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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踏卦游壁显神通2 ...

  •   天台上云遮雾绕,阿镜用指腹细细触摸岩壁,只希望前人能够在这上面刻一些要密,但来看来看去,也不见得显现什么天宫机关。

      姚子卿环视四周,沉思了许久,对阿镜说道:“或许不会是平常的机关呢?”

      阿镜转过身,一边说话一边走到她跟前:“我想也是这样,寇天师一代开坛祖师,应该并不会设些什么显而易见的构造。”

      两人并肩俯身望去,只见云海无际,波涛翻滚,时而拍击山壁,时而化作银练悬空;仿佛立于天宫之巅,尘念散尽,唯觉天地悠悠,万古一瞬。

      “呀,我们得走了,谭前辈他们还等着我们呢。”阿镜冲着姚子卿微微一笑:“上来可是我赢了,要是下去你赢了我,咱们就算扯平了。”

      不等姚子卿回话,阿镜的身影便如离弦之箭,自万仞崖壁之下纵身跃下。

      阿镜体内并无半分真气,身行坠势极猛,眼看便要直坠深渊。

      而在后方,姚子卿已然追上,足尖在陡峭的岩壁上轻轻几点,下坠姿势顿时大为缓和,姿态轻盈优雅,显然内功精深,已到了身轻如燕之境。

      “这般高度,没有内功你可撑不住。”姚子卿语调平平,却透着一股不服输的争胜之心。

      她内力悠长,后劲十足,说话间气息丝毫不乱,身形再次加速,眼看便要超过阿镜。

      然而就在姚子卿即将掠过的刹那,阿镜双足在空中虚踏,步伐玄奥莫测,竟然在虚空之中身形一旋,点向“巽风位”,借得一丝盘旋之气,身形如风中柳絮,飘然荡开,恰好避开姚子卿带起的气流。

      阿镜紧接着踏“震”、“兑”二位,步伐忽疾忽缓,忽刚忽柔,身形变得飘忽不定,难以琢磨。

      两人一者凭借绝世内力,稳扎稳打,气脉悠长,一者靠神妙步法,借力化力,可谓精妙无方;如同因鹰隼与灵雀,一猛一巧,并驾齐驱。

      越是下落,姚子卿内力深厚的优势越发明显,气息依旧绵长,而阿镜全神贯注,推算步伐,额头以见汗珠,显然心神消耗极大。

      最终在离地只有百丈之时,姚子卿深吸一口气,内力彻底爆发,身形如流星急转,终于与阿镜齐平。

      姚子卿侧过头,看了一眼阿镜,虽然脸覆面具,什么神情也瞧不见,但额头已然冒出汗珠,呼吸在面具之下时急时缓地吐出。

      姚子卿那点争胜之心瞬间化为乌有,只剩下欣赏和担忧,她不禁开口讯问:“还行吗?”

      不料对方听到这话,却回头向她微笑:“卢姐姐,你可别分心呀。”说罢,话音随着身影一同急速下坠,没入下方苍翠的山林之中。

      两人的身影如流星般急速下坠,渐渐离地面越来越近,扑面而来的气流吹得地面落叶狂舞,树木枝叉哗啦作响。

      只听一声闷响,尘土飞扬,姚子卿腰肢一拧,身形顺势向前旋转迈步,动作极为矫健,借跨步将巨大的冲击力层层化解,连转三周后已然可以稳稳停住。

      她的脸颊因气血翻涌而在白皙的皮肤上微微泛粉,但眼神依旧清亮。

      而一旁的阿镜自知无法像姚子卿那样用内功硬抗,所以早已在离地数丈时算好了步伐,正踏“艮山位”,正如同山之稳,如石之固,能够瞬间定住身形,避免失控翻滚。

      但停住脚步绝非算完,往往意味着要承受全部的冲击,对于一个没有内功的人肯定接受不住这样的作用力。

      故阿镜脚尖触点即分,身形借势向东南方位的“巽风位”飘出,如风之入隙,将下坠之势巧妙转化为倾斜向前的动力。

      然后左转“震雷位”卸去三分力,右旋“兑泽位”再化三分力,整个身体仿佛成了一段柔软的柳枝,每沓一步都精准的踩在一个新的卦位上,利用方位的转化和身体旋拧,将那股冲击力分解、引导、散入地面。

      最后将绝大部分下坠的力化解后,她的身子才如风中落叶般轻盈的几个旋转,衣袂飘飘,最终稳稳的站在了姚子卿前面的数步之外。

      姚子卿看了她巧妙的卸力步法之后,心生佩服,走到阿镜跟前:“我愿赌服输。”

      刚说完,阿镜便身形一晃,用手捂着面具,似乎是没站稳,踉跄了几步。

      姚子卿立即上前扶住她,一不小心碰到了对方冰凉的手,心中担忧,道:“你没事吧……”

      在两人双手触碰的一刻,阿镜如同应激的小兽,立即抽回去,连忙后退拉开距离,向姚子卿摆摆手:“没事……没事,从小就这样,体力跟不上……我习惯了。”

      姚子卿看着阿镜略微拉开面具,不停的换气喘息,看她挺难受的样子,于是建议对方:“要不然把面具摘下来?”

