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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告别青春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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收到何易的结婚请柬那天，广州正下着淅淅沥沥的小雨。
快递小哥把那个厚实的信封递给我时，我刚好从实验室出来，白大褂还没来得及脱。信封上是熟悉的字体，写着我的名字和地址。我愣在走廊上，手指微微发抖。
回到租住的小公寓，我小心翼翼地拆开信封。
请柬设计得很精致，封面上是两个交织的姓氏：何与余。内页是他们的婚纱照，何易穿着笔挺的黑色西装，笑容依旧明亮。他身旁站着一个娇小的女生，穿着洁白的婚纱，笑靥如花。照片下方印着：
“何易先生与余玥女士诚邀夏榆女士莅临我们的婚礼 共同见证这一重要时刻”
日期是一个月后，地点在南城。
我盯着请柬看了很久，直到视线模糊。三年了，我以为时间已经冲淡了一切，但心口的刺痛却真实得令人窒息。
那天晚上，我失眠了。躺在床上，望着天花板，高中时代的记忆如潮水般涌来。何易在阳光下回头对我微笑的样子，他在天台上耐心给我讲题的样子，他站在我家门口浑身湿透还提着粥的样子……
最后，我拿起手机，回复了短信：“恭喜。我会准时到场。”
我需要这场仪式，不是为何易，而是为我自己。去和那段从未真正放下的青春，好好告别。
接下来的一个月，我过得浑浑噩噩。实验做了好几次都失败，煮面时把糖当成了盐，洗衣服忘了放洗衣液。室友小薇看不下去了，某天晚上抱着枕头钻进我的被窝。
“要不别去了吧？”她轻声说，“何必折磨自己呢？”
我摇摇头：“总要面对的。去了，才能真正放下。”
婚礼前一周，我回了哈尔滨。父母很高兴我能在家多待几天，但他们都默契地没有提起何易的婚礼。只有妈妈在某天晚饭时小心翼翼地说：“榆榆，要是难过就别去了。妈妈陪你出去旅游散心？”
我笑着摇头：“没事的，妈。都过去了。”
真的过去了吗？连我自己都不相信。
婚礼前一天，我飞往南城。飞机落地时，南方的潮湿空气扑面而来，带着记忆中的味道。我入住了一家离婚礼场地不远的酒店，站在窗前能看见远处蜿蜒的江水。
晚上，林薇约我见面。几年不见，她更显干练，已经是北京某投行的精英。我们聊起近况，聊起共同认识的人，都小心翼翼地避开何易的名字。
最后还是她先提了起来：“没想到他会这么早结婚。”
我搅拌着杯中的咖啡，没有说话。
“余玥是他研究生同学，交往才一年。”林薇顿了顿，看向我，“你还好吗？”
我抬起头，努力微笑：“很好啊。为什么这么问？”
林薇叹了口气：“夏榆，当年的事...其实我一直想道歉。如果那时候我没有——”
“不关你的事，”我打断她，“都是命运的安排。”
那晚回到酒店，我取出带来的那本笔记本——何易毕业时送我的礼物。扉页上的字迹已经有些模糊：“希望你路过我的世界时，不曾后悔停留。——何易”
我的指尖轻轻抚过那些字，眼泪终于忍不住落下。
婚礼当天，我起得很早。站在镜子前，我花了很长时间化妆，选了一条淡蓝色的连衣裙——何易曾经说过喜欢我穿这个颜色。
婚礼场地选在江边的一个庄园。我到得稍早，签到后找了个不太显眼的位置坐下。现场布置得很浪漫，以蓝色和白色为主调，鲜花点缀其间。大屏幕上循环播放着新人的照片，从童年到现在，最后是他们相识相恋的点滴。
何易穿着西装站在门口迎宾，比三年前更加挺拔英俊。当他看到我时，眼神有瞬间的停滞，然后快步走过来。
“夏榆，”他的声音有些沙哑，“你真的来了。”
我努力保持微笑：“恭喜你，何易。”
他的目光在我脸上停留了几秒，似乎想说什么，但这时有人叫他，他只好点点头：“等下聊。”
我走到座位区，看到一个熟悉的身影——高中时的班长。他热情地招呼我坐下，然后开始滔滔不绝地讲起这些年的经历。我感激他的健谈，这样我就不必费力找话题掩饰自己的紧张。
宾客陆续到场，我看到了许多高中同学，大家都热情地打招呼，但看我的眼神都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怜悯。原来所有人都知道，都知道我曾经多么喜欢何易。
音乐响起，婚礼正式开始。所有人的目光都投向红毯尽头。余玥挽着父亲的手臂缓缓走来，婚纱曳地，头纱下的脸庞甜美可人。
当她在何易身边站定，两人相视而笑的那一刻，我的心像是被什么尖锐的东西刺穿了。我曾无数次想象过何易婚礼的场景，想象他站在红毯尽头等待新娘的样子，但真实的痛楚远比想象中强烈。
仪式进行中，何易的目光几次扫过我坐的区域。每当这时，我就低下头，假装整理裙摆或查看手机。我不敢与他对视，怕眼神会泄露所有伪装好的平静。
交换誓言环节，何易注视着余玥，声音清晰而坚定：“余玥，遇见你之前，我不知道什么是真正的爱情。是你让我明白，爱是包容，是成长，是坚定不移的选择。我承诺，从今天起，将用一生的时间去爱你，珍惜你，陪伴你。”
