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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第 10 章 ...


  •   皇陵地宫深处,滴水声在死寂中炸响如惊雷。宋未雪指尖拂过玉璧边缘,一道细若发丝的凹槽在积尘下显露。苏沉舟的匕首精准刺入凹槽,寒铁撬动千年机括的呻吟声中,玉璧“咔哒”轻响,竟从正中裂开一道笔直缝隙!

      一股混杂着药草与腐朽纸张的奇异气味弥漫开来。玉璧内中空,薄如蝉翼的丝绢卷轴静静躺在凹槽中,其上古奥星图在夜明珠幽光下流淌着诡谲光芒。卷轴末端,一行朱砂小字如泣血:

      > **“荧惑非灾,乃人灯作祟。帝星非晦,实鸩毒侵髓。陈玄子泣血录真,托于九泉之璧,待天日重开。”**

      “人灯…鸩毒…”宋未雪的声音在幽闭空间里激起回响,冰冷彻骨,“冯保以灯影伪作天象,以鸩酒弑君!”她猛地抬首,目光如冰锥刺向玉璧内侧更深处——那里嵌着一枚蜡丸,形制竟与当年父亲宋颐流放边疆前,留给她的诀别信物一模一样!

      苏沉舟已捏碎蜡丸。发黄纸片上,宋颐的字迹力透纸背,带着绝境中的孤注一掷:

      > **“吾女未雪:若见此书,吾命休矣。先帝驾崩前夜,召为父密录星台异象。‘荧惑守心’乃冯保以九盏赤焰琉璃灯悬于观星塔伪造!为父誊录真象于《乙巳星变实录》,藏于祖祠獬豸佩内。佩已托付玄子道长…保重!”**

      父亲不是因星象获罪!他是带着先帝被毒杀的真相,被冯保灭口!十一年前金陵的血海,宋家七十三口的冤魂,根源在此!宋未雪身体几不可察地晃了晃,扶住冰冷的玉璧才未倒下。深青官袍下,那件裹过父母骸骨的素麻衣仿佛瞬间浸透血水,沉得要将她压垮。

      “獬豸佩…”邱刚敖嘶哑开口,额角蜈蚣疤在幽光下狰狞扭动,“陈玄子老道死前,心口插着带钩的刀,怀里…就捂着半块獬豸佩!” 他猛地看向苏沉舟腕间——那七粒由雌蛇玉佩碎片串成的墨玉珠,在黑暗中幽幽流转。

      苏沉舟缓缓抬起手腕,墨玉珠轻触玉璧内壁。珠身细密的裂痕竟与璧上星图纹路产生微弱的共鸣!一丝极其微弱的、类似星图胶片的材质光泽,在珠体深处一闪而逝。

      “沉星的血…”苏沉舟的声音如同砂纸摩擦,带着焚心蚀骨的痛楚,“她画在信纸背面的半枚玉佩…不是钥匙,是锁!锁着陈道长用命藏下的半块獬豸佩!那里面…是《乙巳星变实录》!”

      三条血路,在此刻轰然交汇!宋家灭门、沉星殒命、陈玄子被焚…所有牺牲,只为守护这枚藏在皇陵玉璧深处、指向龙座染血真相的獬豸佩!而沉星用生命传递的墨玉星珠,正是开启最后铁证的密钥!

      “走!”邱刚敖低吼如受伤的孤狼,□□劈向紧闭的配殿石门,“外面的狗,闻到腥了!”

      ---

      厚重的石门刚被邱刚敖劈开一道缝隙,凄厉的破空声已至!三支闪烁着幽蓝光泽的弩箭呈品字形,撕裂黑暗,带着淬毒的死亡尖啸直射三人面门!

      “低头!”苏沉舟厉喝,身体如鬼魅般侧滑,手中匕首划出一道冷电,“铛”地格飞射向宋未雪的一箭!邱刚敖不退反进,□□卷起恶风,硬生生劈碎射向自己的毒箭!第三支箭擦着苏未雪飞扬的官袍袖口掠过,狠狠钉入后方玉璧,箭尾兀自剧颤!

