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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第 11 章 ...

  •   深城的夜,总有种喧嚣裹挟着纸醉金迷坠入幽暗的粘稠感。华灯初上时分,CBD核心地带一座仿若悬于云端的顶级会员制会所,“云汀”二字在夜色中流光溢彩,却透着拒人千里的冰冷。

      杨橙去了趟洗手间回包房来。

      训练有素的门童已悄然上前,低声确认身份后,引她踏上铺着深红丝绒地毯的直达电梯。

      电梯无声上行,密闭的空间里只剩下自己的心跳,有些快,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慌乱。

      刚从粤城一场硬仗般的谈判斡旋中抽身,谈判桌上不动声色击退对手的盔甲尚未卸下,鬓角似乎还带着谈判室冷气残留的凉意,便接到杨成的手机信息,语焉不详,只让她“务必立刻到观澜包房”。

      那语气,平静底下透着不容置疑的掌控力,让她心中无端泛起一丝警惕。他很少如此急切地召唤。

      电梯门滑开,一阵裹挟着昂贵雪茄和稀世沉香的低调奢靡气息扑面而来。走廊尽头那扇厚重的、纹饰着鎏金水波纹的沉木门虚掩着,透出温暖的橙色光晕和极低的交谈声。

      杨橙深吸一口气,手指微不可察地蜷缩了一下,推门而入。

      包间名为“观澜”,此刻却弥漫着一股无形的张力。

      一张巨大的、足以容纳十数人的黄杨木圆桌只坐了三人。正对着门的主位,是杨成。

      他穿着剪裁极其考究的深灰色单排扣西装,没有打领带,衬衣最上面一颗扣子解开,露出一截线条清晰的锁骨,慵懒随意中却透着一股掌控全局的笃定。

      他似乎刚结束某项工作,骨节分明的手指正滑动着手机屏幕,指尖在冷光屏上敲击的动作利落而专注。灯光落在他棱角分明的侧脸上,投下深邃的阴影。

      他的左侧,坐着庄然。

      这位庄家千金显然是精心装扮过,一身当季高定的烟紫色抹胸长裙,丝绸面料流动着柔和的光泽,恰到好处地勾勒出曼妙的身材曲线。颈间一条设计极简但分量感十足的钻石项链熠熠生辉,耳垂上同系列的小钻折射出细碎光芒,让她整个人像是被包裹在一层精致而易碎的光晕里。

      她微微侧着头,正低声向主位另一侧的人介绍着什么,姿态亲近中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恭谨。

      目光掠过庄然,杨橙的心微微沉了一下。那个被庄然微微倾身、以解释口吻对话的威仪中年男人——庄然身边的另一人,正是传说中的庄氏银行掌舵人,庄启明。

      他穿着一身质地极佳的深色中山装,端坐如松,身形虽已步入中年却依旧挺拔,鬓角花白,梳理得一丝不苟。面容沉肃,眼神锐利如鹰隼,目光扫过来时,无需言语,那股久居上位、历经商海沉浮的压迫感便无声蔓延开来,带着审视与评估的意味,仿佛能洞穿人心。

      他仅仅是坐在那里,手中把玩着一只紫砂小茶杯,就自成一方不容侵犯的领域。

      杨橙推门的动静不算小,三人同时抬头。空气仿佛凝固了一瞬。

      庄然眼中迅速闪过一丝讶异和几乎难以捕捉的敌意,随即被恰到好处的、带着询问意味的微笑掩盖。

      庄启明的目光则像精准的探针,瞬间锁定了杨橙。那份审视更为直接,带着毫不掩饰的探究,仿佛在评估一件刚刚摆上谈判桌的、价值不明的抵押品。那目光深处,隐约可见不悦和一丝轻视。

      杨成的反应是三人中最快的。

      他眼底专注的冷光在看清杨橙的瞬间柔和下来,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仿佛尘埃落定的释然。

      他几乎是立刻放下了手机,唇角向上勾起一个极具个人魅力的弧度,站起身,没有丝毫犹豫地绕过半个圆桌,主动迎向她。

      “过来这里”声音低沉,带着他特有的、能抚平人毛躁的磁性。

      他自然地伸出手,却不是礼节性的握手,而是径直牵住了杨橙微凉的手指,稍一用力,将她拉向自己身边。他的体温透过相贴的掌心传来,带着不容置疑的力量。

      杨橙指尖下意识地轻微蜷缩了一下,试图抽离这突如其来的、过于亲密的宣告,尤其是在庄家父女面前。

      但杨成的手掌温暖而有力,看似温柔却带着不容抗拒的占有欲,巧妙地握紧了她的挣扎。他侧身,完全将她纳入自己的“领地”,仿佛她是这片空气中不可分割的一部分。

      他清晰地面对着庄启明和庄然,笑容得体却疏离,语气平稳,像在宣读一个早已拟定的决议:

