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7、三十七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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尤渡淡淡的道：“既然在双修结束之后，这道印记就会消失，那么在八岐君离开阴阳罅隙之后，你我便就此分道扬镳，各奔前程吧。”
八岐：“……”
“为何？”八岐心中一沉，却还是故作镇定的道：“莫非，你是怕我来日离开阴阳罅隙，重获自由之后，会将是你襄助于我说出，落井下石，害你无法回头么？”
尤渡听八岐这语气，倒像是自己着急要撇清关系了，不禁心中愈加的感到疲惫。
……究竟是将他看成什么样的人，才会在他的身上留下那样宣示主权的气息啊！分明是他一面想要与他双修，一面又心中嫌恶，怎么还居然好意思将不是全都推给他？
“是又如何？”尤渡忽然觉得无趣，什么都不想解释了。他实在累得紧，神识昏昏当当，除了睡觉之外，没有任何想做的事情。
“尤渡！”八岐却忽然来气了：“在你的心里，我就是这样的人吗！”
尤渡：“……？”
尤渡气笑了：“这句话，不应该是我问你吗？”
八岐：“？？？”
八岐疑惑：“什么意思？”
尤渡冷笑：“逼着我把那些话说出来，你觉得很开心，对么？”
八岐直觉意识到有什么事情不太对：“等……”
“你问我把你看成什么样的人？那么，在回答这个问题之前，你能否先告诉我，你究竟把我看成什么样的人，以至于需要在我的身上留下这样的标记？”
“在你的眼中，我的情感与生活，竟然已经混乱不堪到了需要标记的地步了吗！”
尤渡真的是越说越气，越说越委屈。他觉得自己原本最多只是心里面堵得慌，也没有多难受，可情感一旦开始宣泄，就完全无法停止——不管新认识了多少人，尤渡总觉得自己与大家在有一种意义上无法真正的融入，而八岐，这个唯一知道他过去与现在所有事情的人，已经近乎成为了他十分重要的一根精神支柱。尤渡从不相信别人如何说，他只相信自己的亲眼所见。世间万物，皆有两面，别人眼中的八岐或许是恐怖的邪神，但在尤渡的眼中，纵使八岐的确有着许多令人头疼的地方，但他仍旧能够算得上是一个可以让他信赖的人。
在尤渡最无助，最绝望的时候，是八岐回应了他的呼唤。
尤渡不在意八岐当初回应他的目的，他只知道，在那个黑暗冰冷的密室之中，八岐是唯一一个回应了他的存在。
八岐对他，有着很大的恩情。
尤渡感激他，所以他之前才会想要将自己灵魂消散后的身躯留给对方附体，所以他才会……答应八岐双修的要求。
能够被冠以“邪神”之名，尤渡很清楚，八岐本质上绝不算什么好人，所以他也从不曾自大的觉得自己能够去改变对方什么。君子之交淡如水，他不奢求也不贪妄，但是至少，尤渡想，八岐应该是了解他的。
纵使世界上没有人能够真正的彻底看明白另外一个人，但是，在没有谎言的基础上，对方究竟是何心性为人，总该是心中有数的。
而现在，事实告诉了尤渡一个道理。
那就是，他以为，永远只是他这样以为。
“既然你心中对我如此怀疑嫌弃，我再继续与你相交，倒的确是我不识趣了。”尤渡认真的道：“至于你将来是否会落井下石……实不相瞒，在你没有提起之前，我从未考虑过这件事情。不过，既然你已经提了，那我也不讳言。”
“不，不用！”八岐打断尤渡：“你不必说，真的，是我不好……”
尤渡道：“八岐君，有些事情，还是说清楚一些，比较好。”
“我从未担心过你重获自由之后会对我做什么，也不怕有朝一日，千夫所指，众叛亲离。因为，在答应你之初，我就已经做好了去承受结果的准备。如果你说的那些事情真的发生了，也不过是是因果循环，我咎由自取罢了，怨不得任何人。”
“……”
八岐沉默了许久。
尤渡原本就是好不容易打起的精神，此刻迟迟等不到八岐的回音，以为他是不愿意搭理他，便也不想再强撑着，他放松了精神，侧过身，裹好了被子，准备进入睡眠状态，却没想到，八岐此刻，却又忽然说话了。