      门外,火把光芒大盛,映出禁军统领赵乾那张因惊怒而扭曲的脸!他身后,数十名身披玄甲、手持劲弩的皇城司精锐将狭窄的墓道堵得水泄不通!更令人心悸的是,队伍前列站着三名全身笼罩在墨色软甲中、只露出一双毫无感情蛇瞳的钩吻杀手,手中那标志性的幽蓝弯刀在火光下流淌着剧毒的寒芒。

      “宋未雪!尔等擅闯皇陵禁地,毁坏先帝遗宝,罪同谋逆!就地格杀!”赵乾的咆哮在墓道中回荡。

      回应他的,是宋未雪冰冷如万载玄冰的声音,穿透喧嚣,清晰地钉入每个禁军耳中:“谋逆?本官手持獬豸银袋,奉天承命,追查的是崇贞先帝鸩杀血案!尔等阻挠,便是冯保余党,同罪当诛!”

      “妖言惑众!放箭!”赵乾气急败坏,手臂猛挥!

      箭雨如蝗!密集的破空声令人头皮发麻!

      “进殿!”邱刚敖魁梧的身躯如同磐石般堵在门口,卷刃的□□舞成一片密不透风的光幕!叮叮当当的爆响如同骤雨打芭蕉,毒箭被纷纷劈飞、斩断!火星四溅中,他臂膀、肩头瞬间绽开数朵血花!

      苏沉舟一把拽住宋未雪手臂,将她拉回配殿深处。眼角余光瞥见一名钩吻杀手如同附骨之蛆,贴着地面从邱刚敖刀幕死角滑入殿内!幽蓝的弯刀带着阴毒的弧线,无声无息地抹向宋未雪后颈!

      “找死!”苏沉舟眼中戾气炸裂!她不退反进,合身撞入那杀手怀中,手中匕首以同归于尽的狠辣之势,直刺对方心窝!同时手腕一翻,腕间墨玉珠链如毒蛇吐信,狠狠抽向对方持刀的手腕!

      杀手没料到苏沉舟如此悍不畏死,刀势一滞。匕首虽被软甲格挡偏移,未能刺中心脏,却狠狠扎入肋下!墨玉珠链更是在其腕甲上擦出一溜火星,一股奇异的麻痹感瞬间顺着手臂蔓延!

      “呃!”杀手闷哼一声,动作迟滞了半分。

      就这电光火石的一瞬,宋未雪已旋身,手中铁尺带着千钧之力,如同判官铁笔,狠狠砸在对方太阳穴上!

      “咔嚓!”令人牙酸的骨裂声响起!杀手哼都未哼一声,软软栽倒。

      殿外,邱刚敖的咆哮与兵刃撞击声、禁军的惨嚎混杂成一片。又有两名钩吻杀手试图冲破刀幕!

      “用这个!”宋未雪将配殿角落一只沉重的青铜灯奴猛地推向门口!苏沉舟心领神会,匕首在灯奴底座机括处狠狠一撬!沉重的青铜巨兽带着风雷之声轰然倾倒,翻滚着砸向殿门,瞬间将狭窄的入口堵死大半!

      “轰隆!”巨响震得穹顶灰尘簌簌落下。殿外攻势为之一滞,传来赵乾气急败坏的怒吼和兵士搬动障碍物的杂乱声响。

      喘息之机!宋未雪迅速从怀中取出父亲那半块獬豸佩——形似独角神兽,玉质温润却已遍布裂纹。她目光投向苏沉舟腕间的墨玉星珠。

      苏沉舟毫不犹豫,褪下珠链。七粒墨玉珠静静躺在掌心,裂痕深处流转着微弱星芒。宋未雪将半块獬豸佩的断裂处,缓缓靠近其中一颗墨玉珠。

      没有机括声响,没有光芒大作。就在獬豸佩断裂的獠牙尖端触及墨玉珠裂痕的刹那,那颗珠子竟如同活物般微微颤动,一道极其细微、肉眼几乎无法察觉的玉髓丝线,从珠体裂痕中探出,精准地“咬”住了獬豸佩断口处一个更微小的凹点!

      “咔…”

      一声轻得几乎被殿外喧嚣淹没的脆响。獬豸佩与墨玉珠严丝合缝地连接在一起,浑然天成!一道温润的光华沿着连接处流淌而过,瞬间激活了佩身上那些看似装饰的、细密繁复的古老云雷纹!云雷纹路如同被注入生命,在玉佩表面明暗流转,最终汇聚于獬豸那怒目圆睁的独角之上!

