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那是一个春天（一）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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与客厅里梅潜山的激动不同，厨房里的景象意外和谐，路长亭正尝试套刘家美的话。
“阿姨，你好年轻啊，平时有保养秘诀吗？”路长亭笑眯眯地假装择菜，其实他根本不会。
刘家美站在水池边眉眼弯弯地杀鱼，鱼很鲜活，血液溅到刘家美脸上，她说：“哎呀，没有什么秘诀啦，万事都是心态最重要。”
路长亭紧紧盯着她，感觉有些异样。
刘家美把刀插进鱼的腮部，把整个鱼头揭了下来：“不然得病了可不好，你说对吧，小路？”
“阿姨说得对。”路长亭把菜板上的刀拿到了自己手里。
刘家美的眼神慢慢落到菜刀上，路长亭没看她，开始削土豆。
“砰！”
推拉门一下被拉开了，路长亭被吓了一跳，回头一看，发现梅潜山冷着脸站在那里。
“小鱼，是饿了吗？怎么生气啦？”刘家美也回头看。
“嗯嗯，阿姨快做好吃的吧！”梅观云从梅潜山身后冒出来，笑着打圆场道。
刘家美没深究，她点了点头，继续处理手上的鱼。梅潜山只是一直盯着她。
“哥，我们去客厅。”梅观云拉了拉梅潜山的衣角，轻声说。
没等梅潜山回应，刘家美突然转身问道：“哎，小鱼，你见到你哥哥了吗？”
她一边问着，一边走出厨房到处找了起来，梅观云跟了上去，看到刘家美从卧室里将那个死婴又抱了出来。
她几步走到三人面前，将襁褓举给他们看：“看！这是我的孩子，可爱吗？”他的脸上带着一种初为人母的慈祥，哪怕面对的是一个残缺不全的死婴。
“我和逸文给他取名叫周刘宇，好听吗？逸文说这是我们爱情的结晶。”刘家美抱着襁褓，慢悠悠地在客厅里转了起来，一边转一边轻轻掂着怀里的孩子，仿佛真的在哄睡一个婴儿，“这是属于我们的千禧宝宝，我要陪他一辈子的……”
太阳流进了客厅，整个空间里泛着一层暖光。
女人的声音轻柔得不像话，梅潜山死死盯着女人陷入幸福的模样，手慢慢握紧了，他咬牙道：“那我呢？”
刘家美并没有听见他说话，自顾自地抱着孩子走到了阳光里。
“小鱼，小鱼，快快游……”
她唱起了那首歌谣，温和的女声钻进三人的耳朵，带着一些抚慰人心灵的力量，让人觉得这首歌本就该让她来唱。
“月光缝补小银鱼，
妈妈在河边织毛衣——
丝线飘过粼粼的湖面，
贝壳吐出旧珍珠，
空摇篮盛满星沙，
两个姓氏的娃娃，
拼图缺角沉入海，
潮水带走褪去的鳞片……”
梅观云再次听到这首歌，脑中的线索突然有了清晰的脉络。
他侧头对路长亭说：“你听到了吗？‘两个姓氏的娃娃’，指的不就是我哥和那个婴儿吗？”
梅观云却看到路长亭突然睁大了眼睛就往前冲，嘴里喊着：“别！”
“回答我！”梅潜山比路长亭还快，他猛地冲了上去揪住刘家美的衣领，吼得撕心裂肺，“我问你，我呢！”
但纵使梅潜山情绪再激烈，刘家美的眼神还是没有从怀里的襁褓上离开，仿佛那是世界上最重要的事一样，让她对外界毫无反应。
路长亭冲上前将梅潜山拉开了，手掌脱离刘家美的一瞬间，梅潜山突然被一股深深的无力感包裹。
我的妈妈不爱我。
好幼稚。但梅潜山就是这样想了。
这位从来没印象的母亲，从她出现的第一秒，就这样轻而易举地将梅潜山的情绪牵着走了，那种血亲之间剪不断理还乱的情缘像结实的丝线将梅潜山和母亲绑在了一块儿，让梅潜山无法忽略，也无法妥协。
承认自己的父母不爱自己是一件非常难的事。
梅潜山比见到那些哥哥的时候还要无力，如果这是系统给他的挑战，那他不得不承认系统实在太了解他了。
梅观云走上前，将梅潜山的视线阻隔了不再让他看到刘家美。
其实梅观云非常理解梅潜山的处境，当他拖着被家暴的父亲打残的身体从那个房子里逃出来的时候，他就明白，他的父亲从来没有爱过他，甚至于从没把他当一个人。
梅观云抱住了梅潜山。
两人心有灵犀地沉默着，直到听见路长亭的惊叫：“等等！”
“砰！”一声巨响。
路长亭冲到阳台边，震惊地看到楼下刚刚摔死的女人。
