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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醉春烟 ...
与此同时,胜州渡口前。
待船客们散得七七八八,一个粗豪的嗓门就从船里响了起来:
“老李!你赶紧瞅瞅,这回要怎么个修法?”
老李从脚边捡起块白土子,认真琢磨半天,便在甲板上画起来:
“这里,吃劲最大。得用四寸的大铲钉,最少这个数。”
他伸出粗厚的手掌,五指岔开。
“五十个?”孟黑虎凑近了些。
“嗯。”老李应着,又在旁边画了几个小圈,“这些地方用蚂蟥钉咬住,能省些。但一拃厚的松木板,至少还得补十块。另外,半寸的铁铆钉,先备三十斤。”
孟黑虎巴掌蹭着下巴颏儿,盘算着这又是一笔不小的开销。
若是账房跟他这么说,他早吼开了,可对着老李,他也只是嘬了嘬牙花子:
“老李,平常可没这么多……”
老李这才抬起头:“当家的,料备足些,修得踏实,往后跑起来才敢放心使力气,不至于半道趴窝。”
孟黑虎盯着老李那张满是皱纹的脸,又低头看了看这艘陪他风里来、雨里去的宝船,猛地一拍大腿:
“成!就按你说的办!该买的料,一文钱也不省!”
日光照在老李花白的鬓角上,他点了点头,复又弯下腰去,继续端详船身。
沈渊立在码头前,正吩咐杨瓒去寻仵作验尸。船上那关于木料钉子的对话随风飘来,他忽然心下一动。
赶巧陈四像个跳脱的猢狲从旁窜过,沈渊随手拎住他后领,问道:
“那边蹲着的老船工,什么来历?”
陈四被勒得舌头差点吐出来,赶忙摸了摸脖子,心有余悸地说:
“回阁下的话,那人是老李,修船的手艺没得说!跟着咱们船队跑好些年了。”
说着,他忽然“哎”了一声:
“您不认得他么?这回在灵州租船,都是他揽的客啊!”
杨瓒这时还在等人去牵马,闻言便接道:
“的确未曾见过。当初在灵州接洽的是个叫顺子的年轻人,看着不过二十出头。”
“噢!那是老李的徒弟。”陈四想当然地说,“许是老李年纪大了,便让徒弟跑腿传话来着。”
沈渊听罢却若有所思,不由多打量老李几眼。收回视线时,正瞥见个被同僚推出来的绿袍参军。
只见其官袍虽旧,脊梁却挺得笔直如松,无甚谄媚之态。沈渊看他还算顺眼,便随口点道:
“你,过来。”
陈参军闻言,端端正正地一拱手:
“中郎将有何吩咐?”
“陪本官四处走走。”
沈渊淡淡吩咐一句,便迈开步子,沿着新修的堤岸行去。
陈参军整了整乌纱帽,亦步亦趋地跟在后头。
走出十数步,沈渊方才开口,问的却是河道上的事:
“此段河道,平日水深几何?遇汛期又涨几许?”
陈参军虽有些紧张,答起话来却是有条不紊:
“回禀中郎将,此地平日水深一丈有二,若逢连日暴雨,恐漫过三丈,有决堤之险。”
沈渊“嗯”了一声,又问:“堤岸加固,用的是何种工法?”
“胜州堤坝皆是用木龙桩打入河底深处,再以垒石之法砌成。因地动后民力不足,郑使君便开放官仓,以工代赈,每日用工三百余人,皆管两餐,另有钱米发下。”
这番对答,详尽清晰,显然是心思多用在实事上。
沈渊心中微动,再开口时,考校得便更深了些:
“历来大灾之后,必有大疫,此事胜州府可有章程?”
这已不是工事,而是民生大计,远超他一个小小参军的职责范围。
陈参军却未被问住,依旧应对如流:“中郎将容禀,郑使君先前早已下令,通告阖城百姓,非滚沸之水不得入口。更严令禁绝私下捕鱼捞虾,恐食河中病死鱼鲜,反害性命。”
“城中各处井水,皆按时辰投放石灰与防疫药草。府衙更贴出告示,若有百姓咳嗽发热,须即刻报官,由专人送至城外草庐医治,绝不许拖延隐瞒。”
他说得恳切,沈渊听得入神,心中已有几分赞许。
跟在后头的几个小吏却是悄悄挤眉弄眼,拿眼神互递着话。
却说这位陈参军,原是京中工部员外郎。听说是为人过于刚正,得罪了上头某位宰相,被贬来胜州后也不予实职,只道“听候调用”。
平日里,大伙儿见他是个被贬的京官,又是一副不苟言笑的倔脾气,都对他敬而远之。
这回胜州地动后,府衙人手奇缺,郑刺史忽然想起有这么个“闲人”,便将他派来渡口值守。
谁想今日倒真派上用场,正好应付这位从京里来的贵人。
到底是在金陵见过大世面的嘛,肚子里果然有些墨水。
沈渊停下脚步,正眼看向身后这位国字脸的参军。
“你叫什么名字?”