      独角顶端,一点米粒大小的玉盖无声弹开。一卷被油脂密封、细如小指的薄如蝉翼的丝帛卷轴,赫然藏匿其中!

      宋未雪指尖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展开丝帛。蝇头朱砂小字密密麻麻,正是父亲宋颐的亲笔——《乙巳星变实录》!上面不仅详细记录了冯保以灯影伪造“荧惑守心”的天象,更直指先帝驾崩前夜,脉案中出现的异常毒素与冯保亲信太监送入的“安神汤”关联!末尾,一行血字触目惊心:

      > **“鸩君之谋,非阉宦独为。龙榻之侧,尚有影!”**

      “龙榻之侧…尚有影…”宋未雪低声重复,深潭般的眸子掀起滔天巨浪。冯保背后,还有人!一个能在“龙榻之侧”操纵弑君阴谋的人!

      殿外,青铜灯奴在巨力撞击下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裂缝蔓延!

      “没时间了!”邱刚敖背靠剧烈震颤的殿门,鲜血浸透半边衣襟,声音嘶哑,“玉璧里的蜡丸和星图!拿稳了!老子给你们开条血路出去!”

      苏沉舟将《乙巳星变实录》丝帛塞入怀中,与玉璧中取出的陈玄子星图紧紧贴在一起。她最后看了一眼手中那枚由半块獬豸佩与一颗墨玉珠连接成的奇异信物,将其牢牢系在颈间,紧贴肌肤。

      “路不在外面,”苏沉舟眼中燃烧着孤注一掷的野火,匕首指向配殿深处那面刻满星宿浮雕的墙壁,“在下面!陈玄子星图标示过,皇陵地宫有活水暗河,通向北郊冰湖!玉璧上的星图,就是暗河入口的方位锁!”

      她冲向星宿浮雕墙,指尖沿着玉璧星图拓下的轨迹飞速游走,按压着墙壁上对应的星宿凸点。每按下一处,墙壁深处便传来沉闷的机括转动声!当最后一颗代表“北辰”的星宿被按下——

      “轰隆隆隆——!”

      整面星宿浮雕墙剧烈震动,缓缓向内旋转,露出后面一个黑黢黢的、仅容一人通过的向下洞口!一股阴冷潮湿、带着浓重水汽的寒风猛地倒灌而出!

      与此同时,殿门轰然破碎!碎裂的青铜块与木屑激射!赵乾满脸狰狞,带着潮水般的禁军和仅存的两名钩吻杀手涌入!

      “逆贼休走!”

      “走!”邱刚敖如同受伤的暴熊,爆发出最后的力量,□□卷起一片血色风暴,死死堵在洞口前!阿华和影子如同两道鬼影,从侧翼扑向禁军,用身体阻挡射向洞口的箭矢!

      苏沉舟毫不犹豫,率先钻入洞口。宋未雪深深看了一眼在刀光血雨中死战不退的邱刚敖,将铁尺狠狠掷向扑来的一名钩吻杀手,转身没入黑暗。

      ---

      冰冷刺骨的地下河水瞬间淹没到胸口,湍急的水流带着巨大的力量撕扯着身体。苏沉舟一手死死护住怀中紧贴胸膛的星图与丝帛,一手奋力划水,在绝对的黑暗中凭着水流方向艰难前行。身后,宋未雪紧跟着,每一次划水都牵动着肩头的箭伤,剧痛让她眼前阵阵发黑。

      不知过了多久,前方隐约出现一丝微光,水流也变得更加湍急!出口就在眼前!

      然而,就在她们即将冲出暗河出口的刹那——

      “咻!咻!咻!”

      三道幽蓝的毒箭,如同潜伏在洞口外的毒蛇,毫无征兆地撕裂昏暗的光线,带着刺耳的尖啸射来!目标精准锁定了苏沉舟的咽喉、心口和护着胸前要害的手臂!

      千钧一发!

      苏沉舟在水中猛地拧身,险之又险地避开射向咽喉的致命一箭!但射向心口和手臂的两箭已至!

      “噗嗤!”