他说：“对不起。……好好休息。”
尤渡：“……？”
对不起？
对不起什么？
对不起他吗？
本便是一场交易，两厢情愿的事情，又谈何对得起对不起？
尤渡此刻虽然头脑昏沉，思维也迟钝，但仍就还是想要找八岐问个清楚，可就在说完那句话之后，八岐便切断了与他的精神联系，尤渡此刻早已经无力再重新去构建这种联系，再加上实在疲惫困倦到了极致，精神便抢在了思维之前，强行将他拉入到了休眠的状态之中。
是以，尤渡半点也未曾发现，一条暗紫色的小蛇在他的身前徘徊了许久，方才嗖的一下，化作一道暗色光晕，隐没消失在了地面上。
阴阳罅隙。
八岐心情复杂的耷拉着脑袋伏在不得已收敛盘曲起来的巨大身体上，语气沉重的问道：“他睡着了吗？”
刚刚从人世回归阴阳罅隙的魅影丁矜持的道：“额，这个这个这个……”
八岐：“你直接用点头或者摇头表示就可以了。”
魅影丁于是用力的点了点头。
八岐感觉自己好像是松了一口气，又感觉好像没有。
魅影甲殷切的道：“主人，属下有一句话，不知当讲不当讲。”
八岐冷漠道：“想明白了再出现在我眼前。”
“额……”魅影甲果断道：“属下觉得还是讲出来比较好。”
八岐：“……说！”
魅影甲清了清嗓子，说道：“属下以为，尤渡先生之所以会这样生气，这其实也意味着，他在意您啊！”
八岐微微抬了抬眼皮。
魅影甲看他有反应，立刻便继续道：“您想，如果他一点都不把您放在心上，又怎么会如此在意您的看法呢！”
八岐低哼了一声：“朋友之间的看法吗？”
魅影甲：“……”
魅影甲咬咬毒牙，冒着被打飞的风险，硬着头皮道：“主人，正是因为这样，所以属下私以为，乙当时出的那个主意，虽然现在看起来很馊，但是……假以时日，定能让主人如愿以偿！”
魅影甲乙丙丁戊戌，是八岐大蛇在阴阳罅隙之间唯一的陪伴。他们原本也曾为人为妖，甚至为仙为神，但最后，因为各种各样的执念与所求，他们最终选择向邪神献祭了自己的灵魂。他们抛却了过去的自己，抛却了所有的记忆，甚至连轮回与身躯也一并抛却，他们以蛇类的形态，与邪神共生，从此无心无欲，不死不灭。
甲乙丙丁戊戌，自然不是那些人原本的名字。不过，既然抛弃了过去的一切，那么，名字自然也是不能够留下了。八岐身为他们的主人，是理应为他们赋予名字的，但是鉴于八岐实在太懒，所以最终，他们的名字，就变成了甲乙丙丁戊戌这样简单粗暴的排序。
而魅影甲口中那位出馊主意被八岐无情打飞的魅影乙，则正是建议八岐在尤渡身上留下标记的可怜蛇。
魅影乙当初，的确是一片好心。毕竟，他们那强大的主人什么都好，就是无法真正的踏足人间，就算是双修，想要靠双修的力量突破封印，少说也要十年，十年的时间，保不准就有别的什么要魔鬼的对尤渡有贪图呢！那个晖不就还没死透吗！
邪神的印记，诚然是一种束缚，但换一种角度，却也是一种保护。
八岐心里也清楚，这标记的主意，虽然是魅影乙出的，但最后拍板这样做的人到底还是他自己，现在尤渡误会那么大……全怪魅影乙，好像的确是不太厚道。
毕竟……是他自己慌得一批，魅影乙充其量只是说出了他的心声。
八岐是真的怂啊！尤渡他根本就不知道究竟有多少人对他有兴趣，连他这样的存在都能视之为友，八岐简直不敢想象，万一有人故意接近尤渡，和他“交朋友”，然后再装可怜趁机提出点双修之类的要求，尤渡一个心软，会发生点什么事情！
诚然，八岐自己就是用的这样的招数，但正因为如此，所以他才更怕别人做出和他一样的事情来。
扪心自问，当初会回应尤渡的呼唤，根本不是因为他对尤渡说的“寂寞。”
八岐知道尤渡的价值，从一开始就知道。倘若与这个人双修，能够带给他巨大的益处。
双修双修，要两个人都有那个意思，才能修的起来。若是单方面的，那叫采补，以尤渡的身体素质，只怕采上没几回就一命呜呼了，那不是八岐想要看到的结果——仅仅几次的话，对他所需要的力量而言，如同九牛一毛，实在是太少。