      “啊呀,我真没事;”阿镜直起身,装出一副云淡风轻的样子,避开话题:“你刚刚说了的,要将贴身长穗给我,还作数么?卢姐姐?”

      姚子卿不答话,顺手摸上了自己配剑上的长穗,显然在进行一番内心博弈。

      “呀,我猜对了,这穗子真是卢姐姐心头的宝贝,可是大女子行走江湖,岂有撒泼赖账之理?”阿镜忽然附身靠近,故作沉吟,戏谑道。

      姚子卿自己也明白“双剑无穗,如壮士断腕”的道理,更何况双剑并立,红穗左右,少了一半,心里终归觉得不圆满。

      但又想到,眼前这位少女本来在轻功处有过人之处,是自己技不如人,所以输的心甘口服,于是解了下来。

      阿镜一看对方这样老实照做,不禁瞪大了眼,突然笑了一声。

      姚子卿听到对方的笑声,将捧着鲜红穗子的手僵在半空中,一脸不解看着她。

      阿镜看她一头雾水的模样,又忍俊不紧的笑了两下:“你就这么给我啦?”

      “怎么了?”

      “哎呀,我可没想到你会这么说,我还以为你会不给呢;要么不服气非要拉着我再比试比试,我就百般不同意,到时候我就加赌注,保准叫你压上家底,要么就……”阿镜说着说着就想到了什么,便低头一笑。

      姚子卿歪了歪头:“什么?”

      阿镜不回她的询问,反而双手一摆,耸了耸肩:“没什么,就是觉得你这个人……挺可爱的。”

      或许是姚子卿第一次听到旁人用这种词来形容自己,一时也辨认不出到底是褒意还是贬义,她一时愣在原地。

      阿镜又走到她身边,伸手捏着长穗的末端,笑盈盈道:“卢姐姐,你给不给我呀?”

      姚子卿反应过来,松开了手。

      那鲜红的长穗被阿镜绕在葱白如玉的指尖,缠来缠去,当真好看极了,她冲着姚子卿晃了晃,打趣道:“还想要回去吗?”

      姚子卿知道阿镜在和她开玩笑,倒是觉得有一丝轻浮的意味,专门来挑逗她;她故一本正经,道:“给你了就是给你了,说话算话。”

      微风自远方来,绕过肩头,轻轻拨开额前的碎发;阿镜眼尾上挑:“我们再来赌一次。”

      “赌什么?”姚子卿无奈道:“我身上也没有什么东西值得赌了。”

      阿镜眼波流转,在面具下嘴角慢慢勾起一抹坏笑:“我赌谭前辈他们今日不会来。”

      “那你应该要赌输了。”姚子卿微微扬头,将目光看向不远处缓缓走来的几人。

      阿镜歪着头看着她,眉梢带笑:“卢姐姐真厉害,这么远都能看见;好吧,我也愿赌服输,这穗子还给你好啦!”

      说罢,阿镜轻轻拉起姚子卿的手腕,将长穗放倒她手心里:“我开个玩笑话,姐姐竟然当真了;这双剑失其长穗,便失其神,以后可别轻易给旁人了,好好保管着。”

      姚子卿手握长穗,心里却有些不是滋味。

      自己好不容易才想通将如此“珍贵的宝贝”送人,可对方却和她开了个玩笑话;可要是两人都当真,穗子真送给了人家,回去见师父又少不了一番训斥,此刻心中对那姑娘埋怨不是,谢也不是。

      不过阿镜心里似乎云淡风轻,她跨步上前,和谭七娘等人打了照面。

      几人共同来到山脚下,此时晨光熹微,岩壁如刀削斧凿,直入云霄,在山峰顶端却好似施了仙咒,云雾缭绕,层层覆盖,偶尔山风拂过,吹得松涛阵阵荡漾。

      谭七娘望着高耸入云的山峦,又看了一眼阿镜,心生好奇她一个平平无奇的小姑娘,又该如何登顶,便道:“阿镜,你不如先露一手你的看家本领,叫我瞧瞧?”

      姚子卿回想起那时她气息不稳的样子,不觉担心起来,想上前替她回绝,但转念一想觉得不妥,只能用眼神偷偷瞄她,也不知她是否能撑的住。

      可阿镜种种神情都覆盖在那厚重面具之下,也瞧不出来,反倒语调平稳,仿佛刚刚什么都没有发生似的:“即是前辈要求,那晚辈便在各位前辈面前班门弄斧了。”

      阿镜向几人行礼后,飞升上攀,轻点矮松,身形已悠然升起丈余,如一片逆风向上的秋叶,在悬壁与罡风中借得一丝微力,飘忽旋转,每每看似要失控下坠,却总能在毫厘之间寻得新的借力点,身形一折,又上数尺。