      “抱歉,让两位久等。介绍下,杨橙,我妻子。刚从粤城赶回来,那边工作的事情有点棘手,耽误了点时间。”他的话语清晰无比地回荡在偌大的包间里,每一个字都像一颗子弹,精准地击打在庄然和庄启明的神经上。

      庄然脸上的笑意瞬间凝固了,如同精美的瓷器骤然遭受了重击,那双漂亮的眼睛里瞬间涌起难以置信的惊愕,混杂着被愚弄的愤怒和被猝然背叛的刺痛,以至于她的指尖无意识地抠紧了桌布边缘的名贵刺绣。

      那一瞬间,她精心维持的优雅面具濒临碎裂的边缘。

      庄启明则完全不同。他眉头几不可察地一皱,锐利的目光瞬间变得更为深沉复杂。

      他没有立刻发作,但周身那股冷冽的气场明显增强,如同寒潮突降。看向杨橙的眼神里,审视退居其次,赤裸裸的不满与轻视占据了主导。

      那目光仿佛在说:就这?隐瞒结婚已是失礼,如今带来公开的对象竟是如此“名不见经传”的女人?他无法理解儿子辈的杨成为何如此“不识大体”,选择一个在他看来明显无法为家族事业带来“溢价”联姻价值的伴侣。

      他甚至没有掩饰对杨橙美丽外貌(或许还带着倦容和疏离)和地位的打量——在他眼中,这显然是一桩极其不匹配的婚姻。

      “庄总,庄小姐,幸会。”杨橙压下心中翻涌的惊涛骇浪,在杨成坚实身形的支撑下,努力维持着职业性的礼貌与平静。

      她伸出另一只手,与庄启明那只带着厚重玉石扳指、象征着无上权威的手短暂而冰冷地一握。那触感像是碰到了寒铁,带着属于庄启明个人的、强烈的、居高临下的排斥信号。

      接着是与庄然的手轻轻相触,指尖冰凉。庄然的指尖甚至在轻微地颤抖,尽管她的脸上已经迅速重新挂上无可挑剔的笑容,但那笑容无比僵硬。

      “杨……小姐,幸会。”庄然的嗓子有些发紧,声音控制得微微紧绷,“没想到杨总已经成家,真是深藏不露呢。”

      庄启明只是从鼻腔里发出一声短促低沉的“嗯”,算是回应,连眼皮都未曾掀动一下,低头继续把玩那只小茶杯,将那无声的轻视演绎到了极致。

      杨成仿佛没有感受到这令人窒息的尴尬与冰冷。

      他甚至没等杨橙自己动手,就无比自然地拉着她在他旁边的位置落座——那是一个完全打破尊卑次序、显得极其亲密的距离,几乎是并肩而坐。

      然后,做了一件让在场所有人都意想不到的事情。

      他顺手拿起桌面上那套细薄如纸、价值不菲的青花骨瓷餐具,动作熟稔地执起壶柄细腻的银质水壶。

      滚烫的清茶水流注入浅浅的莲花瓣型碗碟中,发出细微的淙淙声。

      他没有使用公用的水盅和工具,而是亲手用自己的餐布仔细擦拭清洗着杨橙面前那套碗筷的边缘、内侧。每一个动作都行云流水,带着一种近乎刻意的专注和温柔。

      他用两双特制的银筷夹着浸透热茶的雪白软布,一丝不苟地替她烫洗,再仔细拭干水分,轻轻摆回她的面前。

      整个过程无声无息,却又惊天动地。

      庄然整个人都僵住了。

      她的目光死死地钉在那双忙碌的手上,以及杨橙略带无奈却又默默接受这一切的侧脸上。

      内心的震惊如同海啸般淹没了她。这……这根本不是一个像杨成这样的男人会做的事!

      她认识的杨成,永远是高踞云端、运筹帷幄、骨子里透着骄傲疏离的资本猎手。他会为女伴拉开昂贵的车门,会在私人飞机上准备顶级香槟,会毫不吝啬地赠送稀有珠宝,但绝不会——也不该——在如此正式的商业场合,尤其是在自己父亲面前,像对待一件易碎的珍宝一样,放下身段为一个女人亲手做这种近乎“服务生”的举动!

      这超出了她的理解范畴,更刺痛了她内心深处那份由来已久、却从未得到丝毫回应的暗恋。

      一股无法言说的酸楚和疯狂的嫉妒猛地攥住了她的心脏。

      原来,他不是天生冷漠疏离,他只是……把他的温柔、他的细心、甚至他骨子里那点洁癖(她发现杨成在处理那些餐具时动作极其到位),统统给了另一个女人!