梅观云和梅潜山也赶忙跑上前，看到楼底下流出鲜血的女人和那具残缺的婴儿尸体。
“快下楼快下楼！”路长亭反应过来，推着两人冲出门。
三人管不了那么多，急匆匆地沿着水泥楼梯往下走，但显然还是晚了，他们到达一楼的时候，发现外面变成了另一副景象。
路长亭懊恼地一拳打在旁边的墙上：“明明可以套出更多信息的。”
梅观云想起什么：“哥，硬盘拿了吗？”
梅潜山还没从那股情绪里抽出心思，随手摸了摸衣服内兜，点了点头。
梅观云暗暗叹了口气：“不管怎么样，还是继续往前走吧，没解决的事终究会解决的。”
路长亭抓了抓头发，也没别的办法，勉强道：“行吧。”
三人环顾一周，正值黄昏，夕阳落在雪白的建筑上，贴满瓷砖的墙面上写了几个红色的大字——“教育是人类生活的根本,是社会进步的源泉”。
“学校。”梅观云说。
路长亭眯了眯眼睛：“你们谁上过小学吗？”
梅观云摇了摇头：“我们没有上过正常的学校，有家庭教师。”
“那这不太对啊，我也没去过一般的学校，”路长亭摸了摸垂在锁骨处的发尾，“这系统不是按照我们的记忆生成场景吗？没有的记忆怎么会生出场景呢？”
梅观云皱起眉。
一直没说话的梅潜山这才开口道：“职业。记忆不一定是我们的记忆。”
梅观云说道：“那也就是说，刘家美和周逸文有可能是教师？”
“这样才说得通。”路长亭点点头。
“不过……”路长亭思绪一转，“也不一定是刘家美或者周逸文，也有可能是你的父母呢？”他看向梅观云。
梅观云被他这一眼看得有些心里发毛，心虚地反驳道：“你怎么不说跟你有关？”
路长亭嘴角一勾，有点看戏的心思：“我的事可跟这些无关哈，只要潜山在身边，这些怪事和我有关的概率几乎为零。”他朝梅潜山挤了挤眼睛。
梅观云狠狠翻了他一眼，拉着梅潜山就走。
梅潜山不想理这种小学生打架似的针锋相对，顺从地往前走去。
周遭很安静，没有见到人。
学校不大，只有两栋楼，墙面都贴满了白色的瓷砖，楼两侧都有旋转楼梯，每一层楼梯平台的围栏向外突出一个饱满的圆形。
两栋楼面对面，中间空出一块水泥地操场。
三人走进其中一栋楼，楼内是普通学校的常见格局，每层共有五间教室和一个教师办公室，虽然没见到人，但教师办公室内的桌子上随意摆放的材料、水杯、烟灰缸，无不表明楼内有人活动。
梅观云摸了摸课桌，手上并没留下什么灰尘。他有些疑惑：“这里肯定有人，去哪里了？”
路长亭不以为意，随口说：“放学了吧。”
梅潜山走到讲台上，翻了翻讲桌底下有些杂乱的东西。
讲桌下放着一些没开封的粉笔，亮黄色的塑料三角板，最底下安静地躺着一小沓试卷。
梅潜山将试卷拿了起来，吹了吹上面散落的粉笔灰。
最顶上的一张试卷上写着：
“姓名：徐久
班级：小（五）9801班
科目：数学
得分：98.5分”
梅潜山一张一张地翻下去，分数从高到低，共有53张，正好是一个班的普遍人数。
“谁！”梅潜山突然听到梅观云的怒斥，他抬起头来，看见梅观云和路长亭突然朝教室门外跑去，他连忙跟了上去。
梅观云追到教师办公室门口就停下了，他拦住还想往前冲的路长亭：“别追了，它想扰乱我们。”
“哥！”梅观云转头，看到跟上来的梅潜山。
梅潜山问：“怎么了？”
梅观云摇摇头：“没什么，刚看到一个人影。一转眼就没了。”
“像个小孩，”路长亭皱眉，“男孩。”
梅观云说：“嗯，先去刚才那个教室，再找找有没有什么有价值的东西。”
三人回到教室，梅观云找了半天也没找到什么有用的线索，他转头向梅潜山看去，梅潜山正蹲在讲台上看一张纸。
“哥，干嘛呢？”梅观云和他一起蹲下来。
梅潜山把东西给他看：“我觉得这个……可能有点价值。”
梅观云定睛一看，那是一张数学试卷，字迹很工整，但带着一股初学者的青涩，一看年级，果然是小学生写的。
“这个怎么了？”梅观云看着那张写着“徐久”这个名字的试卷，疑惑道。
梅潜山将试卷折起来放进了自己的衣兜里，站了起来：“不知道，感觉这个名字很熟悉。”
“哦。”梅观云挠了挠头，也站了起来。
这时候，他抬起头，刚好透过窗户看到对面楼的过道上跑过几个人。
“对面有人！”梅观云惊道。
作者有话说
第14章 那是一个春天（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