于是，八岐尝试着与尤渡交流，他慢慢的接近他，让他一点一点的放下防备，他在千年前将自己的力量借给了尤渡，交换筹码是尤渡的一个允诺。八岐原本想着，很好，等到那个该死的人类死亡，尤渡就是他的了，却万万没有想到，在击碎了晖的肉身之后，尤渡居然选择了自我封印。
要说八岐当时的心里不恨，那是绝不可能，这种筹谋到最后一场空的失望，不是旁人能够想象的。
八岐曾经一度以为，自己恨的是尤渡，直到尤渡重新出现，他也不是没有考虑过，应该如何让他付出代价。八岐一直都知道那名施展离魂咒的人是谁，他从一开始就可以提醒尤渡，但是他满怀恶意的没有这样做。那个时候，他想，他是想要看到那个胆敢忘却承诺，自我封印一睡千年的人被心理早已经扭曲的晖折磨的。八岐期待着，却又隐隐的感到不悦与不忍，所以他反复的询问确定尤渡的答案，在尤渡执意前往的时候，八岐对自己说，那都是尤渡自找的，与他没有半点关系。
然而，实际上呢？
本以为自己能够冷眼旁观，甚至感受到复仇的愉悦，但实际上，看着那个人痛到蜷缩在地上抽搐，八岐只觉得前所未有的暴躁与焦虑。
他想要离开阴阳罅隙，想要重新踏足人间，想要恢复曾经不屑一顾的人类形态的身体。
因为，只有这样，他才可以在那个人痛苦害怕的时候，挡在他的身前，然后将他，抱在怀中。
八岐一直都知道自己很讨厌晖。只是从前，他以为讨厌是因为那个人类的狂傲自大，而现在，他猛然反应过来，人间天上，何曾少过狂妄之辈，会尤其的厌恶那个人，只是因为厌恶他对于尤渡的伤害。
这个人，凭什么得到那样宝贵的一份爱意，又是凭什么，在得到之后，如此的不珍惜呢？
即使心知肚明现在的晖不过是一具偶人，但是看着那具偶人抱着那个人的时候，他却又克制不住的产生想要摧毁一切的欲望。
何德何能。
那个混账东西究竟何德何能？！
在不断地焦躁与后悔之中，八岐强迫自己静下心来，去为尤渡想下一步的脱身之计。他将一切都为他筹谋好，只是没有料到，那个人居然仍然对晖心存爱意，宁可决绝的拉着对方一起同归于尽，也不愿意乖乖听他的话，走他的路。
是，如果尤渡的神魂彻底消散，那么八岐就可以趁着他消散的一瞬间，夺舍他的身体。
这的确是八岐曾经想要的。
然而，现在，那具身体中的灵魂的意义，早已经比身躯本身更重了。
甚至，在他提出双修之时，那原本离开阴阳罅隙的目的，也成了想要亲近那个人所寻找的借口。
双修？见鬼的双修。他就是馋尤渡，想睡的不得了。
在尤渡的身上留下气息，的确是他做的不厚道，但这个人就像是一道可爱又香甜的小点心，想吃的人实在太多，对于离不开阴阳罅隙的八岐而言，在心上人身上留下自己的气息，已经是他所唯一能够做到的事情了。至于尤渡想的嫌弃不嫌弃这个问题……尤渡是以为八岐嫌恶他的过去，殊不知八岐自己才是真正最应该担心这个问题的人。
如果按照尤渡的那个“嫌弃”论……八岐简直要无地自容。
遥想当年，他还在高天原的时候，位高权重，是何等的春风得意，主动投怀送抱的男女美人光是看都能看得人眼花缭乱。八岐从来就没想过要压抑自己蛇类的某种天性，虽然不至于来者不拒，但现在回忆起来……又何止是放荡荒唐一词能够形容的了的？
“唉……”
八岐忍不住低低的叹了一声。
原先他是想着，不管怎么样，先借着双修的名头把人捞到手，再从长计议，可现在看来……捞还得尽快捞到手，但自己原本的目的和过去的那些乌糟事儿，却得好好想个办法藏藏严实，要不然……
八岐实在是无法想象，在经历过晖那样的人之后，尤渡要是再知道自己原本接近他，也只是为了利用他，会是怎么样的心境。
哪怕不爱，哪怕只是朋友，可将这样的人看做朋友，一定会很失望，很伤心吧？
“魅影甲！”
“哎哎？主人有什么吩咐吗？”
“你的蛇形身体借我。”八岐下定决心：“我要亲自上去和他解释。”
作者有话说
第37章 三十七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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