      庄启明也缓缓抬起了眼皮,那双鹰隼般的眼睛扫过这一幕,浓眉皱得更紧,眼神里除了不悦,更多了几分对杨成这种“自降身份”行为的费解与强烈的轻蔑。

      在他根深蒂固的价值体系中,男人对女人的好,应当体现在权力的给予、财富的堆砌,而非这种……上不得台面的“妇人之仁”。

      他觉得杨成简直是疯了,这无疑是对庄家和他本人的极大侮辱。

      包间里一时间只剩下餐碟偶尔轻微的磕碰声,以及窗外深城夜景那永不疲倦的、遥远而虚幻的背景音。

      空气凝滞得令人窒息。

      杨成似乎对弥漫的暗流毫无所觉,或者说,他根本不在意。

      他若无其事地放下清洗好的餐具,身体自然地微微倾斜,靠近杨橙,几乎是在耳语,但声音却清晰得足以让对面两人听见:“赶得急,也没吃东西吧?等你开席。粤城那边,星展的林董最后松口没有?”

      他语气平常,如同在汇报寻常工作。然而只有杨橙和他自己知道,这看似寻常的关心,同时是他计划中的一步棋——他太清楚和杨橙之间所谓的“夫妻默契”远未达到完美。

      他们之间隔着十年的相处空白、破碎的过往和现实的冰冷算计。

      但他需要利用这个场合,用这种近乎表演的方式,一方面向庄家父女高调宣示主权,让他们知难而退;另一方面,他自己内心深处何尝不存着一丝隐秘的渴望,想借着这场危机四伏的鸿门宴,用一种堪称商业谈判的强硬手段,去撬动横亘在他们之间的无形冰壁,试着靠近一点。

      将复杂的感情博弈,置换为他更擅长的商业招数。

      杨橙的心跳在他靠近的气息下失序了一拍。她能清晰地感受到杨成身上清冽的乌木沉香混合着他固有的气息将自己包裹。

      她微微偏头,避过他呼出的气息,但声音维持着专业冷静:“基本谈妥了,对方要求附加的优先清算条款有些苛刻,但还在可接受范围内,详细合同三天内会签。”她的回答既是对他的回应,也是在向庄启明展示她的实力与价值——她并非仅仅是被杨成“圈养”的对象。

      庄启明的耳朵敏锐地捕捉到了“优先清算条款”、“详细合同”等关键词,握着茶杯的手指微不可察地动了一下。

      他开始重新打量这个被儿子称为“妻子”的女人。那眼神不再是纯粹的轻蔑,而是掺杂了一丝审视的掂量。

      适时,雕花的漆木推拉门被无声滑开,几位身着素雅旗袍的服务生鱼贯而入,开始了精致繁复的上菜程序。

      鲍参翅肚、各色山珍海馐流水般被摆上餐桌,琳琅满目,散发着诱人的香气。

      第一道菜是前菜拼盘,杨成似乎对其中一味烟熏三文鱼配鱼子酱情有独钟。服务生将其放在杨橙与他中间的位置。杨成拿起精致的银色公勺,仔细地从中心位置舀起满满一勺闪着黑金光泽的鱼子酱,均匀地铺在他面前烤得焦脆的黑麦面包片上,动作优雅自然。

      就在所有人都以为他要自己享用这第一口鲜美时,他却极其自然地将这片承载着奢华点心的面包,轻轻放到了杨橙面前的小碟子里。

      他目光沉静地看着对面的庄启明,唇角带着一丝淡得几乎看不见的笑意,话却说得无比清晰:“说起来,之前有段时间,坊间总有些风言风语,说庄小姐和我是世交,情谊匪浅。趁着今天这个正式场合,正好请庄伯伯见证下——杨橙是我名正言顺的妻子,我们感情很好。”

      他顿了一顿,眼神转向面色已然铁青的庄然,锐利的光芒一闪而过,语气却依然平淡,甚至带着点礼貌的调侃,“我想,像庄小姐这样出类拔萃的名媛,也一定和我妻子一样,非常珍视自己的名誉,不屑于也不必要做什么‘第三者’这种无聊的身份吧?那未免太失格调了。”

      这番话,语调不高,却字字诛心。表面是澄清,是抬高对方,实则将庄然所有可能的暧昧企图瞬间钉死在了“第三者”的耻辱柱上,堵死了她任何想继续模糊界限的后路。

      这是杨成的风格,在公开场合以最冠冕堂皇的方式,下达最不留情面的驱逐令。他对付商业对手的雷霆手段,此刻被他运用在了这感情界限的战场。他甚至不惜以“失格调”这样的重词来彻底断绝庄然的念想。

      庄然的脸“唰”一下变得惨白,如同被狠狠抽了一记耳光。巨大的羞辱感让她浑身血液都往脸上涌,嘴唇哆嗦着,几乎要从椅子上跳起来。“杨成!你……”她尖利的声音刚冲出口,就被身旁一道更严厉、更低沉的声音打断。

