

      “怎么了?”

      “你救了我,我总要报答你。你想要什么?”

      这个问题把年轻人难住了:“不知道。我现在没有想要的。”

      “人怎么可能不知道要自己想要的是什么?”秦放有些惊愕,他抬起下巴,“你多大?”

      “十八。”对方老老实实道。

      “十八了都不知道自己想要什么,那你这十八年过得应该挺幸福的。”说到这里,秦放轻轻叹气,“你什么都不缺我怎么报答你呢?”

      “原来我是幸福的人吗?”年轻人迷茫道。

      “只有幸福的人才会很圆满很满足,什么都不缺啊。”秦放越发觉得对方是从蜜罐里长出来的,“幸福的人才会处在幸福里而不自知。”

      “可我没觉得我幸福。”年轻人说。

      “我不想和你在你幸不幸福这个问题上争论,而且你幸不幸福和我没有关系。但你救了我,我很感激,也会给予你应有的报酬。这样吧,你现在没有想要的,并不代表以后没有想要的,等你以后有了想要的话,和我说。”秦放立于破败草房门口,有风刮得衣袍烈烈,昳丽得近乎妖异的脸上写满了倨傲,“我是秦放,诺出,即死诺——至死,不收回。”

  • 昵称:
  • 评分: 2分|鲜花一捧 1分|一朵小花 0分|交流灌水 0分|别字捉虫 -1分|一块小砖 -2分|砖头一堆
  • 内容:
  •             注:1.评论时输入br/即可换行分段。
  •                 2.发布负分评论消耗的月石并不会给作者。
  •             查看评论规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