      不过片刻间,那水红的身影已没入云端,消失在崖下众人视线里。

      众人正仰头惊叹,颈项酸麻之际,忽见一点又从云中显现。

      水红色的袍袖在身后展开,如蝴蝶双翼微微鼓荡,精妙的控制方向与平衡,步法看似紊乱,实则乱中有序。

      最终轻飘飘地落回原地,尘埃不惊;阿镜理了理被风吹拂散乱的碎发,呼吸平稳后,才道:“小辈在各位前辈面前献丑了,还请前辈多多包容。”

      铁罗汉子和穿杨客看了如此精湛的轻功后,自然心生佩服,但碍于谭七娘,两人也并没什么过大表露。

      而那肥和尚站的远远的,只是笑眯眯的勾起嘴角,也没什么表态。

      谭七娘自然是内心高看了阿镜一眼;不过在此之前,她绕过众人,径直走到阿镜跟前,拍了拍对方的肩,看似友好夸奖:“不错,这轻功确实精妙无穷;阿镜这小姑娘真是我见过最灵快的小辈了,点子又多,又会办事,尤其是这一双巧嘴——”

      “也不知说的真不真。”就在说这话的同时,谭七娘猛地握住阿镜的手腕,其余的手劲死死握住,叫对方挣脱不开,同时一掌送出,直冲要害。

      原是谭七娘觉得阿镜太过于精明和圆滑,小小年纪出走江湖,难道真没有武功傍身么?满嘴胡诌,不过是为打消怀疑,让旁人觉得毫无威胁而已。

      谭七娘行走江湖多年,什么样的人她没见过,根本不会信阿镜嘴上一说,于是留了心眼,来个措手不及,叫她原形毕露。

      可谭七娘铁了心认定阿镜是装的,却万万没想到这一掌结结实实地打在了阿镜的身上。

      这一掌的功力可不小,阿镜竟然避也不避,受招后踉跄几步,摔倒在地上,捂着胸口,半天没吭声。

      姚子卿见状,立即上前扶住她,只见阿镜因疼痛而紧皱着眉眼,嘴中吐出的鲜血被面具堵住,只能流淌到下巴,一滴一滴掉在前襟上面。

      “谭前辈,你这是何意?”姚子卿抬起凌厉如刀的眼睛,质问道。

      谭七娘异样的目光从阿镜转移到姚子卿脸上,心中的疑虑只能往肚子里咽,她只好弯下腰,难得好声好气对人说话:“小姑娘,实在对不住,是姐姐疑心了,并非故意打你一掌的,你要是气不过,再还我一掌如何?”

      姚子卿垂下眼睫,只看阿镜如何回应。

      阿镜胸口起起伏伏,显然这招对她造成了不小创伤,但她还是摇了摇头,断断续续的回应着:“没事,前……前辈这是……这是应该的……”

      随后阿镜在姚子卿的支撑下才站稳,耳边嗡嗡作响,分不清是风声还是心跳。

      阿镜不停的喘吁着,姚子卿原本想搭上她的背,帮她顺气,但想了一番,还是将手收了回去。

      不料对方突然咳嗽起来,情急之下还是抚到了她的背上,隔着单薄的衣料上下替她顺气。

      众人一时间几乎都沉默不语,谭七娘几人心虚地眼神乱瞥,谁也不知道该怎样答话。

      此时肥和尚突然上前,对姚子卿和阿镜说道:“按她的‘内关’和‘膻中’二穴,方可缓解。”

      膻中穴本在人体胸部前正中线上,但好歹两人才刚刚认识,当然不能如此亲昵,而内关穴在前臂掌侧,这倒是没什么。

      于是一人摁住膻中穴,一人帮忙揉内关穴,这才好了一些。

      作罢,阿镜缓过神来,仍然好声好气的给谭七娘“下台阶”:“谭前辈这下疑虑消了,那么是否肯学这‘歪门邪功’了么?”

      这下谭七娘等人心甘口服,再也无话可说。

      阿镜先行用树枝在地上画了八个点位,不过画的确实有些故作扭曲,让人看不清到底是什么图案;正在众人疑惑之际,阿镜解释道:“其实这步法看着奇妙,实际上却简单的很。”

      “我自幼身体孱弱,家里老人怕我疾病缠身,故而教给我一种的‘游戏’步法,说是常练能让人手脚麻利,反应快些;”阿镜莞尔一笑:“后来慢慢练着练,我才觉得脚步轻盈,似是一门轻功,不过倒底是什么,我就不清楚了。”

      姚子卿回首望去,正好对上阿镜那双漂亮的黄金色的眼睛。

      阿镜冲她笑了一下,无奈地耸耸肩:“家里那位老人很早就离我而去,我已经离家太久了,很多事也早已忘记了。”

      姚子卿听完这轻描淡写的三句话,竟有一丝怜悯之情漫上心头,眉头轻轻蹙起。

      又一阵清风拂过,吹动阿镜鬓边的几缕碎发,却吹不散她面具下的伪装,仿佛将世间所有苦难都隔绝在内,只透出依旧笑盈盈的眼神。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8章 踏卦游壁显神通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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