      “然然!”庄启明低斥一声,声音不大,却威严十足。他用眼神严厉地制止了女儿的失态,同时示意服务生继续布菜。

      庄然胸口剧烈起伏,指甲深深掐进掌心,才勉强将那几乎冲口而出的怒骂和委屈咽了回去,只是死死瞪着杨橙面前那块被杨成亲手铺满鱼子酱的面包片,仿佛那是她的眼中钉肉中刺。

      庄启明不愧是老江湖,在短暂的震怒和女儿受辱的情绪波动后,迅速调整了状态。

      他不再看杨成,那双能洞穿人心的眼睛转而牢牢锁定了杨橙,如同猎鹰锁定了猎物。他的声音低沉而缓慢,带着不容拒绝的穿透力,直接抛出了最关键的问题,显然是决心要撕开这个“妻子”身份背后的伪装,同时也要验证杨成的眼光。

      “杨…橙小姐?”他故意在名字前停顿了一下,像是在咀嚼一个生疏而价值存疑的符号,“能在杨成这么重要的关头还替他奔波粤城融资事宜,想必杨小姐也是商界精英?不知在哪家大机构高就?或者……是杨总身边的特助?”他的语调听起来平静,但那刻意的停顿和“特助”这个词,无不暗含着某种根深蒂固的、认为她只是依附于杨成权势的偏见和贬低。

      杨橙清晰地感受到了那隐藏在平静水面下的尖锐试探和不屑。

      她坐直了身体,迎上庄启明审视的目光,并没有立刻接话,而是下意识地瞥了一眼身旁的杨成。

      杨成斜倚着椅背,一只手随意地搭在杨橙背后的椅背上,形成一个半包围的姿态。他嘴角噙着一抹了然又略带讽刺的微笑,仿佛早已看穿庄启明的心思,也正等待着这一刻。

      他没有替杨橙回答的意思,只是用眼神示意她:说。那姿态自信满满,笃定这个答案会让庄启明“惊喜”。

      在庄启明逐渐失去耐心的威压下,杨橙收回了目光,重新直视这位目光如炬的庄氏掌门人。她深吸一口气,声音清晰、平稳,每一个字都落地有声:

      “不敢当庄总谬赞。我自己经营了一家私募基金,橙资本(Orange Capital)苏睿投资。主要做宏观对冲、风险套利和多资产投资。粤城的项目,是我以苏睿投资(Surya Investment)创始合伙人身份去谈的,我们正好是那家科技公司的基石轮领投方。”她有意无意地强调了“创始合伙人”这几个字,并且刻意点出了基石轮领投方这一核心地位,表明她绝非外围参与者。

      “苏睿投资?!”饶是庄启明城府深沉如山岳,在听到这四个字时,端着茶杯的手也控制不住地微微晃动了一下,几滴滚烫的茶水溅在名贵的木纹桌面上,留下深色的印记,犹如他此刻内心被瞬间掀起的波澜。

      他脸上那副泰山崩于前而色不变的镇定面具,终于裂开了一道明显的缝隙,露出了下方毫不掩饰的震惊。那双锐利的鹰眼第一次真正聚焦在杨橙脸上,里面的轻视如同被阳光照射的冰雪般迅速消融,取而代之的是货真价实的意外和重新评估。

      “你是苏睿的老板?那个不到五年管理规模就超过两百亿美金,在亚洲高频量化领域数一数二的苏睿投资?”

      这个名字在国内外顶级资本圈内,尤其是在讲究效率和冷酷收益的另类投资领域,早已不是秘密。

      它以其极其稳健而惊人的回报率、神秘低调的掌门人风格而著称。谁能想到,其核心掌控者竟如此年轻,如此……其貌不扬(至少在庄启明最初判断的价值体系里),而且还以如此身份坐在他对面?!

      庄启明瞬间明白了杨成刚才那份底气十足的自信来自何处。他看向杨成的眼神瞬间变得复杂无比,那里面有恍然大悟,有被杨成算计的恼怒,更有对眼前这个夫妻组合未来的权重不得不重新评估的震动。

      苏睿投资的掌舵人……这不仅仅是杨成妻子的身份了,这本身就是一块份量惊人的、足以撬动资本版图的砝码。

      然而,这巨大的反转并未能瞬间扭转所有人的认知。一旁的庄然,在最初的惊愕之后,脸上飞快地掠过一丝不以为然,甚至带着点刻意找回场子的骄矜。

      “苏睿投资?听起来是挺不错的。”庄然微微扬着下巴,声音里透着一种强装出来的轻松与优越感,“不过,爸,说到底也就是一家独立投资机构吧?再厉害也是单打独斗,怎么能跟我们庄氏银行这样拥有全牌照、跨区域布局的金融全牌照巨舰相比呢?银行才是金融体系的核心和稳定支柱,他们那种玩儿高风险的,终究……”