那男人闻言,忙躬身拱手,恭恭敬敬地答道:
“下官陈于陛。”
陈于陛……
沈渊将这名字在唇齿间默念两遍,一双深邃丹凤眸,定定望向他。
“你——”
沈渊停顿半晌,方才意味深长地说道:
“不错。”
尾音沉甸甸的,带着一种与生俱来的威仪,仿佛不是赞许,而是定论。
这般天潢贵胄的派头,寻常官宦人家是断然学不来的。
陈于陛望着沈渊背影,挠了挠后脑勺,只觉这位中郎将的腔调与姿态,似在哪儿见过,颇为熟悉。可任他如何去想,也琢磨不出个所以然来。
他素来有个毛病,不大记得住人脸,便也从不给任何人面子。
当初在工部,便是因一项渠务修造的银钱数目不对,他一根筋地揪着不放,非要查个水落石出,最终捅到宰相门生那里,这才落得个被贬的下场。
沈渊重新将目光投向河道,忽而眯眼发问:
“这河道改治之法,是谁的手笔?瞧着颇有章法。”
陈于陛收回思绪,忙答:
“是北域神殿送来的图纸。她们世代居于大河之畔,于治理水患一道,极有心得。郑使君看罢图纸,也说其中诸多建言,切中肯綮,大有裨益。”
他指着远处道:“胜州水患本不算严重,只须提防连日暴雨即可。但若能从此处开始治理,待大河流经水患常发的洛、汴二州时,便可大大减轻泛滥之危。”
正说着话,对面又有一行人说说笑笑地走来,皆是披纱袍的女子。
陈于陛瞧见后,立马对沈渊说道:
“中郎将,那边便是神女祠的娘子们。”
沈渊闻言,下意识地回身望去,一眼便看见了走在最前头的那个人。
四目相对,不禁都是一怔。
二人谁也没想到,他们竟不是在瑞鹤楼里碰头,而是在河道边上先见着面,彼此心里都生出几分稀罕来。
兰娘子此刻正陪在祝姯身侧,指着那初具雏形的河渠,含笑说起旧事:
“神使您瞧,当年我便是从这条兰渠上,被玛奼捡回祠中的。后来,我便择了‘兰’字为姓。”
祝姯闻言,这才从对视中回过神来,侧首应和:“草木有本心,渠水更含灵。你有这段缘法,也是难得。”
笑语一番后,她又对兰娘子说:
“如今祠中婴孩众多,缺不得照拂。兰娘子先回去看顾罢,我只在此处随意逛逛,稍后便自行回客栈了。”
兰娘子应了声“好”,带人先行离开。
那头,沈渊也挥了挥手,将陈于陛等人打发下去。
待闲杂人等悉数散尽,他这才缓步踱过来:
“祝娘子怎的在此?”
明明分开尚不足半日,可在这陌生的胜州城中乍然相见,祝姯竟无端生出一种他乡遇故知之感。心头松快,腮边便不禁绽开酒窝。
她扬了扬手中那卷河道图纸,玩笑道:
“这河道改制,一砖一石,可都是我们神殿拿真金白银填出来的。我自然要来瞧瞧,银子有没有花在刀刃上。”
沈渊闻言,唇角也泛起笑意。
他与她并肩而行,心中却知,这话半分不假。
北行愈深,神女香火便愈盛。胜州地界,受神殿影响仍旧很大。
北域坐拥金矿宝矿无数,王都外甚至有条河,就唤作“洒金河”。
因其上游常年淘金,以至大量金粉流入河中,在日光下粼粼生辉。
这么一块流油的肥肉,天下无人不眼馋。可因有神女镇守,数百年来,也无人敢轻举妄动。
发兵北域,便意味着进犯神殿。天下信众的怒火,还没有哪个帝王能承受得住。
沈渊沉思无话,这回倒轮到祝姯发问。
“你呢?”她偏头看他,眼中满是好奇,“你不是金吾卫么?怎的也管起河道上的事了?”
难道……
祝姯忽然侧过身,将他前路一挡,仰起脸来瞧他,讶声问:
“你是钦差呀?”
沈渊被她这突如其来的举动弄得一愣,竟不知该如何分说,索性由着她误会下去。
祝姯见他不语,只当是默认,愈发觉得新奇。
她胆子也大了起来,竟抬手去摸他腰间佩剑,一双眼睛亮汪汪的,满是兴奋:
“这个是尚方宝剑么?能先斩后奏的那种?”
沈渊垂下眼睑,见她白皙纤长的手指,轻轻搭在乌黑剑鞘上。黑白分明的景象,十分晃眼。
他不禁轻笑一声,心道斩几个贪官污吏,何须尚方宝剑?
用不着沈渊接话,祝姯已全然沉浸在自己的畅想里。
她还有模有样地并起双指,在半空中虚虚一划,口中念念有词:
“呔!狗官拿命来!”
沈渊闻言,再也忍俊不禁,撑着额角笑个不停。好容易缓过气儿后,又抽空逗她:
“原来北域百姓,也爱听戏文?”
祝姯一张俏脸顿时垮了下来,没好气地白他:
“你这人,瞧不起谁呢?”
“往前数上几百年,这中原九州都是我们大虞的疆土!”
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谁祖上还不曾风光过?
沈渊挨了一记粉拳,赶忙从善如流地应道:
“是是是,娘子所言极是。”
话音里还带着压不住的笑意,祝姯扭头哼了一声,自顾自地往前走。
春日里的日头,一旦上了中天,便有些暖融融的,照在人身上,说不出的舒坦。
河风徐来,吹得堤岸边的柳丝如烟拂动,星星点点的鹅黄,瞧着便是一派生机。
沈渊见她迎着风,不自觉地眯了眯眼,那双素来清亮的眸子里,透出几分浅浅倦意。
猜着祝姯是困了,他放缓步子,提议道:
“我已命人备下马车,待会儿便先送娘子回瑞鹤楼。”
说罢,他又温声问道:
“这几日在胜州府,娘子可有什么安排?”
注: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吴敬梓《儒林外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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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也不想唠唠叨叨的,只是按照晋江规则,不引注会被举报[捂脸笑哭]大家别嫌我烦[求求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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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章 醉春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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