晋江文学城
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10、暗光交织 ...

  •   电子钟显示凌晨2:17,宋祁与的笔尖在素描本上划出最后一道裂痕。他盯着已经完成的参赛作品——一幅全黑的抽象画,只在角落有一抹血红色,像一道永远无法愈合的伤口。
      "不够..."他喃喃自语,手指神经质地敲打画框。三天没睡的太阳穴突突跳动,药物带来的平静假象早已被躁狂期的洪流冲垮。画室角落里,空药瓶滚落在颜料管中间,闪烁着微弱的反光。
      宋祁与突然抓起画刀,狠狠划向画布。帆布撕裂的声音在寂静的夜里格外刺耳。一道、两道、三道...直到原本的作品面目全非。他喘息着停下,看着被自己摧毁的画作,嘴角扭曲出一个笑容。
      "这才对。"
      墙上的挂钟指向3:05。宋祁与抓起书包翻出校园钥匙——上周从教务处偷来的。夜风从窗户缝隙钻进来,吹散了他额前的汗珠。躁狂期的能量在血管里奔涌,让他无法安静地多待一秒。
      "得去学校..."他自言自语,抓起外套从二楼窗户翻了出去。
      凌晨的街道空无一人。宋祁与奔跑着,耳边是自己剧烈的心跳和呼啸的风声。十五分钟后,他站在林潍六中紧闭的校门前,轻松翻越。保安室亮着灯,但值班的老张早已熟睡。
      画室的锁在钥匙转动下应声而开。宋祁与打开最暗的一盏灯,从柜子里取出参赛用的画布——他早就偷偷多准备了一份。颜料在调色板上混合,变成一种奇异的灰蓝色,像是暴雨前的天空。
      画笔在画布上疯狂舞动。宋祁与不知道自己画的是什么,只感觉有什么东西要从胸腔里破体而出,必须通过画笔释放。时间失去了意义,等他再次抬头时,窗外已经泛起鱼肚白。
      画布上的景象让他自己都愣住了:两个少年的剪影背对而立,却在地面上投下相连的影子。左边的少年笼罩在黑暗中,只有眼睛处透出一点光亮;右边的少年站在光里,脚下却延伸出黑暗的根系。整幅画用的是压抑的色调,唯有两人相连的影子是明亮的金色。
      "这是什么..."宋祁与的手指颤抖着触碰未干的颜料。他从未画过这样的作品,既不全是黑暗,也不假装光明,而是某种...真实的矛盾。
      "原来你在这。"
      画室门被推开,江亦站在那里,校服外套随意地搭在肩上,眼下带着淡淡的青黑。他的目光从宋祁与满是颜料的手移到画布上,瞳孔微微扩大。
      "你找了我多久?"宋祁与问,声音嘶哑得不像自己。
      "四个小时。"江亦走近,"我去过福利院、废弃工厂、河边...最后想到你可能来了这里。"他伸手抹去宋祁与脸颊上的一块蓝色颜料,"你几天没睡了?"
      宋祁与避开他的触碰:"不重要。画完了,这就够了。"
      江亦强硬地扳过他的下巴,直视他充血的眼睛:"你又没吃药。"
      "吃了没用。"宋祁与挣开他,却因为突然的眩晕踉跄了一下。江亦立刻扶住他,感受到手掌下不正常的高热。
      "你在发烧。"江亦的声音罕见地带上了一丝急切,"得回去休息。"
      宋祁与摇头,指着画:"今天中午是交稿截止时间。"
      "我帮你交。"江亦强硬地说,"现在你需要——"
      "不!"宋祁与突然提高音量,画室里回荡着他的回声,"你不明白...这可能是最后一次了..."
      江亦愣住了:"什么最后一次?"
      宋祁与的呼吸变得急促,手指无意识地抓紧胸口的衣服:"陈院长说...如果这次再不稳定...就把我送去精神病院。"他扯出一个扭曲的笑容,"他们说我是定时炸弹,会伤害别人..."
      江亦的表情变得异常冰冷。他一把抓住宋祁与的手腕,力道大得几乎留下淤青:"听着,你不会去任何地方。这幅画会得奖,所有人都会看到你的才华,而不是你的病。"
      宋祁与怔怔地看着他,突然笑了:"你真相信这种童话?"
      "我相信你。"江亦松开手,轻轻抚平宋祁与被弄皱的衣领,"现在,让我帮你把画包好。"
      中午的阳光灼热刺眼。宋祁与站在教务处门口,手里捧着精心包裹的画作。江亦站在他身旁,面无表情地看着徐主任在登记表上写下宋祁与的名字。
      "题材是什么?"徐主任例行公事地问。
      "..."宋祁与张了张嘴,却发现自己从未想过这个问题。
      "《共生》。"江亦平静地替他回答。
      徐主任点点头,将作品收进专门的陈列室。走出教务处,宋祁与突然抓住江亦的手腕:"为什么是这个名字?"