      “然然!”这一次,庄启明厉声的打断。

      接着,杨橙几乎要被杨成那句“我们在备孕”的发言噎住,她迅速垂眸,掩盖了眼底一闪而过的错愕和一丝不易察觉的无语。

      这句话的“骚”度简直突破天际,与他平时商场上冷酷精准的形象形成荒诞反差。她感受到杨成扣在她椅背上的手指微微加重了力道,仿佛在无声地提醒:演下去。

      庄然脸上的笑容僵住了,精心打理过弧度的睫毛下,惊疑不定。

      庄父的眼神更是瞬间锐利如鹰隼,他端着紫砂杯的手顿了顿,审视的目光在杨成坦然甚至带点挑衅(至少庄父看来如此)的表情和杨橙故作平静但显然没有激烈反驳(这在庄父眼里就是默认)的姿态之间来回逡巡。

      “哦?备孕?”庄父终于开口,声音低沉,听不出喜怒,却带着无形的压力,“年轻人有规划是好事。不过杨橙年纪轻轻就执掌苏睿投资,这阶段要孩子,精力恐怕分身乏术吧?”他再次提起“苏睿投资”,既是转移话题,也是进一步的试探和某种高高在上的“关心”——暗示杨橙的能力不足以同时兼顾事业和家庭。

      他的手指习惯性地在光滑的紫砂杯壁上轻轻敲击,发出几不可闻的嗒嗒声,像是在等待猎物露出破绽。

      杨橙抬眼,迎上庄父的目光,唇边勾起一个既不显得谄媚也不失礼节的弧度。“多谢庄伯父关心。苏睿有完善的管理梯队和运行机制,我在或不在,日常决策都能高效执行。至于个人安排,”她顿了顿,感觉到杨成带着淡淡酒气的温热呼吸几乎拂过她耳廓,让她耳根微微发烫。

      她强迫自己冷静下来,模仿着杨成那种气死人不偿命的从容,“计划是计划,意外是意外,就像我们今天能意外共进晚餐一样,缘分来了也挡不住。杨成他,一向…挺有‘效率’的。”

      她甚至有意无意地瞟了杨成一眼,眼神里带着点她自己都分不清是配合演戏还是真的在吐槽的意味。

      这句“挺有‘效率’”让杨成的嘴角不受控制地向上扬起,眼底闪过一丝真实的玩味笑意。他的小橙子,从来就不是个真正的软柿子,反击得恰到好处,既没翻脸,又暗戳戳地堵回了庄父的质疑,还把那“骚话”圆上了。

      “咳咳,”庄父被这软钉子噎了一下,眼中掠过一丝不悦,但迅速被更深沉的城府掩盖。他放下茶杯,不再纠缠这个话题,转而用一种更为随意的口吻,却带着不容忽视的分量开口:“说起来,杨橙你可能不知道,杨成和我们家庄然,小时候还订过娃娃亲呢。两家老人走得近,玩笑话,也是份难得的缘。”

      “爸!”庄然猛地出声打断,声音因为羞愤和某种难以言喻的委屈而显得尖锐刺耳。她的脸涨得通红,精心描画的眼线都快被微湿的眼角晕开了。她看向父亲,眼神里充满了难以置信和受伤——父亲怎么能当着自己心仪的男人和他刚刚公开承认的妻子面,提起这种事?!这简直是在打她的脸!也是在给杨橙递刀!

      她骄傲的自尊在这一刻碎得满地都是。她感觉自己像个赤裸裸展现在灯光下的跳梁小丑,所有的骄傲和矜持被父亲轻飘飘一句话撕得粉碎。

      她霍然站起身:“失陪一下!”声音带着强忍的哽咽,抓起手包,几乎是逃离般快步冲出了包间,高跟鞋在地板上敲击出急促而凌乱的回响,像她此刻崩溃的心情。

      包间的门在她身后砰然关上,隔绝了外面的喧嚣,也将一股更加强烈的、令人窒息的安静带了进来。水晶吊灯的光芒似乎都凝固了,只映照着圆桌上精美的菜肴和三个心思各异的人。

      “这孩子,被我惯坏了。”庄父轻描淡写地说了一句,仿佛刚才那个揭人伤疤的不是他。他拿出手机,平静地点开屏幕,丝毫没有去追女儿的意思,反而低头专注地看了起来,指尖在屏幕上快速滑动。那份从容镇定的姿态,让人丝毫看不出他内心掀起的惊涛骇浪。

