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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相见,分外眼红……?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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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间就像海绵里的水,只有你愿挤,总还是有的。
展青现在深刻理解了这句话。
比如,他本来觉得自己已经每天累到脚打后脑勺,沾枕头就能睡着了,居然也抽出时间又和yuki约了几次饭。
再比如,他甚至能在周六接待钟明洲。
尽管是举着垃圾袋接待的。
“你下楼的时候帮我带下去。”他面无表情地把垃圾递给转椅里的钟明洲。
钟明洲则目光炯炯地盯着他,嘴角向下撇了一点,没接:“怎么我刚进屋就撵我走啊展青哥……我假期跟同学去了福冈,昨天才回来。”
“哦,所以呢?”展青抱臂噙着笑问他,下意识按亮手机看了看日历,五月十号,“你想说什么?你逃课了?还是玩多了缺钱了?”
展青这么细瞧他,确实是晒黑了点儿,不过钟明洲的底色太白了,就算拉去非洲晒三个月,回来也顶多是个标准黄种人肤色。从内到外都是天生的小白脸一个。
“不是这个。”钟明洲假装没听出他的揶揄,不知道从哪里掏出一盒东西,“给你带了点草莓饼干。”
“哦。”展青瞥了一眼外包装上大大的“博多限定”四个字,语气稍微温和了些,“草莓饼干不随便哪儿都有?这还限定呢。”
“好像草莓是那里的特产。本来想带些草莓酱回来的,但我估计哥你不会专门为了草莓酱买面包。”
钟明洲还是没有走的意思。
展青就把垃圾袋放到玄关,倚着室内的门框看他:“我家就这么巴掌大点儿地方,你还想待多长时间?嗯?我收门票得了。”
钟明洲的表情不太自在。
“哥,阿姨问我你怎么样,所以我就来看看你。”
“……”
展风华倒是也给他发过消息,问他最近跟钟明洲联系了没有,明洲在东京适应得怎么样,又说,你们俩在外边互相照顾一些。
展青在心里翻译了一下,就是让他多照顾钟明洲。他听到这种话就烦。他来的时候,谁照顾过他呢?
展青轻哼一声,抬了抬下巴:“那你看完了走吧,复命去吧。”
“展青哥,今天是我生日。”
展青终于怔愣了一下。五月十号,今天吗?钟明洲是这一天生日吗?
他有记忆的钟明洲的生日只有一次,就是第一年在医院过的,展青给他买了那串现在还在他手腕上的黑玛瑙。
后来的这几年他就再也没管过。反正家里也没人给他过生日啊,凭什么他还得去管一个别人家小孩的生日?
不过现在情况不一样了,俩人在异国他乡,寿星找上门来,还送了他一盒千里迢迢背回来的破饼干。
“……忙忘了,生日快乐。”他找补着说,“我带你出去吃晚饭吧,你挑吧。”
钟明洲这才有了点笑脸。
嘁,归根结底还不是想来宰自己一顿。
展青领他出了门,下楼,正例行公事地问着他有什么忌口,突然闪过一个晃荡的人影,吓得他没忍住爆了粗口,手里的垃圾袋差点掉地上。
等他看清人脸,更吓了一大跳:“你,你来找我的?”
yuki在他面前半米的位置站定,眨巴着大眼睛点头:“yes!”
“……你知道我家在哪?”
展青对yuki印象一直很好,但是这种没有任何防备就突然出现在他家楼下的行为,对他来说简直是一种恐怖袭击。
……看来家里真得收门票了。
yuki就举起手机晃了晃,说道:“上次咱俩吃完饭散步回来,不是先路过你家嘛?我就大概记得了。只不过不知道在几楼,正想发消息问你呢,没想到你就下来啦。”
她好像才注意到展青旁边那个少年跟他是一起的,又笑道:“有朋友在啊。我还想着给你拿些饼干来。”
她又举起另一只手,指尖挂着个袋子,晃了晃:“我自己烤的,感觉这次烤得非常完美,所以带给你尝尝!你们要出门吗?”
“没事,”展青看着那袋饼干哭笑不得,今天是什么国际饼干节么,一个两个都跑来给他送饼干,“我们正好也要去吃饭,你要一起吗?”
“啊我就不了吧,”yuki看着俩人,笑意盈盈地摆摆手,“我们改天再约!”
“嗯,那饼干我拿着出去吃,谢谢你。”
展青眼看着她再次欢快地走了。这人真体贴啊,展青心想。比钟明洲这个不知好歹赖在他家还要他请客吃饭的臭寿星好多了。
不知道过了多久,身边的人撞了一下他的肩膀。
“谁啊,”钟明洲问,“也不介绍一下。”
听起来没什么好气儿,不过展青此时正幸福着,懒得跟他计较,只简单回答道:“朋友,你不认识。”
“哦。”
钟明洲趁着他还在神游,从他左手里接过垃圾袋,右手里接过饼干袋,一股脑都丢进旁边巨大的可燃垃圾筒。
“卧槽!”展青一把推开他,“你特么干什么呢?”
