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想念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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展颜大病一场，连续挂了几天针水。
期间，柏武戈打过几次电话，都被他搪塞了过去，发烧的事情他不想让对方知道。
傍晚，天将黑未黑，气温又降了不少。
展颜窝在厚被褥里，一动不动。
今天周三，学校放寒假了。其他舍友早就迫不及待地回家去了，这会儿寝室里就只剩下他和正在收拾东西的艾波。
“你真不和我一起回吗？”艾波拉上背包拉链，朝躲在被子里的人担心地问道。
“嗯。”展颜沙哑的声音从里面传来。
艾波放下包，动作很轻地爬到一边空床位侧躺下。
他观察着展颜露出的半张苍白又憔悴的脸，诺诺道：“你不要太难过了，期末考试又不是高考。况且你还生病了，成绩不理想也正常。”
下午展颜从班主任的办公室出来，老师告诫他以后要多锻炼身体，不能再在关键时刻掉链子了。
但只有展颜自己知道，困扰他的不单是成绩，更是昨晚柏武戈发来的短信。
柏武戈从来都是直接打电话，没发过短信。
——【过年我可能不会回龙江村了。】
短短一行字，让展颜闷闷不乐了一整天。
他没有回复，也不想问对方原因，只知道随身听今年是送不出去了。
见展颜不说话，艾波又凑近了些：“要不然，我留下陪你吧。明早我们一块儿回。”
展颜半睁开眼，眉间收紧，艾波挺翘的鼻子近在眼前，实在太近了。
“不用了，我只是不想太早回。再说，你妈妈不是催你回去嘛，快走吧，让我一个人呆着就好。”话一说完，展颜就拉起被子盖住了整张脸。
艾波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便起身背好书包无奈道：“行吧，那我走了，你好好休息。”
“好。”贴在枕头上的一小撮细软黑发微微动了动。
艾波走后，宿舍里更安静了。
寒风敲打玻璃窗的吱吱声响听起来也更吵更惹人心烦。
展颜扯下被子，定定地盯着刷得粉白的天花板好一会儿。随后，他翻过身，重新闭上了双眼，整个人看起来死气沉沉的。
不知道睡了多久，天完全擦黑了。
饿意趋使他起床，泡了桶麻辣牛肉面。
病好得差不多了，他迫切地想要吃点辣，最好辣得能让心里的不痛快跟着汗一起挥发掉。
爱回不回。
展颜心想着那条短信。
接着，他猛地挑起一大筷子泡面，大口大口地吃起来。
好多天没尝到辣味，舌头一下子还没适应过来，眼泪不住地在眼眶里打转，鼻子也通顺了不少。
晚十一点，夜更沉了。
寒冷肆虐地扫荡着走廊，展颜能听到门被撞得哐哐直响。
下午和班主任的一番沟通下，他还是把半个月前填写的文理分班志愿表重新勾选成文科，毕竟读理科去考想考的大学确实太费劲了。
第二天一大早，展颜收拾好东西准备回家，学校今天要查寝关门。
脚刚迈下台阶，手机来电铃声突兀地响起，吓得他差点踩空。
“小丰。”是柏武戈打来的，说话声很急促，还有呼呼的风声。
“嗯。”展颜收回脚，直挺挺地站在楼道上。
“你还在学校吗？”柏武戈喘气声有点大。
“在的，现在要回家了。”展颜下了一层台阶。
“学校哪里？”柏武戈追问道。
“在宿舍楼。”展颜换了只手拿手机，腾出左手摸在生了锈的扶手上，冰冷又潮湿。
柏武戈“嗯”了一句，呼吸声却越来越重，像是在跑步。
电话骤然挂断。
展颜一看，手机没电关机了。
他听着柏武戈不像是有要紧事要说，但还是忍不住用力地拍打了一下扶手，“啪”的一记沉闷声响彻了整个楼道。
正值隆冬，浓雾四起。
展颜迈着被冻僵的双脚走到校门口，外面的景象更是被一片白色蒙住。
他只能走一段路，看清一段路。
展颜大半个脑袋都躲在黑棉袄的帽子里，双手紧紧地揣在衣兜，扯得衣服都向中下方坠去。
他想快点走到一公里外的公交站，这鬼天气实在冷得可怕。
不远处路灯杆下，站着一个高大的男生。
雾气很重，几乎模糊了对方的脸庞。展颜瞅着身形有点眼熟，便多看了几眼。
等走近了些，发现对方也穿着一件黑色棉袄，脚上加绒马丁靴显得一双笔直的腿更加修长，左肩上随意挂着一个双肩背包。
他匆匆瞥了一眼便收回视线，甚至都没看脸。
“小丰！”熟悉的声音在耳畔响起，展颜怀疑自己出现幻听了。
脑子顿时一片空白，他停下了脚步。
两秒后，胳膊突然被人拉住。左手一个不注意从温暖的口袋抽出，冰冷的气流如刀子般的刮过手背。
他一脸惊愕地转身看去。
真的是柏武戈！
明明刚才电话里的人还离自己几百公里，现在竟活生生地出现在他眼前。
感觉像在梦里，可是手背上的刺冷又提醒着他——这都是真的。
浓雾还未散去，周围的一切都是白茫茫的。柏武戈的脸庞，展颜却看得十分真切。
“你……你怎么会来？”展颜又惊又喜，话都说不利索。
“想看你，所以就来了。”柏武戈还拉着他的胳膊，力道大到他无法收回。
“昨天中午学校就放假了，但我只能买到半夜三点的车票。”柏武戈感觉到展颜发抖的左手后，便一把放开，“捂好，别冻着。”
“所以，你坐了一晚的火车。”展颜把手重新揣回兜里，牙齿却不住地打颤。
说不清是被冻的，还是激动紧张成这样的。
“嗯。这是我第一次坐火车。”柏武戈凑上前，宽大的身躯挡住了展颜面前的寒风。
一年不见，柏武戈长高不少，眼神也变得更加深邃犀利。
“你怎么和家里人说的？”展颜半仰着头，注意到柏武戈眼里布满了红色血丝，头顶上也挂了许多细小的水珠。
“来找朋友啊。”柏武戈的脸上露出那对浅浅的酒窝，“况且我们太久没见了，今年过年我又不回老家。”
“你……你为什么不在电话里说？”展颜问。
“我不想亲口告诉你，只敢发短信。”柏武戈神情复杂地看着他。
展颜又愣住了，本想问的是为什么不打电话说要来。对方的答非所问，让他猛然意识到柏武戈之所以来找自己是单纯怕自己不高兴。
他头一次这么深刻地体会到原来自己的情绪也会牵动着柏武戈，也会让柏武戈患得患失，会让柏武戈不顾一切地毫无计划地跑来庐川，只为了见上一面。
展颜突然感觉身体又活了过来。
“我们现在去哪？”
“你还回家吗？”
两人几乎异口同声。
展颜摇了摇头，就这样带朋友回家住算怎么回事。本身自己在家就呆得不自在，他不想让柏武戈也遭受这些。
学校宿舍是住不成了。
他盘算着身上仅剩几十块零花钱，心想找个便宜的旅馆应该能凑合一两晚。
“住外面吧。”展颜看着柏武戈疲惫不堪的脸说。
“好。”柏武戈笑了起来，眉眼间顿时化开了些轻松快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