      他看的正是助理第一时间调集并发来的关于“苏睿投资”的详细资料。

      杨成则仿佛一切都没发生,甚至带着几分体贴地拿起公筷,动作熟稔地夹起一片鲜嫩欲滴的白切鸡,蘸了蘸旁边金色的姜葱蓉,稳稳当当地放进了杨橙面前堆满小菜的骨碟里。

      “这家的招牌鸡,试试,比粤城那边的老店也不差。”他的声音不高不低,打破了沉寂,专注地看着那片鸡肉,仿佛给妻子布菜是他此刻唯一的任务。

      杨橙垂眸看着碟子里那块多出来的鸡肉,胃里却没什么胃口。她不明白杨成这股强行镇场的气定神闲从何而来,难道仅仅是因为料到了庄然的反应?还是…他有更深层次的目的?她微微侧头,余光瞥向庄父。

      庄父的手机屏幕映亮了他略显严肃的侧脸。屏幕上滚动的数据图表和文字简介,像是一颗颗投入湖心的石子,在他眼底激起了越来越大的波澜。

      苏睿投资成立于六年前,核心团队……连续三年业绩回报率跻身行业TOP3%……尤其去年在市场剧烈波动背景下,其前瞻性布局的新能源车、AI芯片赛道及跨境整合套利策略表现极为亮眼……近期主导完成了港岛规模最大的区块链底层技术公司并购案……实际控制人杨橙持股比例超过60%(来源:企业信用公示系统)……合伙人团队包括前华尔街知名量化分析师、内地顶级PE资深MD……估值模型显示其实际管理资产规模可能远超表面统计数,深谙结构性金融产品及衍生品操作……

      一行行字,一个个数据,不再是一开始的模糊概念“一家私募公司”,而是具象化为令人无法忽视的资本力量和卓越的投资能力。尤其是报告中强调的“结构性金融产品及衍生品操作”部分,让浸淫金融业数十载的庄父非常清楚这意味着什么——这是顶级玩家的游戏场,需要极高的专业壁垒和对市场深刻甚至可以说“狡诈”的理解。这绝非一个靠运气或皮相的“花瓶”能够驾驭的领域。

      “……最新并购案的成交金额是……”庄父不自觉地将屏幕上的数字轻声念了出来,随即意识到失态,迅速抿紧了嘴唇,但那数字带来的冲击力已经烙印在瞳孔深处。那个金额,足以影响庄氏银行某条重要业务线全年的利润目标!他再次看向杨橙时,眼神里的审视和评估已经彻底取代了之前的轻视。

      一个曾经被深城富二代圈子嘲笑的、被边缘化甚至视为“穷鬼”、“拖油瓶”的孤僻少女(他对此并非全无耳闻),如今竟然在短短数年间,凭借着真才实学,在资本这个最势利、最残酷的丛林里,硬生生杀出一条血路,打下了远超他预期的商业版图!

      庄父后背微微渗出一层细汗,这不仅是因为对杨橙能量的误判,更是一种被时代浪潮边缘化的警觉——年轻人的冲劲和眼光,已经超出了他这些“老钱”的固有框架。他苦心经营,依靠联姻维系资源版图的方法,在真正的资本猎手面前,显得如此陈旧和局促!

      庄然并不知道父亲内心的风暴,她独自一人站在高级会所那堪比艺术展厅的走廊尽头。巨大的落地窗外是深城璀璨的夜景,霓虹灯光流淌如河。她背对着喧嚣的包间方向,胸口剧烈起伏,强忍的泪水最终还是冲出了眼眶。

      她拿出手机,颤抖着点开父亲刚刚发过来的那份压缩文件。精美的妆容掩盖不了此刻的狼狈。屏幕的光映在她脸上,显出几分凄惶。她抱着最后一丝侥幸,或许父亲只是为了提醒她认清现实?或许那个“苏睿投资”只是表面风光?

      她点开了核心摘要。

      核心摘要:苏睿投资深度简报>创始人/实际控制人:杨橙(持股68.7%,绝对控制权)成立时间:6年(爆发式增长期约4年)核心策略:高科技早期风投(成功退出率35%+),二级市场量化对冲(王牌策略年化回报率连续3年高于25%),跨境并购整合专家(尤其擅长资源类及技术壁垒型标的)……代表作:

      “星火科技”投后管理项目:早期天使轮进入,持有不到3年,抓住AI芯片风口,成功被国际半导体巨头全资收购退出,整体回报倍数超 58倍。

      “启明未来”并购案:主导并完成行业内标志性垂直整合案例,交易金额 85亿港币,整合后目标公司市值三个月内飙升 45%,成为细分领域独角兽。苏睿作为最大外部股东兼操盘手,浮盈巨大。

      “磐石稳健”量化对冲基金:市场剧烈波动期(参考日期:2024Q3-2025Q1)表现逆势惊人,最大回撤仅 3.8%,期间累计回报 32.7%(市场基准下跌8.2%),成为高净值及机构资金避风港,规模从初期的10亿迅速扩张至超过120亿(含杠杆)。市场评价:神秘但锐利的新锐势力。