      一只冰冷的手猛地从侧后方伸出,狠狠推在苏沉舟背上!是宋未雪!巨大的力量让苏沉舟身体向前扑倒,射向心口的毒箭擦着她后肩掠过,带起一溜血珠!但射向手臂的那支毒箭,却狠狠扎入了宋未雪为了推开她而暴露的右臂!

      “呃!”宋未雪一声闷哼,身体瞬间僵直,幽蓝的毒气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顺着伤口蔓延!

      “宋未雪!”苏沉舟目眦欲裂,反手抱住她下沉的身体。

      洞口外,三个身着水靠的钩吻杀手如同水鬼般跃入水中,幽蓝的弯刀劈开暗流,狠辣斩来!显然,有人算准了这条逃生之路!

      苏沉舟眼中瞬间充血!狂怒与杀意如同火山爆发!她一手死死搂住中毒昏迷的宋未雪,另一手握着匕首,在水中与三名杀手展开惨烈搏杀!水流严重迟滞了动作,每一次格挡、每一次刺杀都耗费着巨大力气。毒箭的伤口在冰冷河水的浸泡下麻木,但幽蓝的毒素带来的麻痹感却在加剧。

      匕首划开一名杀手的喉咙,血雾在水中弥漫。另一名杀手的弯刀在她腰侧划开深可见骨的伤口。苏沉舟咬牙,不顾一切地将匕首刺入对方心窝!最后一名杀手的刀锋已到眼前!

      就在这生死一瞬——

      “轰——!!!”

      上方冰层传来震耳欲聋的爆炸!巨大的冲击波透过水体传来!冰湖的出口被炸开了!一道刺目的天光投射下来!

      一道魁梧如山、浑身浴血的身影如同炮弹般从炸开的冰窟窿里砸入水中!是邱刚敖!他背上插着数支断箭,□□早已不知去向,仅凭一双铁拳,在水中如同狂暴的巨鳄,一拳轰碎了最后那名钩吻杀手的头颅!

      “走!”邱刚敖的声音在水下模糊不清,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决绝。他一把抓住苏沉舟和昏迷的宋未雪,用尽最后的力量,带着两人冲出水面,狠狠抛向冰窟窿外布满碎冰的湖岸!

      冰冷的空气呛入肺腑。苏沉舟抱着宋未雪在冰面上翻滚。她回头望去,只见邱刚敖在冰窟窿边缘奋力将她们推上来后,身体猛地一沉。一支从水下射出的、刁钻至极的幽蓝毒箭,精准地没入了他的后心!

      邱刚敖庞大的身躯剧烈一颤,动作瞬间僵住。他缓缓转过头,布满血丝的眼睛越过翻腾的水花,望向冰面上挣扎的苏沉舟和她怀中生死不明的宋未雪。那眼神里没有恐惧,没有痛苦,只有一种近乎平静的托付,和一丝终于解脱的释然。他张了张嘴,似乎想说什么,却只涌出一股带着黑气的血沫。

      额角那道蜈蚣般的旧疤,在冰水的冲刷下,红得刺眼。

      随即,他如同断翅的巨鹰,被湍急的暗河水流裹挟着,沉入了那片冰冷刺骨的黑暗深渊。

      “邱刚敖——!!!”苏沉舟的嘶吼被寒风撕碎,绝望而凄厉。

      ---

      三日后,太极殿。
      九龙金漆宝座高踞丹陛,十二旒珠玉垂帘后,年轻的皇帝端坐如塑,明黄龙袍下摆在御案前纹丝不动。殿内焚着昂贵的龙涎香,却压不住那股无形的、令人窒息的凝重。殿门大开,刺骨的寒风卷着零星雪沫灌入,吹得殿内垂挂的明黄帷幔猎猎作响。

      阶下,文武百官鸦雀无声,垂首肃立,如同泥雕木偶。大殿中央,宋未雪独自一人立于冰冷的金砖之上。她依旧穿着那身深青色的大理寺少卿官袍,袍摆沾满干涸的泥点与暗褐色血渍,如同雪地中绽开的污梅。左臂用简陋的夹板固定着,悬在胸前,右臂被毒箭撕裂的伤口虽已包扎,但每一次呼吸都牵动着深入骨髓的剧痛和毒素带来的麻痹。她的脸色苍白得近乎透明,唯有一双眼睛,亮得如同寒潭深处燃烧的幽火,穿透殿内氤氲的香雾,直刺丹陛之上的垂帘。

