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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0、铭轩阁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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铭轩阁是帝都一家极负盛名的私房菜馆,隐于闹市深巷,以极致的环境、顶级的菜品和绝对的隐私著称,是许多权贵商贾谈事的首选之地。
南宫耀准时到达。
他被穿着旗袍的侍者引至一间名为“听雪”的包间。推开沉重的梨花木门,室内是古雅的中式设计,燃着淡淡的檀香,窗外是一方精心打理过的枯山水庭院,静谧得仿佛与世隔绝。
顾砚已经到了。
他坐在窗边的茶台前,正垂眸沏茶。动作行云流水,带着一种沉静的仪式感。他今天穿了一件深灰色的中式立领上衣,少了几分商界的锐利,多了几分难以捉摸的深沉。阳光透过窗棂,在他轮廓分明的侧脸上投下淡淡的光影,看不清神情。
听到开门声,他抬起头,目光精准地落在南宫耀身上。
那目光不再是隔著屏幕的冰冷,也不再是医院里刻意保持的距离,而是带着一种沉甸甸的、几乎让人无所遁形的审视和……一种南宫耀无法准确形容的复杂意味。
“坐。”顾砚开口,声音比电话里更低沉几分,在这静谧的空间里显得格外清晰。
南宫耀压下心头翻涌的情绪,面无表情地走过去,在他对面的蒲团上坐下。脊背挺得笔直,带着戒备。
顾砚将一杯刚沏好的茶推到他面前。茶汤澄澈,香气清冽。
“尝尝,今年的明前龙井。”他的语气平淡得像是在聊天气。
南宫耀没有动那杯茶。他只是看着顾砚,直接切入主题:“顾总约我来,想聊我父亲的什么事?”
顾砚似乎并不意外他的直接。他放下手中的茶壶,身体微微后靠,目光却依旧锁着南宫耀,像是猎手在评估自己的猎物。
“海曼资本倒了,但捏着你父亲把柄的人,还在。”顾砚的声音不高,却每个字都像锤子一样砸在南宫耀心上,“对方手里那些东西,足以让你父亲身败名裂,甚至面临牢狱之灾。”
南宫耀的心脏猛地收紧,指尖掐进掌心。他强迫自己保持冷静:“你知道是谁?”
“一个你父亲绝对想不到,也惹不起的人。”顾砚的语气带着一丝冰冷的嘲讽,“对方的目的,从来就不只是钱,而是要彻底搞垮南宫家,报当年的旧怨。”
“旧怨?”南宫耀追问。
顾砚却没有直接回答,而是话锋一转:“你父亲当年为了快速扩张,手段并不完全干净。海曼只是对方利用的一颗棋子,真正的主使,藏得更深。”
他说话的同时,从身旁拿出一个薄薄的牛皮纸档案袋,推到南宫耀面前。
“这里面,是那个人的名字,以及他通过海曼资本进行利益输送、操纵市场的一部分证据。不算多,但足够让他暂时收敛,不敢再轻易动你父亲。”
南宫耀看着那个档案袋,却没有立刻去拿。他抬起头,直视着顾砚的眼睛,声音发冷:“代价是什么?”
他不相信顾砚会无缘无故地把这么重要的东西给他。每一次的“帮助”,背后都标好了价格。
顾砚看着他戒备的样子,眼底深处掠过一丝极淡的、几乎无法捕捉的波动,像是被什么东西刺了一下。
他沉默了几秒,才缓缓开口,声音低沉而缓慢:“离开林深。”
南宫耀愣住了。
他设想过无数种可能——顾砚会要求南宫家的股份,会要求某个项目的绝对控制权,甚至会提出更苛刻的商业条件。
但他万万没想到,代价竟然是这个?
离开林深?
为什么?