      江亦看着远处操场上嬉闹的学生:"因为那就是你画的,不是吗?光明与黑暗,完整与破碎...互相吞噬又互相滋养。"
      宋祁与的心脏猛地收缩了一下。江亦看懂了,比他自己还要清楚。
      一周后的颁奖典礼,学校礼堂座无虚席。宋祁与坐在参赛者区域,手指不停敲打膝盖。江亦作为学生会代表坐在前排,偶尔回头看他一眼,目光冷静如常。
      "接下来宣布特等奖..."校长的声音通过麦克风传遍礼堂,"今年的特等奖授予高二(7)班宋祁与同学的《共生》!"
      掌声雷动。宋祁与机械地站起来,走向舞台。聚光灯刺得他眼睛发痛,台下数百张面孔模糊成一片。校长热情地握着他的手说着什么,但他只听到血液冲击鼓膜的轰鸣。
      直到一个熟悉的身影走上舞台——江亦作为学生代表上台献花。在鲜花交接的瞬间,宋祁与感觉到江亦的手指在他掌心轻轻划了一下,像是一个秘密的摩斯密码:坚持住。
      "请获奖者谈谈创作灵感。"主持人递过话筒。
      礼堂安静下来。宋祁与看着台下期待的目光,喉咙发紧。他的视线不自觉地寻找江亦,发现对方正微微点头,眼神坚定。
      "这幅画..."宋祁与的声音很轻,但麦克风将它传到每个角落,"是关于两个破碎的灵魂如何互相...救赎。"
      他说出"救赎"这个词时,自己都感到陌生。台下的掌声再次响起,但宋祁与只看到江亦嘴角那抹几不可见的微笑。
      颁奖结束,人群散去。宋祁与独自站在陈列室,看着自己的画作。现在它被装裱在精致的画框里,下方贴着金灿灿的奖章。
      "你撒谎了。"
      江亦的声音从身后传来。宋祁与没有回头:"什么?"
      "你说'救赎'。"江亦走到他身旁,两人肩并肩看着画,"我们之间从来不是救赎。"
      宋祁与轻笑:"那是什么?"
      江亦的手指轻轻点在画中两个少年相连的影子上:"共犯。"
      黄昏的光线透过窗户,将两人的影子也投在画上,与画中的剪影奇妙地重合。宋祁与感到一阵眩晕,可能是太久没睡,也可能是躁狂期即将结束的前兆。他下意识抓住江亦的手臂,感受到对方平稳有力的脉搏。
      "别倒下,"江亦低声警告,"媒体还要采访特等奖得主。"
      宋祁与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站直:"我需要药..."
      "晚上给你。"江亦的声音不容置疑,"现在,微笑,接受采访,当好你的天才少年。"
      当记者们涌入陈列室时,他们看到的是一个苍白但英俊的少年艺术家,身旁站着冷静自持的学生会代表。没人注意到他们背在身后、紧紧相握的手,也没人看到江亦拇指在宋祁与手腕内侧轻轻摩挲的安抚动作。
      "这幅画的灵感来源是什么?"一位记者问道。
      宋祁与看向江亦,得到一个几不可见的点头后,他对着话筒说:"黑暗中的光,和光明里的影。"
      这个回答被刊登在次日的报纸头条,配图是宋祁与站在画作旁,而江亦在他身后半步的位置,目光深沉地看着镜头,像一位沉默的守护者,又像一个隐秘的同谋。我将为您创作这个关键转折章节,描写江亦如何引导躁郁症发作的宋祁与暂时恢复平静。以下是基于前文设定的续写内容。
      颁奖典礼的喧嚣如潮水般退去。宋祁与站在洗手间的镜子前,冷水顺着下巴滴落。镜中的影子在扭曲,时而分裂成两个,时而膨胀成可怕的怪物。耳边响起尖锐的鸣叫声,像是十年前那场车祸的刹车声永远定格在耳膜上。
      "不..."他攥紧洗手台的边缘,指节泛白。胸口有什么东西在膨胀,快要撑破肋骨。躁狂期的能量与抑郁期的黑暗交织在一起,形成可怕的漩涡。
      洗手间的门被推开,几个学生的谈笑声戛然而止。"宋、宋祁与?你还好吗?"