我的指甲深深掐进掌心，疼痛让我保持清醒。这些话，何易永远都不会对我说了。
仪式结束后是拍照环节。新人站在花门下接受亲友的祝福和合影。我站在人群外围，准备找个合适的时机离开。
“夏榆！”何易的声音突然响起，“一起来拍照吧？”
所有人的目光都投向我。我僵在原地，不知所措。
何易穿过人群向我走来，伸出手：“来吧，高中同学一起拍一张。”
我勉强笑了笑，把手放在他的掌心。他的手指温暖而有力，握住我的瞬间，我的心跳漏了一拍。
拍完照，我迅速抽回手，低声说：“我去下洗手间。”
在洗手间的隔间里，我靠在门上，深呼吸平复情绪。镜中的自己脸色苍白，只有唇上的口红还勉强维持着体面。
出来时，何易等在走廊上。
“夏榆，”他走近一步，“我们能聊聊吗？”
我点点头。
“谢谢你今天能来。”他说，眼神复杂。
“你的婚礼很完美，新娘很漂亮。”我机械地回答。
何易沉默了一会儿，突然问：“你这几年过得好吗？”
“很好。”我简短地回答。
“我……”他欲言又止，“我一直欠你一个道歉。”
我摇摇头：“你不欠我什么。”
“欠的，”他的声音低沉，“那年同学会，我说那些话，不是想要扰乱你的生活。只是……只是觉得你应该知道真相。”
“知道了又怎样呢？”我轻声说，“一切都改变了。”
何易的眼神黯淡下来：“是啊。有时候我在想，如果当年我勇敢一点，如果我没有那么迟钝，如果……”
“没有如果，”我打断他，“这就是现实。你选择了余玥，她很适合你。”
他苦笑道：“是啊，生活不是小说，没有那么多重逢和弥补。我只是希望……希望你能够幸福。”
“我会的。”我说，声音轻得像是在告诉自己。
婚礼晚宴开始，我坐在高中同学那一桌。大家聊得起劲，我却食不知味。何易和余玥一桌桌敬酒，笑声不断。每次听到何易的笑声，我的心就揪紧一分。
当新人来到我们这桌时，余玥已经微醺，脸颊泛着红晕。她热情地和大家打招呼，轮到我的时候，她特别停下来说：“你就是夏榆吧？何易经常提起你，说你是他高中时最好的朋友之一。”
我勉强微笑：“恭喜你们。”
何易站在她身后，眼神复杂地看着我。
敬酒结束后，是抛捧花环节。所有单身女性都被邀请到舞池中央。我本想拒绝，但被几个女同学硬拉了过去。
余玥背对着我们，数到三后将捧花向后抛出。那束白色的百合在空中划出一道弧线，不偏不倚地朝我飞来。我下意识地接住，周围响起掌声和欢呼声。
余玥转身看到是我接住了捧花，开心地跑过来拥抱我：“恭喜！下一个结婚的就是你啦！”
我抱着那束花，感觉它沉重得像一块石头。
晚宴最后是舞会环节。新人跳了第一支舞后，邀请所有宾客加入。我正准备离开，何易却朝我走来。
“能请你跳支舞吗？”他伸出手，眼神恳切。
四周的目光都集中在我们身上。我知道不该答应，但鬼使神差地，我把手放在了他的掌心。
舞池灯光昏暗，我们随着音乐轻轻摇摆。何易的手搭在我的腰际，温度透过薄薄的衣料灼烧着我的皮肤。
“还记得高中毕业舞会吗？”他轻声问，“那天我本来想邀请你跳舞的，但是你没来。”
我怔住了：“我不知道……”
“我知道，”他苦笑，“那本笔记本，你后来看了吗？”
“看了。”
“那你就应该明白……”他的声音低了下去，“我对你的感情，从来不是假的。”
音乐缓缓流淌，我们的脚步随之移动。在这一刻，仿佛整个世界只剩下我们两个人。
“但那都过去了，”我轻声说，“你现在有余玥，你爱她。”
何易沉默了片刻，最终点头：“是的，我爱她。只是有些遗憾，永远地留在了过去。”
舞蹈结束时，他轻轻拥抱了我。这是一个礼貌的告别拥抱，但我能感觉到他的手臂有一瞬间的收紧。
“再见，夏榆。”他在我耳边轻声说。
“再见，何易。”我回应道，知道这是真正的告别。
我提前离开了婚礼。走出庄园的那一刻，南城的夜风扑面而来，带着江水的气息。我没有回头，径直走向等待的出租车。
车上，我取出手机，删除了何易的所有联系方式。然后我摇下车窗，让夜风吹干脸上的泪水。
飞机起飞时，我望着下方渐渐远去的南城。这座承载了我青春最深刻爱恋的城市，终于变成了回忆中的风景。
回到广州后，我把那本笔记本和婚礼请柬一起放进一个盒子里，塞在床底最深处。接住的捧花我做成了干花，放在书桌上提醒自己：该向前看了。
半年后，我收到一个没有寄件人信息的包裹。里面是一本相册，记录着高中时代的点点滴滴：运动会上何易冲刺的瞬间，天台上我们一起吃午饭的角落，毕业典礼那天的合影……
相册最后一页夹着一封信，是何易的笔迹：
“夏榆：这些照片是我高中时偷偷拍的。那时候总想着，等毕业了就告诉你我的心意，让你看看这些记录着我们共同时光的画面。
命运弄人，我们错过了最好的时机。相册本该早在多年前就送你，却拖到现在。请不要误会，我不是想打扰你的生活，只是觉得这些回忆也属于你。希望你一切都好。愿你找到真正属于你的幸福。
何易”
我合上相册，泪水无声滑落。这一次，我没有回复。
青春的爱恋如同南方的春雨，细腻绵长，却终究会停。何易曾是我全世界最亮的色彩，而现在，我学会了在自己的世界里独自绽放。
有些路过，注定只是为了告别。
——全文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