      创始人杨橙个人在专业领域备受同行肯定,作风低调务实,决策精准甚至被认为带有某种“算法化的冷血特质”(来源:某头部财经杂志专访某匿名竞对),但对市场时机和行业拐点的把握堪称卓越……

      文件里甚至附带了一张极有说服力的图表:苏睿旗舰基金与市场基准、行业平均的五年期业绩对比曲线。那昂扬向上的蓝色线,刺眼无比,像一个巨大的耳光扇在庄然脸上。尤其是那个超过120亿的基金规模和逆势中的稳定高回报,让她联想到自家银行内部最近为了几十个亿的流动性和几个点的坏账率就吵得不可开交的场景,巨大的落差感让她几乎窒息!

      她握着手机的手冰冷,指关节因用力而泛白。那些曾经在她记忆里关于杨橙的碎片——高中时代那个总是穿着洗得发白的校服、苍白消瘦、沉默到近乎透明、只知道埋头啃书的“怪人”;是富二代圈子里茶余饭后偶尔提及的“杨成那个贫困生小跟班”、“杨家的累赘”的笑柄;是她曾经打心眼里看不起,甚至觉得根本不配出现在她视野里的存在……

      这些碎片记忆此刻却像是一块块灼热的烙铁,残酷地与手机屏幕上冰冷的数字和耀眼的光环重叠在一起。今非昔比!

      一股冰冷的寒流瞬间贯穿了她的四肢百骸。原来小丑一直是她自己!父亲那句“苏睿投资是杨橙的”和她现在看到的真相,让她骤然明白了父亲刚才那复杂的眼神和沉默意味着什么。

      那不仅仅是信息差,更是阶层和实力的差距!她引以为傲的庄家千金身份,庄氏银行的背景,在真正的资本玩家创造的巨额财富和不容置疑的地位面前,瞬间变得苍白无力。

      杨成……他根本就不是在“低就”杨橙!这很可能是一场旗鼓相当甚至……想到这里,庄然的心像被一只无形的手狠狠攥住——这很可能是一场心照不宣的强强联合!

      而她,竟然天真地以为自己还有机会,竟还幻想着“小三”上位?父亲那句“知难而退”此刻听起来如同终极审判。巨大的羞耻感和认知坍塌的恐惧让她浑身僵硬,站在原地动弹不得,连眼泪都忘了流。她甚至失去了推开那扇厚重包间门的勇气,害怕面对里面三个人,尤其是杨橙此刻可能有的眼神——那平静背后,会是何种锐利的洞悉和不屑?

      包间内的空气依旧凝滞,但氛围已经悄然发生剧变。那股源自庄父天然的威压和地位感已经淡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微妙的、带着重新审视甚至是一丝隐藏极深的忌惮的平静。只有银质餐具偶尔轻轻触碰骨碟的声响,以及服务员进来添加茶水时放轻的脚步。

      杨橙低着头,慢条斯理地拨弄着碟子里那块杨成夹给她的白切鸡,她其实并不想吃,但这动作提供了一个完美的视线落点,掩盖了她内心的翻江倒海。

      庄父的震惊她捕捉到了。那份资料对庄氏银行的冲击力,她可以预见。这大概就是杨成带她来的目的?用苏睿投资这块“硬骨头”,配合上他那毫无底线的骚操作(比如宣布备孕),狠狠敲打庄家,让他们彻底明白“撬墙角”的无望和愚蠢?他倒是算无遗策。

      一种荒诞感悄然弥漫上杨橙的心头。这原本是一场庄家带着优越感发起的、关于资源和地位的谈判(或者说是施压),结果却因为她的意外出现,变成了对她个人能力的“展示会”和杨成借机宣誓主权的舞台。

      而作为当事人,她像个演员,被迫配合杨成演了一出“恩爱夫妻打脸反派”的庸俗戏码。

      现在戏演完了?效果看起来达到了。庄父默不作声地在消化那个足以颠覆他认知的事实,庄然被“娃娃亲”这招自爆伤得体无完肤落荒而逃。杨成达到了目的——他成功借用了她的“地位”当盾牌,让庄家“知难而退”。

      可她的感受呢?

      她需要他们的承认吗?苏睿投资的成就是她一步一个脚印拼出来的,不是为了在今天这种场合向谁证明什么。

      杨成那声“爱人”喊得那么顺口,挡酒、夹菜、甚至“备孕”骚话信手拈来,这份“默契”究竟是临时起意的演技,还是他内心早已将她视为理所当然的标签?