      宋祁与抬起头,看到镜中自己猩红的眼睛,和三个惊恐后退的学弟。他想说没事,发出的却是一声嘶哑的低吼。学弟们夺门而出。
      必须离开。必须藏起来。
      废弃的音乐教室在顶楼最西侧,钥匙是去年从后勤处偷配的。宋祁与跌跌撞撞地爬上楼梯,手指在墙上留下断续的血迹——不知什么时候又抓破了掌心。钥匙转了三次才对准锁孔,推开门时灰尘在斜阳中飞舞。
      钢琴。黑得像一口棺材。
      宋祁与蜷缩在钢琴下方的狭小空间,膝盖抵住胸口。这个姿势让他想起福利院的禁闭室,八岁那年他第一次发病后被关的地方。药物的副作用开始显现,视线边缘出现彩色光斑,像无数只窥视的眼睛。
      "找到你了。"
      江亦的声音从门口传来,平静得不带一丝波澜。宋祁与透过钢琴腿的缝隙看到他锃亮的鞋,一步步接近,在面前停下,然后——出乎意料地坐了下来,保持着一臂的距离。
      "颁奖结束后你消失了。"江亦从口袋里掏出一包湿巾,抽出一张放在地上,慢慢推过去,"手上都是血。"
      宋祁与盯着那张洁白的湿巾,没有动。他的呼吸仍然急促,太阳穴的血管突突跳动。江亦似乎并不期待回应,只是从书包里取出一个保温杯,拧开盖子。甜腻的蜂蜜香气弥漫开来。
      "福利院陈院长打电话来,"江亦将杯子放在两人中间,"问你为什么没回去吃药。"
      "不...需要..."宋祁与的声音像是从很远的地方传来。
      "我知道。"江亦点头,"但蜂蜜水需要。你至少十二小时没喝水了。"
      阳光透过尘封的窗户,江亦穿着规整的校服,扣子一丝不苟地系到最上面一颗,像是刚从某个重要会议出来。这种极致的秩序感莫名让宋祁与感到一丝安定。
      "数数看。"江亦突然说。
      "什么?"
      "钢琴有几个脚。"江亦用指尖轻点地面,"和我一起数。"
      宋祁与的视线模糊了一瞬,但还是下意识看向那架三角钢琴:"...三个。"
      "正确。"江亦从包里取出一个小药盒,倒出两粒白色药片,当着宋祁与的面碾碎成粉,倒入蜂蜜水中,"现在,告诉我今天星期几?"
      "周...五。"宋祁与的呼吸稍微平稳了些。江亦的问题太简单,简单到大脑不得不从混乱中抽离出来回答。
      "正确。"江亦轻轻摇晃杯子,药粉溶解在琥珀色的液体里,"最后一个问题——"他停顿了一下,"你父母的车,是什么颜色?"
      宋祁与的瞳孔骤然收缩。这个从不对任何人提起的话题,江亦就这样轻描淡写地抛出来,像在问今天的天气。胸口的疼痛变得尖锐,但奇怪的是,耳边的噪音减弱了。
      "蓝色。"他听见自己说,"宝马...蓝色。"
      江亦点点头,将杯子推近一些:"现在喝掉它。全部。"
      宋祁与的手仍然发抖,但已经能握住杯子。温热的甜水流过喉咙,带着轻微的苦味。他喝得很慢,江亦就那样耐心地等着,目光落在钢琴上某处看不见的瑕疵上,给他留出喘息的空间。
      "他们...在去画展的路上。"宋祁与突然说,声音嘶哑,"妈妈刚完成一幅新作品...想给我惊喜。"
      江亦的睫毛微微颤动,但没有打断。
      "下雨天。"宋祁与的指甲无意识地抠着杯子,"卡车打滑...我坐在后座...活下来了。"他扯出一个扭曲的笑容,"运气真好,是不是?"
      杯子被轻轻抽走。江亦不知何时已经挪到触手可及的距离,他的手指搭上宋祁与的手腕,三根指尖按在脉搏处。这个动作他们做过无数次——江亦学过急救,总能最准确地找到桡动脉的位置。
      "108,比刚才慢了。"江亦宣布,手指却没有立即离开,"现在看着我,数我的呼吸。"
      宋祁与抬头,第一次真正看清江亦的脸。他的睫毛在夕阳下几乎是透明的,随着平稳的呼吸轻轻起伏。一、二、三...宋祁与在心中默数,自己的呼吸不知何时开始与这个节奏同步。
      "好多了。"江亦终于松开手,从书包里取出一个素描本和铅笔,"陈院长同意了,你不用去精神病院了。"
      宋祁与睁大眼睛:"什么?"
      "我说你需要为下周的全市展览准备新作品。"江亦翻开素描本,上面赫然是一份伪造的家长同意书,他的签名完美模仿了陈院长的笔迹,"所以你现在有两个选择——跟我回家,或者继续躲在钢琴下面。"
      宋祁与盯着那个签名,突然笑了:"你真是个疯子。"
      "彼此彼此。"江亦合上本子,"所以?"
