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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3、莉莉的画展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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午后的阳光斜斜地照进书房，在橡木地板上投下斑驳的光影。阿尔菲坐在书桌前，鼻梁上架着一副临时找来的平光眼镜——这是他从霍普金斯教授那里得到的启发，觉得这样看起来更显沉稳。他正用一支削尖的铅笔在纸上绘制表格，尺子划过纸面的声音规律而轻柔。
"本，请过来一下。"他头也不抬地朝客厅方向说道，语气已经有了几分霍普金斯教授式的从容。
脸上带着雀斑的报童本擦着手跑进来，裤腿上还沾着刚才帮忙搬面粉袋留下的白色印记。"怎么了，阿尔菲先生？"
阿尔菲将刚刚绘制完成的表格推过去，指尖依次点过不同的栏目："从明天开始，每次送货后要在这里打勾。这里，记录实际耗时。"他的手指移到右侧的"备注"栏，"这里最重要，要详细记录路上的特殊情况——比如'在史密斯先生家门口被他的狗追了半条街'，或者'玛丽夫人非要让我尝块新烤的饼干，多停留了五分钟'。"
本困惑地挠了挠头："记这些做什么用呢？"
"为了找到最优配送路线。"阿尔菲抬起头，镜片后的目光透着专注，"数据是最诚实的见证者。等我们收集到足够多的数据，就能绘制出最科学的配送路线图。"
与此同时，在客厅临窗的角落，莉莉正跪坐在地毯上。她的红色辫子垂在肩头，画笔在纸上沙沙作响。她正在画的是一盘刚出炉的"阿尔卑斯雪顶"——蓬松的蛋白霜在阳光下泛着珍珠般的光泽，仿佛真的覆盖着一层新雪。
"莉莉，你要的新颜料！"西奥多从店里探进身来，将一管群青色颜料轻轻放在她手边，"哈德森太太特意让她的侄儿从城里捎来的。"
莉莉惊喜地拿起颜料管，冰凉的触感让她打了个激灵。她小心翼翼地拧开盖子，挤出一小点在调色盘上，那抹浓郁的蓝色在阳光下闪闪发光。
"谢谢西奥多！"她雀跃着，随即又压低声音，"可是...我昨天画坏了三张纸，还是画不出蛋白霜那种蓬松的感觉。"
西奥多蹲下身，仔细端详着画纸上那些略显生硬的白色笔触，温和地说："知道吗？汤姆说，打蛋白霜的时候，要用心感受它在搅拌盆里逐渐变得轻盈的过程。也许你不该只用眼睛看，更要用心去感受。"
第二天下午，彭霍斯太太来取定制的周岁宴点心时，艾琳正在为找不到合适的包装纸发愁。常规的牛皮纸已经用完，新订购的还要明天才能送到。
"妈妈！"莉莉举着一张画跑进来，"用这个可以吗？"
那是她昨晚的新尝试——深浅不一的蓝色层层晕染，中间留白处用白色颜料点缀出雪花般的纹理。虽然笔法还显稚嫩，却意外地捕捉到了冬日雪景的神韵。
艾琳仔细地将画作裁剪整齐，用墨绿色丝带系在点心盒上。当彭霍斯太太接过盒子时，她惊喜地轻呼："哦，我的天！这太美了！这是莉莉画的吗？"
她小心翼翼地抚过画面，像是怕惊扰了画中的雪景："这让我想起小时候在乡下见过的第一场雪。米勒太太，这比任何包装纸都要珍贵。"
这个偶然的插曲让西奥多陷入了深思。当晚打烊后，他召集全家人在客厅开了个小会。
"我想让莉莉的画成为我们店铺的独特标志。"他站在客厅中央，手指过那些被莉莉贴在墙上的画作，"就像博览会上每个国家都有自己的旗帜一样。"
汤姆正在擦拭工作台，闻言抬起头："那得选张最漂亮的。我觉得那幅《烤箱里的光》不错，温暖得很。"
"不，"西奥多摇头，"不是选一张，是每一张包装都用莉莉的画。每一份点心都要配上一幅不同的画。"
莉莉原本在角落里整理画具，听到这话猛地抬起头，绿色眼睛里满是难以置信："全部？可是...我画得还不够好..."
"谁说的？"阿尔菲从账本里抬起头，推了推眼镜，"根据我的统计，使用莉莉画作包装的点心，顾客回购率提高了百分之十五。特别是那幅《雨中的街灯》，已经有三位客人专门来问能不能单独购买那张画。"
这个精确的数据让大家都愣住了。莉莉更是睁大了眼睛，第一次意识到自己的画作除了好看，还能产生如此具体的影响。
从那天起，店铺后间多了一个特别的"画作分类区"。艾琳帮莉莉把画作按主题分类：街景系列适合包装司康饼，人物速写适合搭配新品，花卉水彩则用来包装精致的糖霜饼干。
变化在悄然发生。老顾客史密斯先生某天特意等在柜台前，指着新点心包装上那个戴着高帽、手持拐杖的卡通人物："这画的是我？"
莉莉躲在西奥多身后，小声说："因为您总是打扮得最整齐..."
