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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失控的节拍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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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幕后之王》第一次户外录制，选址在一处废弃的工业厂区。锈迹斑斑的钢铁骨架与巨大的水泥筒仓在灰蒙蒙的天空下显得格外冷峻，而节目组试图用这种粗粝的背景来衬托音乐的纯粹力量。
几组音乐搭档分散在不同的区域进行拍摄。林辰和苏景被分配到一个曾经是车间的地方，高挑的空间里回荡着他们排练的声音。经过几次磨合，两人的工作状态表面上看趋于平稳，但那种隐藏在专业表象下的暗流，只有身处其中的两人才能深切体会。
秦羽和他的搭档，一位资历颇深但善于迎合的制作人，就在不远处的另一个区域拍摄。休息间隙，秦羽带着他那略带浮夸的笑容走了过来。
“林老师，苏老师，排练得怎么样？”他手里拿着一瓶赞助商的功能饮料，语气亲热，眼神却带着毫不掩饰的打量，“我看你们这边气氛挺‘专注’的。”
林辰连眼皮都没抬，继续看着手中的平板，上面是苏景刚刚调整好的编曲谱。苏景则只是对秦羽点了点头，算是打过招呼，便低头整理连接线。
秦羽对两人的冷淡不以为意，反而凑近了些，目光落在林辰手中的平板上，故作惊讶：“咦？这首曲子……风格好像很复古啊？是苏老师当年的代表作吗？听说苏老师当年可是学院派的天才，可惜……”
他刻意拉长了语调，留下引人遐想的空间。
林辰滑动屏幕的手指顿住了。
苏景整理线缆的动作也微微一滞，但没有抬头。
秦羽见状，嘴角的笑意更深了，声音压低，却足以让周围的几个工作人员听清：“林老师，要我说啊，选搭档还是要选靠谱的。有些人啊，过去再辉煌那也是过去式了，现在能不能跟上节奏还两说呢，可别拖了您的后腿，影响了这次比赛的最终评级啊。”
这话已经不仅仅是试探，而是近乎赤裸的挑拨和贬低。
林辰终于抬起头，看向秦羽，眼神冰冷：“不劳费心。我和苏老师的事，轮不到外人插嘴。”
“我这不是担心您嘛，”秦羽摊摊手，一副无辜的样子，“毕竟您现在是顶流，万众瞩目，多少人盯着呢。要是因为一些……陈年旧事，影响了舞台表现，那多不值得。”他的目光意有所指地扫过苏景。
苏景依旧沉默着，只是握着连接线的手指，微微收紧，指节泛出白色。
林辰看着秦羽那张写满算计的脸，又瞥了一眼沉默得像尊雕像的苏景，胸腔里那股压抑了数日的邪火猛地窜了上来。秦羽的每一个字，都像是一根针，精准地扎在他最敏感、最疼痛的神经上。
陈年旧事……
拖后腿……
影响表现……
这些词在他脑海里疯狂盘旋，与苏景的沉默、苏雨的欲言又止、还有那只颤抖的手交织在一起，几乎要将他逼疯。
“录制马上开始！请各位老师就位！”导演的声音通过扩音器传来，暂时打断了这令人窒息的对峙。
秦羽笑了笑，转身离开前，还用不大不小的声音对他的制作人说：“唉，有些人就是看不清自己的位置，非得扒着过去那点情分不放，何必呢？”
这句话，也成了压垮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
录制开始，这次是带观众的小型现场表演，几十名幸运粉丝坐在临时摆放的座椅上，期待地看着舞台。
音乐响起。
林辰站在麦前，苏景在他侧后方的键盘后。前奏部分，苏景的演奏无可挑剔，沉稳而富有情感，为林辰的进入铺垫了极佳的情绪基底。
然而，当林辰开口唱出第一句时，熟悉他的人都听出了不对劲。
他的声音里带着一种罕见的、失控的紧绷。原本应该充满力量与诉说感的副歌部分，被他唱得近乎嘶吼，技巧还在，但情感完全偏离了轨道，那不是歌曲要求的挣扎与突破，而是纯粹的、压抑不住的愤怒与痛苦。
他的目光没有看向观众，也没有看向镜头，而是死死地、带着某种自毁般的恨意，盯着侧前方的苏景。
苏景察觉到了他的异常，试图用键盘的旋律和铺垫的和声将他拉回来，指尖流淌出的音乐更加厚重，带着安抚的力量包裹过去。
但没用……
林辰已经完全沉浸在了自己的情绪里。秦羽的挑衅，苏景的沉默，七年的委屈和愤怒，在这一刻全面爆发。他听不见苏景的音乐，听不见自己的声音是否在调上，他只看得见苏景那张平静的脸，只觉得那股恨意快要将他撕裂。
在一段需要精准换气和情感层次推进的桥段，他的声音彻底失控，一个高音劈裂开来，变成了难听的破音……
“嗡——”
现场出现了一瞬间的寂静，粉丝们错愕地瞪大了眼睛。工作人员也愣住了，这是林辰，以现场稳定著称的林辰，从未在公开场合出现过如此重大的失误！
尴尬和难以置信的气氛在空气中弥漫。
林辰僵立在舞台上，脸色瞬间变得惨白。破音的回响仿佛还在耳边，他能感觉到台下那些惊诧、失望、甚至带着一丝幸灾乐祸的目光。巨大的羞耻感和失败感如同冰水，兜头浇下，让他浑身发冷。
就在这时，一道身影快步从键盘后走了出来。
是苏景。
他甚至来不及放下监听耳机，线缆拖在身后。他径直走到林辰身边，没有任何犹豫，面向观众和镜头，微微躬身。
“抱歉，是我的问题。”苏景的声音透过林辰的麦传出，清晰而沉稳，“刚才的伴奏部分，耳机返送出现了一些延迟和杂音，影响了林老师的入拍和情绪。责任在我。”
他说话的时候，目光平静地扫过台下，然后看向导演组的方向，带着专业的歉意：“请给我们几分钟时间调整设备，可以重新录制这一条。”
完美的理由，专业的救场。
他将所有责任，滴水不漏地揽到了自己身上。
台下的骚动渐渐平息，粉丝们露出了理解和心疼的表情。工作人员也立刻行动起来，假装检查设备。
没有人怀疑苏景的话，因为他看起来是那么镇定，那么诚恳。
只有林辰知道，耳机里根本什么都没有！苏景在撒谎。他在众目睽睽之下，用一个专业的谎言，保全了他摇摇欲坠的尊严。
林辰侧过头，看着苏景近在咫尺的侧脸。他能看到他额角细微的汗珠，能感受到他平静外表下那一丝不易察觉的紧绷。
为什么？
为什么要在这种时候站出来？
为什么在他一次次伤害他、羞辱他之后，还要这样维护他？
苏景似乎感受到了他的目光，微微偏过头，看了他一眼。那眼神很短促，没有任何责备，也没有邀功，只有一种几乎要将人淹没的……平静的守护。
然后，他转身，走回自己的键盘位置，仿佛刚才的一切只是工作中一个微不足道的小插曲。
录制暂停。
林辰站在原地，舞台的灯光打在他身上，却感觉不到丝毫暖意。苏景那个短暂的眼神，和他毅然走出来的背影，像一把钝刀，在他心上反复切割。
秦羽在远处抱着手臂，脸上带着看好戏的冷笑。
而林辰第一次清晰地认识到，他所以为的报复，他精心策划的这场战役，或许从一开始，就找错了敌人，也用错了武器。
失控的，不仅仅是刚才的节拍。
还有他自以为坚固无比的心防……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