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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9、如果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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听说那里晚上很漂亮,所以顾初妄计算好时间,简单带了几件衣物,开着越野车出到那里。
沿途景色很是不错,顾初妄一时心旷神怡,伸手放起了重金属音乐。
他一手握着方向盘,一手抽着烟,等到吸足了烟灰会在烟灰盒里磕上两下,这烟瘾他是重新拾起来了,深知危害,但就是想抽,想把自己敏感的神经用尼古丁压制住。
眼前是一养马人家,顾初妄下车大力甩上车门,他今天穿得十分利索。
上身是一件薄款深色t恤,隐约可瞧见他紧实的腹肌,腿上穿的是黑色紧身裤,蹬了一双欧风马丁靴,衬得双腿又长又直,小姑娘瞧去都不禁脸红害羞。
养马人家大门前站着个二十出头的小伙子,他冲顾初妄憨厚一笑,脸颊两侧的酒窝深深凹进去,顾初妄回他一笑,点了点头。
这儿的人,他真心喜欢。
顾初妄和这户人家商量好了,下午教他骑马,今晚在这儿住一晚,管饭。
他没讨价,人家说多少钱他就痛快地交了钱。男主人愣了好一会儿,可能是良心过不去,又还给顾初妄五百,说怕你砍价特意把钱往高了说,其实骑马吃饭住宿什么的连两百都花不上。
顾初妄没收,男主人还了好一会儿,女主人也上阵,夫妻俩实在过意不去,顾初妄只好收回。
他以前在饭店看见抢着付账的人都会在心里迷惑,如今落在自己身上,讪讪退出去,来到马场。
那位小伙子牵了辆骏马过来,介绍自己说我是他们的小儿子,大儿子早上出去给另外一个游客指路去了。
顾初妄“嗯”了声,在小伙子的帮助下成功上马,二人坐在马背上,小伙子为了教顾初妄骑马,特意亲自示范。
“这样,抓紧马缰,别太紧,容易把马弄疼。”小伙子说。
顾初妄照他说的试了一下,马果然小跑起来。
小伙子说:“不要太快,会不好停下!”
“好!”顾初妄扬声道。
驰骋草原的姿态是顾初妄所向往的,他向往天,向往荒芜人烟,因为只有那里,他才能敢爱敢恨,才能用睥睨的目光藐视一切流言蜚语。
马儿奔腾,似乎格外喜欢马背上的男人,嘶鸣一声,前蹄高扬,稳稳踏地起风。
“真是匹烈马!”顾初妄把缰绳一松一紧,驾马回到小伙子身旁。
“它好像很喜欢你。”
“是吗?”顾初妄开怀一乐,“我也挺喜欢它的。”
*
夜色将近,渺远处有钟鼓敲响,荡满整个草原。
“我好像听见了鼓声。”顾初妄端起碗,喝了口热乎乎的浓汤。
“是,你没听错。”男主人倒酒,说,“往前走几公里,有座小山,山上有个庙。”
“听说很灵的。”女主人用手拦下丈夫要给客人的酒,皱眉说他:“他明天还要开车,今晚喝了这碗烈酒,明天上山不安全!”
男主人立马收回酒碗:“哦哦哦。”
顾初妄笑了笑,向女主人道了谢。
吃过晚饭,顾初妄回到提前给他收拾干净的客房,从背包里拿出电脑,想开机试试能不能有信号。
挺幸运,收到了公司上午发的邮件。
他大致看了眼,挑了几个回复,叮嘱一两句,正要关上电脑,门被人敲响了。
“进来吧。”顾初妄坐在床上没动,说。
进来的是小伙子,他端着碗浓香的酥油茶,道:“阿妈叫我送来的。”
顾初妄给他腾出个地方,让他坐下,说:“替我谢谢你阿妈。坐吧,一起喝?”
小伙子眼睛瞟了一圈。点了点头。
顾初妄得到回答,拿起桌上的空碗倒了一半进去,不小心洒出些,拿纸擦着桌子,就听小伙子问:“这是你的电脑吗?”
“嗯。”顾初妄觉得这个问题有点多余,“给,喝吧。”
小伙子接过半碗的酥油茶,抿了一口,抬眼看正在一边喝一边操作电脑的顾初妄,说:“你是做什么工作的?”
“我吗?”顾初妄合上电脑,想了个通俗的说法,说:“画画的。”
“那一定很厉害吧。”
“还行吧。”
小伙子若有所思般上下晃了下脑袋,顾初妄看了一眼他,把酥油茶喝光,一抹嘴,问:“这里晚上好看吗?”
小伙子:“好看,有星空。”
“你困吗,要是不困的话咱俩出去待一会儿,我教你画画,正好我包里有一些颜料什么的。”
小伙子猛得抬起头,眼睛里闪着光,狠狠点头。
*
顾初妄躺在草地上,也不在乎草地脏不脏,湿不湿,手臂挡着一半的眼睛,时不时瞧两眼小伙子画的成果,时不时望向天空。
确实很好看,小伙子没骗他。
有星河,有圆月,映得天际都是闪闪亮亮的,像一副精致的油画。
他突然想看这里的日出和黄昏了,一定比此刻漂亮多了。
小伙子全凭看到什么画什么,不带一丁点技巧,顾初妄在恰当的时候指点一二,这才不至于让他浪费了一堆颜料。
一个人从道边走过来,小伙子抬头,下一秒喊了声:“哥!”