史密斯先生罕见地大笑起来，又额外买了两份点心："我要寄给我侄子，让他看看自己在格洛斯特街有多出名！"
更让人惊喜的是，孩子们开始为了收集不同的包装画而央求父母多买点心。哈德森太太甚至带来一个旧相框，将她最喜欢的那幅《春日窗台》包装画精心装裱起来，挂在客厅最显眼的位置。
这一切都被常来买杏仁蛋糕的费尔法克斯女士看在眼里。这天，她在柜台前停留得比往常更久，仔细欣赏着每一款点心的包装。
"亲爱的莉莉，"她温和地问正在画速写的小画家，"你愿不愿意把这些画拿到我的画廊，让更多人看到？"
莉莉的画笔"啪嗒"一声掉在地上。她求助般地看向母亲，艾琳立刻明白了这位气质优雅的女士的身份——本地小有名气的画廊主玛乔丽·费尔法克斯。
接下来的家庭会议比往常都要严肃。阿尔菲第一时间找来了费尔法克斯画廊的详细资料："这家画廊主要展出本地艺术家的作品，去年举办的社区画展被《帕丁顿观察报》专题报道过。"
汤姆仔细擦着他的铜勺："我们莉莉的画本来就该让更多人看见！比画廊里那些灰蒙蒙的画明亮多了。"
西奥多注意到莉莉一直紧张地绞着裙角，便在她面前蹲下："记得你第一次尝试做糖霜装饰吗？糖粉洒得到处都是，但你说一定要做出星星的形状。"
莉莉小声接话："后来我做了整整三天，才做出一个像样的星星..."
"对。"西奥多微笑，"现在你的星星要被挂在画廊里了。害怕很正常，但我们都在这里。"
亚瑟轻轻清了清嗓子，书房立刻安静下来。他走到莉莉身边，大手温柔地放在她肩上："费尔法克斯女士是位专业的艺术推广人。她的邀请，已经证明了你的价值。"
筹备画展的日子让家里充满了新的忙碌。莉莉在费尔法克斯女士的悉心指导下精心挑选作品，西奥多和汤姆负责将选中的画作送去专业装裱，艾琳为莉莉缝制画展当天的衣裙，连阿尔菲都制作了一份详细的画展流程表。
在挑选画作的过程中，莉莉展现出了超乎年龄的执着。为了完善《晨光中的甜点屋》这幅作品，她连续三天早起，就为了捕捉第一缕阳光照在店铺玻璃窗上的瞬间。有一次，她为了画雨景，撑着伞在街角站了整整一个下午，直到艾琳担心地把她叫回家。
"看，雨滴从屋檐落下的轨迹都不一样。"莉莉指着画纸对西奥多说，眼睛里闪着光，"每一滴都有自己的路。"
画展开幕那天，费尔法克斯画廊的偏厅被布置得温馨别致。二十幅精心装裱的画作依次悬挂，《晨光中的甜点屋》挂在最显眼的位置，画面上，初升的太阳给店铺的玻璃窗镀上一层金边，仿佛能让人闻到刚刚出炉的面包香气。
格洛斯特街的邻居们都来了。哈德森太太在她的肖像画前驻足良久，轻声对艾琳说："她画出了我记忆中最美好的模样。"史密斯先生则在他那幅卡通肖像前忍俊不禁，破天荒地买了本展览画册说要收藏。连平时不苟言笑的霍普金斯教授也特地前来，在每幅画前都停留许久。
莉莉穿着艾琳新做的白色连衣裙，裙摆上绣着细小的柠檬图案——那是她最喜欢画的点心之一。她紧张地站在展厅角落，直到听见一个小女孩指着她的画《雨中的梧桐树》说："妈妈，你看，这棵树在发光呢！"
费尔法克斯女士站在亚瑟和艾琳身边，望着满厅的画作轻声说："她不仅画出了眼睛看到的，更画出了心灵感受到的。这份真诚，是最难得的礼物。"
夜幕降临时，画廊的灯光温柔地照亮每一幅画作。莉莉的《街角的温暖》前聚集了最多的人，画面上，暮色中的甜点屋亮起温暖的灯火，模糊的人影在窗前晃动，整条街道都笼罩在宁静美好的光晕里。这一刻，所有人都安静地站在画前，仿佛能听见格洛斯特街平稳而有力的心跳。
莉莉悄悄走到西奥多身边，轻声说："我现在明白了。我们的点心温暖的是人们的胃，而这些画...温暖的是人们的心。"
西奥多温柔地搂住妹妹的肩膀，望着墙上那些让平凡日常熠熠生辉的画作，轻声回应："而你，亲爱的莉莉，用你的画笔，让我们都看见了这条街上最美的风景。"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