一股荒谬绝伦的感觉涌上心头,紧随其后的是被彻底冒犯的怒火。
“顾砚!”南宫耀猛地站起身,胸口剧烈起伏,声音因愤怒而微微颤抖,“你到底把我当什么?你商业博弈的筹码?还是你心血来潮时可以随意摆布的玩物?!我和谁交朋友,需要经过你的允许吗?!”
顾砚抬起头,看着他因愤怒而染上薄红的脸颊和那双燃着火焰的眼睛。南宫耀生气的时候,总是格外的鲜活、耀眼,像一团灼人的火。
他的喉结几不可查地滚动了一下,插在口袋里的手攥得死紧。
但他脸上的表情却依旧是冰冷的,甚至因为南宫耀激烈的反应而更添了几分寒意。
“我只是在陈述一个交易条件。”顾砚的声音听不出丝毫情绪,冷静得残酷,“这份证据,换你和他保持距离。很公平。”
“公平?”南宫耀气得几乎笑出来,他一把抓过那个档案袋,狠狠地摔在茶台上,“我不需要你的威胁和交易!我父亲的事,我自己会解决!至于我和谁交往,与你无关!”
说完,他转身就要离开。
“你解决不了。”顾砚冰冷的声音自身后传来,像一条毒蛇,瞬间缠住了南宫耀的脚步,“对方的手段远超你的想象。没有我手里的东西,你父亲撑不过一个月。”
南宫耀的背影僵住了。
顾砚缓缓站起身,走到他身后。距离很近,近到南宫耀能感受到他呼吸带来的微弱气流,和那股强大的、令人窒息的气场。
“南宫耀,”顾砚的声音压得很低,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力度,每一个字都砸在他的耳膜上,“这不是小孩子过家家。这是你死我活的斗争。你的骄傲和任性,在绝对的力量面前,不堪一击。”
他的目光如同实质,落在南宫耀绷紧的脊背上,带着一种近乎残忍的剖析。
“你可以继续逞强,看着你父亲晚节不保,看着南宫家百年基业毁于一旦。” “或者,”他微微倾身,声音更低,几乎成了气音,却带着致命的诱惑,“接受我的条件。”
南宫耀猛地转过身,眼眶因为愤怒和屈辱而泛红:“你除了会威胁我,还会什么?!你以为用我父亲就能逼我就范吗?!”
两人之间的距离瞬间变得极近,几乎鼻尖相碰。气息交融,空气中弥漫着剑拔弩张的紧张感和一种诡异的暧昧。
顾砚垂眸,看着近在咫尺的、因为激动而微微张开的唇瓣,眸色骤然深得骇人,里面翻涌着压抑了太久、几乎要失控的疯狂占有欲。
他用了极大的自制力,才控制住自己不要真的吻下去。
他只是抬起手,用指尖,极其轻佻又侮辱性地,碰了碰南宫耀的下巴,声音冷得像是淬了冰:
“不然呢?你以为我一次次帮你,是为了什么?” “做慈善吗?”
这句话像一把尖刀,狠狠捅进了南宫耀的心脏,瞬间将他所有的骄傲和坚持撕得粉碎。
原来……如此。
所有的“帮助”,所有的“守护”,都只是为了这一刻的羞辱和掌控。
他猛地挥开顾砚的手,眼神冰冷得像是在看一个陌生人,里面所有的光芒都熄灭了。
“顾砚,”他一字一顿,声音嘶哑却带着一种决绝的寒意,“你真让我恶心。”
说完,他不再看顾砚一眼,猛地推开包间的门,大步离开,背影决绝而冰冷。
包间门重重地合上,发出一声闷响。
顾砚僵在原地,保持着被挥开手的姿势,脸上所有的冰冷面具在瞬间碎裂,露出一丝近乎痛苦的苍白。
那句“你真让我恶心”,像无数根针,密密麻麻地扎进他的心脏,带来窒息般的钝痛。
他缓缓闭上眼,身体几不可查地摇晃了一下。
桌上,那杯为南宫耀沏的茶,早已凉透。如同他们之间,刚刚彻底降至冰点的关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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