他口中的哥漫不经心地扫过去两眼,疲惫地应了声,掀开门帘,回屋去了。
看样子很累,连躺在地上的顾初妄都没看到。
*
转天,顾初妄要走了,小伙子问他去哪儿,他说想去那个庙。
“那里很难找到。”男主人的大儿子突然从房里出来。
顾初妄:“麻烦你们告诉我怎么走,我试试能不能找到。”
大儿子看了他一眼,和他说了,最后顾初妄也没要求他带路,大儿子双手抱胸,倚着墙,说:“你比昨天那对情侣好相处,他们硬要我陪着去,怎么说都不好使。”
顾初妄好奇地挑高眉头。
小伙子嚼了几口糌耙,含糊道:“也不完全是吧,主要是那个女的,她男朋友都说不要了,那个女人还不罢休,那个男人好像都无奈死了。”
告别过后,顾初妄开车上路,按着他们说的,的确有些麻烦,顾初妄走错了好几次,终于在天黑前到了那座山下。
从山脚到山顶,长长的阶梯让他头皮发麻,他轻轻叹了口气,抬脚爬了起来。
鼓再次敲响,顾初妄估摸了下时间,怕寺庙关门,加快速度,在小沙弥合上大门的前一刻进来了。
真是狼狈啊。
顾初妄心里苦笑。
“施主随我来。”小沙弥双手合十,微微鞠躬,步履缓慢。
长时间在这种环境,和这种人相处,都会不知不觉地没了七情六欲吧。
顾初妄很累,没心情看这寺庙的样子,一路跟着小和尚。
后院这一排都是给前来的客人准备的,只有一间房亮着烛火,其余几间是黑的。
顾初妄恹恹地走过那间住人的房前,这块隔音一定很差很差,要不顾初妄怎么能听见里面的人说话声。
“哎呀,我让你带我来旅游,你就这么糊弄我!”这是女生,是恼怒的,但感觉始终有点忌惮,语气不敢太硬。
男生闷着声,似乎不高兴了但还保有绅士风度:“那你将就一晚,明天我带你走,好不好?”
女生哼了声。
“施主?”小和尚轻声唤他,“站在那里干什么?”
顾初妄倏地转头看他,眼神凶得吓人,把小沙弥惊了惊,仔细一看,又感觉是很可怜的神情。顾初妄大口喘着粗气,抑制不住的心脏阵痛,耳朵里在嗡嗡作响,腿都是软的。
小和尚以为他犯了什么病,赶紧上前,道:“阿弥陀佛,施主这是怎么了,莫不是什么旧疾犯了?”
顾初妄什么都听不见了。
脑袋里始终回响着那句“好不好”。
好不好?
他怎么能用这种语气对一个女人说话。
不好,他一点都不好了。
宁静了几天的心扉就这样被一句“好不好”捶成齑粉。
如果心脏能掏出来,那他的心一定划开了道口子,血液汩汩全淌了出来。
似乎屋内的二人听见门外的说话声,男人打开门:“怎么……”
天塌地陷。
耳鸣不止。
顾初妄看清了男人的脸,整个人都不好了。
那是他朝思暮想,心心念念的人呐。
那是他的时柠边呐。
但他为什么身边有个女人挽他的手臂啊。
除了他们俩人,其余人都是一头雾水,疑惑地在他们中间看来看去。
女人撒着娇,嗲音嗲气地问:“老公你认识呀?他谁啊?”
某个字眼刺痛了顾初妄,他嘴角抽搐了一下,像是冷笑但又很可悲,时柠边抓住了这个细节,他下一秒是要瞪女人的,但……他没有。
时柠边理所当然地应了她的一声“老公”,不仅让顾初妄心绞着痛,还把女人惊喜够呛。
要不说女人在情爱上是很敏锐狡猾的生物,没有贬义的意思,只是惊叹她们对自己心爱之人所能付出的心思。
小和尚用拇指拨过念珠,道了声“阿弥陀佛”,留下钥匙,便离去了。
现在就剩下三个人了。
彼此间依靠那点灯火,堪堪看清脸庞,时柠边哑着嗓子让女人先进去,而女人这时犯了傻,竟看不出微妙,站在原地没有理时柠边。
顾初妄强迫自己把表情舒展成冷漠的,淡然的,满不在乎的样子,扯了扯嘴角:“好久不见。”
“……好久不见。”时柠边睫毛微不可见地颤抖,声线保持平稳。
相隔十年,让二人再遇见时心里都憋着一股劲,谁也不愿先低下头。
如果今天时柠边身边没有这个女人,或者退一步,那个女人说了句“老公”后时柠边训斥了一声,顾初妄十万个愿意做那个热脸贴冷屁股的人。
他甚至愿意跪下来求时柠边原谅,只要时柠边开心。
但三千繁华世界,因果皆缘,哪里有如果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