      在她脚边,静静躺着一只打开的、沾满河泥与冰碴的木匣。匣内,陈玄子泣血录真的星图丝绢,与宋颐用生命守护的《乙巳星变实录》丝帛并列展开。旁边,是那枚由半块獬豸佩与墨玉星珠连接成的奇异信物,以及从皇陵玉璧中取出的、包裹着宋颐遗书的蜡丸。

      物证如山,血痕犹在。

      “臣,大理寺少卿宋未雪,”她的声音不高,却清晰地响彻死寂的大殿,每一个字都像冰锥凿击在百官心头,“奉旨彻查崇贞先帝驾崩疑案,十一年前金陵宋氏灭门惨案,及津海卫官粮贪墨、构陷忠良等诸案。今查实——”

      她猛地抬首,目光如利剑刺穿垂帘:

      “司礼监掌印太监冯保,为掩盖其以‘荧惑守心’伪天象、惑乱朝纲、掩盖其鸩杀崇贞先帝之滔天罪行,勾结‘潜蛟’逆党,于十一年前构陷忠良、屠戮臣父宋颐满门七十三口!更于事后,为灭口钦天监保章正陈玄子,残杀其徒苏沉星!其后数年,冯保及其党羽工部尚书刘巍、工部侍郎赵垣、漕运总督郑沧等人,借‘潜蛟’网络,贪墨国帑,荼毒地方,构陷忠良如北疆督军张崇邦等二十七人致死,罪证确凿,罄竹难书!”

      死寂。绝对的死寂。只有殿外寒风呼啸。

      宋未雪的声音陡然拔高,带着金石般的铿锵与血泪的控诉:

      “然!鸩君之谋,非阉宦独为!龙榻之侧,尚有影!《乙巳星变实录》载,先帝驾崩前夜,脉案异常毒素,与冯保所进‘安神汤’同源!此汤经由何人递入深宫?何人能在‘龙榻之侧’,纵容此等弑君逆举?!”

      她踏前一步,深青官袍在寒风中鼓荡,那枚染血的獬豸墨玉信物在她颈间折射着冰冷的光:

      “冯保伏诛,刘巍授首,赵垣、郑沧毙命!然元凶巨恶,仍藏于九重!臣今日,以宋氏七十三口冤魂为证!以陈玄子、苏沉星、张崇邦及无数枉死忠良之血为凭!叩请陛下——”

      她撩起染血的官袍下摆,对着丹陛之上那沉默的龙影,轰然跪倒!膝盖砸在金砖上的声音,如同惊雷炸响在每个人心头!

      “降天威!彻查宫闱!肃清朝纲!以正国法!以慰冤魂!以安天下!”

      “咚!”

      额头重重叩在金砖之上,发出沉闷的回响。鲜血,从她额角磕破的伤口蜿蜒流下,滴落在冰冷的金砖上,晕开一小朵刺目的红梅。

      整个太极殿,如同被冻结在寒冰地狱。百官面无人色,瑟瑟发抖,无人敢抬头直视丹陛。垂帘之后,那明黄的身影依旧纹丝不动。唯有那垂落的十二旒珠玉,在死寂中,几不可察地、极其轻微地晃动了一下。

      殿外,风雪更急了。铅灰色的云层低低压着金碧辉煌的琉璃瓦顶,仿佛随时会崩塌下来。

      苏沉舟一身素白麻衣,如同融雪中的幽灵,静静立在太极殿外汉白玉广场的尽头。她怀中,紧紧抱着一个粗糙的陶罐,里面是邱刚敖仅存的一点遗物——几片染血的甲胄碎片,和半截断裂的刀柄。寒风卷起她单薄的衣角,露出腕间剩下的六颗墨玉星珠。珠身裂痕深处,幽光流转,如同不灭的星辰。

      她望着那扇紧闭的、象征着至高权力的殿门,望着殿门前那深青色的、跪伏于地的孤绝身影。

      当清白之路尽断,歧途便是唯一的归途。而这条以血铺就的归途,终于延伸到了龙座之前。

      风雪呼啸,卷起广场上未化的积雪,如同为这沉默的终局,扬起漫天素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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