      音乐教室安静下来,远处操场上的喧闹声像隔着一层毛玻璃。宋祁与慢慢舒展蜷缩的身体,关节发出轻微的响声。药效开始发挥作用,思维不再像脱缰的野马,但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沉重的疲惫。
      "你家。"他最终说道,让江亦拉他站起来。
      走出校门时夜幕已经降临。江亦叫了出租车,罕见地让宋祁与坐在靠窗的位置——他知道对方发病后需要观察移动的景物来确认现实感。车窗开了一条缝,夜风带着初秋的凉意灌进来。
      "司辰在家吗?"宋祁与突然问。
      江亦的嘴角绷紧了一瞬:"他去参加夏令营了。"顿了顿又补充,"司景年出差。"
      宋祁与点点头,额头抵在冰凉的玻璃上。街灯一盏接一盏闪过,在他苍白的脸上投下流动的光影。江亦用余光观察着他——紧绷的下颌线放松了些,眼睑微微下垂,这是药物起效的迹象。
      沈洁的别墅位于城东的高档社区。江亦输入密码,大门无声滑开。出乎宋祁与意料,屋内一片漆黑。
      "我妈去参加医学研讨会了。"江亦打开灯,"三天不回来。"
      餐厅桌上摆着外卖盒,还是温的。江亦示意宋祁与坐下,自己则上楼去拿东西。宋祁与机械地咀嚼着食物,尝不出味道,但温热的质感让胃部的不适缓解了些。
      江亦回来时手里拿着一个小型医药箱和一套睡衣。"先洗澡。"他把睡衣放在宋祁与手边,"然后换药。"
      浴室的水声响起后,江亦迅速检查了手机——三条来自景逸的未读消息,都是关于司辰提前结束夏令营回来的事。他删掉消息,从书柜深处取出一瓶没有标签的药片,倒出两粒碾碎,混入准备好的热牛奶中。
      宋祁与出来时穿着明显大一号的睡衣,头发还在滴水。江亦指了指牛奶:"喝掉。"
      这次宋祁与没有反抗,一饮而尽。他看起来疲惫不堪,眼下的青黑更加明显,但眼神已经清明了许多。江亦拉过他的手,小心地揭开被水泡发的创可贴,重新清理掌心的伤口。
      "为什么?"宋祁与突然问。
      江亦头也不抬:"消毒水会疼,忍一下。"
      "不是这个。"宋祁与的声音很轻,"为什么帮我?"
      棉签停顿了一秒,然后继续它的工作。"因为你需要。"江亦最终回答,"而我能做到。"
      包扎完毕,江亦引导宋祁与来到客房。床单是新换的,散发着淡淡的薰衣草香。宋祁与站在床边,突然感到一阵不真实——这个房间太正常了,正常的床,正常的窗帘,正常的书桌,与他内心永不停歇的风暴形成荒诞的对比。
      "睡不着很正常。"江亦仿佛读透他的想法,"给你这个。"
      他从口袋里掏出一个小巧的MP3播放器:"只有一首曲子,但够长。"
      宋祁与戴上耳机,按下播放键。《G小调赋格》的前几个音符流泻而出,巴赫精密如机械的音乐结构瞬间占据全部听觉。他惊讶地看向江亦,后者正站在门口调整空调温度。
      "数学的音符化。"江亦简短地解释,"可以帮助整理混乱的思维。"他关掉主灯,只留一盏小夜灯,"我就在隔壁,需要就喊我。"
      门轻轻关上。宋祁与躺在陌生的床上,耳边是严谨的复调音乐。药物带来的困意终于漫上来,像黑色的潮水。在意识消失前的最后一刻,他想的是江亦手指搭在他脉搏上的温度,那种稳定的、不容置疑的存在感。
      隔壁房间,江亦站在窗前,手机屏幕亮着。一条新消息来自景逸:「司辰明早的飞机,他知道你带宋祁与回家了。」
      江亦关掉手机,目光投向窗外的黑夜。某种比夜色更浓重的情绪在他眼中沉淀,既像是保护欲,又像是某种更危险的占有。他知道这场精神救赎的游戏有多危险——就像在悬崖边跳舞,稍有不慎就会双双坠落。
      但今夜,至少今夜,他们安全了。

  • 昵称:
  • 评分: 2分|鲜花一捧 1分|一朵小花 0分|交流灌水 0分|别字捉虫 -1分|一块小砖 -2分|砖头一堆
  • 内容:
  •             注:1.评论时输入br/即可换行分段。
  •                 2.发布负分评论消耗的月石并不会给作者。
  •             查看评论规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