      她想起自己定下的“约法三章”,那些小心翼翼划定的界限,似乎正在被杨成以一种既霸道又无耻的方式,一点点模糊、渗透、直至彻底覆盖。

      而她,在这短暂的寂静里,忽然觉得有点累。

      这突如其来的安静,失去了庄然的针锋相对和庄父带着敌意的审视,只剩下杨成若有若无的存在感和庄父压抑的沉默,竟透出一种诡异的、令人想发笑的滑稽感。

      她甚至开始有点后悔,刚刚没顺着演下去。为什么不更投入一点?比如娇嗔地捶杨成一下说他“胡说八道”,或者故意往他身上靠一靠表示亲昵?

      那样场面会不会更混乱更有趣?反正已经是闹剧了。这份恶意小小的调侃念头,让她紧绷的嘴角几不可查地松动了一下,一丝微妙的、带着自嘲和厌倦的“笑”意在心底划过。可这笑没维持到眼底,就被更深的疲惫淹没了。

      资本的游戏,感情的交锋,身份的认同……所有这些,都让她感到一种灵魂深处的倦怠。

      杨成打破了这份死寂。他端起自己的茶杯,手腕一翻,里面澄澈的茶汤带着清香,稳稳地倒进了杨橙面前那几乎未动的茶杯里。

      水声汩汩,在安静的包间里显得格外清晰。他做这一切动作自然流畅,仿佛排练过千百遍,然后才慢悠悠地开口,目光精准地投向庄父:

      “庄叔,过去的玩笑话过去了。您跟我父亲交情深厚,有什么需要杨氏或者我个人支持的地方,只要不违背我和杨橙的家,”他刻意加重了“家”字,手臂状似无意地搭在了杨橙身后的椅背上,虽然没有实际接触,却形成了一个充满占有欲的环形空间,“其他都好商量。”

      这番话绵里藏针。他重申了和杨橙的既定关系(家),明确划清了与庄然任何可能的界限,同时也没把话说死,给了庄父一个不失体面的台阶。

      毕竟商场上的利益纠葛,远没到撕破脸皮的时候。

      庄父终于从那份资料带来的震撼和反思中回过神来。他那双阅尽沧桑的眼眸深深地看了杨成一眼,没有愤怒,只有复杂的审视和一丝不易察觉的疲惫。商场如战场,后生可畏!

      他再看向杨橙时,眼神已彻底不同。那份轻视被一种沉重的、带点遗憾的欣赏所取代。

      “杨成,你小子……动作是真快!”庄父摇了摇头,脸上终于扯出一个有些僵硬的、但努力真诚的笑容,带着长辈的调侃和对无法改变事实的释然(或者说伪装出的释然)。“杨橙……很好,非常好。苏睿投资,”他刻意停顿了一下,发出一个意味深长的、感慨的鼻音,“啧……你们年轻人,真是厉害!前途无量!是我老眼光了,差点埋没了真凤凰。”

      这近乎直白的夸奖,既是给杨橙面子,也是对刚才种种冒犯的一种找补和道歉。他认清了形势,也看到了杨橙背后代表的真实价值。作为一个成熟的商人,及时止损,转换态度才是明智之举。

      他甚至主动举起了茶杯,“以茶代酒,杨橙,庄伯父刚才有不当之处,别放在心上。以后两家……该合作合作!”

      杨橙端起了茶杯,脸上是标准的职业微笑,“庄伯父言重了。您是前辈,指点是应该的。”

      语气温和有礼,滴水不漏。但只有她自己知道,指尖在温热的杯壁感受到的是一片冰冷。

      庄父的夸奖,就像对着她的能力盖了个“认证戳”,价值是承认了,但她本人作为杨橙这个个体的喜怒哀乐、情感需求,在这场谈判中从未被真正纳入考虑。

      就在茶杯相碰发出清脆轻响的瞬间,包间的门被轻轻推开。

      庄然低着头走了进来,脸上补了妆,粉底很厚,遮住了泛红的眼周,但眼里的神采黯淡得像是被暴雨打落的桃花。

      她沉默地坐回自己的位置,脊背挺得笔直,僵硬如木偶,目光落在桌面的花纹上,不敢与任何人对视。刚才那份文件和残酷的现实已经彻底击垮了她,骄傲被碾得粉碎。

      她此刻坐在这里,只觉得每一秒都是煎熬,像被放在火上烤。

      杨成仿佛没注意到庄然的变化,神态自若地示意服务员开始上主食——精致的蟹黄灌汤包和蟹肉鱼籽炒饭。香气开始弥漫。

      饭桌上的话题被刻意带回了安全的轨道。庄父和杨成聊起了看似轻松的闲话:深城老城区的改造规划,最近新开的几家米其林餐厅的水准,甚至扯了几句高尔夫球经。笑声和杯盏交错的声音重新响起,在精雕细琢的包间里流淌,表面和谐融洽,似乎刚才的剑拔弩张只是一场幻觉。

      杨橙安静地吃着杨成又给她夹的菜,小口品尝着灌汤包里鲜美的汤汁。

      她的思绪却在刚才的氛围里漂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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