“不认识的人给的三无产品,不能吃。”
“那他妈是!”展青狠狠瞪着他,又抻脖子看向垃圾桶内——袋口散开,和一堆别的垃圾掉在一起,就算捡出来也不能吃了。
“你有病啊钟明洲?那是人家自己做的送给我的,你在这摆脸给谁看呢?”
钟明洲这才仿佛恢复了一点理智,抿着嘴道:“我是看她那个袋子不干净,怕不卫生……哥你别生气了,要不,要不你要吃饼干我赔给你吧?我不是也买了饼干……”
展青难以置信地盯着他看了半天,简直气得可乐,不敢相信这是一个成年人能干出来的事。圈领地不让朋友跟别人玩不是小学生才搞的吗?
“……”
他运了口气,熟练地岀腿,把钟明洲踹得平地踉跄出去一米多远。
“我请问你过完生日多大啊?有三岁吗?啊?幼不幼稚啊你。”
钟明洲背对着展青,这一脚踹得他没防备,屁股疼,差点栽倒。
他的脸上却慢慢扬起笑意。
很好,展青跟他动手,一般就说明这事翻篇了。
这就是他的“表哥”,从来不会真的发脾气,给他惹急了,稍微道个歉就好了。
钟明洲选了家烤肉放题,展青暗暗庆幸,幸好今天还没吃饭空着肚子。
其实倒是不贵,但他肯定是要吃回本的,而且他要让自己的嘴巴忙起来,一刻不停,这样就可以不用跟钟明洲聊天。
不过很快他就发现自己多虑了。
钟明洲长这么大,胃口还跟小时候一样好,各种肉先一样来了五盘,也不说话,拿起夹子就开始烤,巴拉巴拉,翻面,夹出来,你一块我一块地放盘子里,然后闷头吃起来。
一位敬业又能吃的烤肉师傅。
展青这才意识到自己几乎没怎么跟钟明洲一起吃过饭。钟明洲来他家拜访的时候,即使面对面坐在餐桌上,他也是匆匆扒拉两口就下桌回房间了,因为不想看展风华是怎么蹩脚地发挥她的慈爱的。
所以他记忆里,钟明洲吃饭就还是小学长身体的时候那样,哼哧哼哧的。
十九岁的第一天,钟明洲的吃相显然比以前文明了很多。
也只能叫文明,称不上斯文,还是最原始的进食。别说,和yuki有那么点儿异曲同工之妙。
展青看得更乐了:“你怎么吃得这么欢实呢。”
“饿了,”钟明洲囫囵咽下一口,“一醒来就来找你了,没吃饭。”
“放屁。你徒步来的啊?这么点儿路能从早上走到下午。”
“昨天回来补了会儿作业,早上才睡。”
“哼。叫你玩,还旷课。”
钟明洲又给他夹了一片牛舌,随口说道:“你平时作息不是也挺不健康的。”
“谁说的?你不是在我那住过一礼拜么,我每天上班都要早起啊。”
钟明洲没看他,盯着烤盘不置可否地点了点头:“你吃这个牛舌,还挺嫩的,上一波有点烤久了。”
他总不能说是因为看到展青的ins总是凌晨三四点更新吧?在展青一万多个粉丝里,他已经作为一个默认头像静静躺了两年了。展青从来不发朋友圈,ins是钟明洲能找到的唯一一个能接近他的地方,哪怕只是窥见非常微不足道的一隅。
展青也有点心虚。他只是早起,但可没说自己早睡啊。
再说,钟明洲又不是他妈,还能管天管地管他拉屎放屁管他几点睡几点起?他亲妈都不管这些。
这样一想,展青忍不住问:“你爸一个月给你多少钱?”
钟明洲沉默了一会儿,抬眼盯着他认真回答:“他给我的钱我都没花,存着了。我现在用的是我自己的钱,哥。”
“……哦。”
没劲。谁问你这个了。他只是有那么一瞬间好奇,孩子出国留学了,正常的爸妈会替他支付多少费用。
其实如果他开口,他相信展风华也是会毫不含糊地给自己打钱的。他只是不想要,不想欠父母什么,想成为这个世界上的一个孤魂野鬼,没人挂念,也不用挂念别人。
“展青哥,其实我觉得风华阿姨挺好的,她和我说过,是……是刚离婚那几年心里不平衡,有怨气。她也挺愧疚的。风华阿姨说,你出去上学之后,好像跟她就生分了,她也不知道该怎么做,还怕打扰你。”
“……”
展青好像被他看穿了心思,一时有点讪讪,刚举起的筷子又放下了,真有那么一瞬间在思考这句话的真实性。
钟明洲很有眼色地住口了,替他把那块牛肉夹到碗里。
展青看着碗里多出来的肉,有片刻分神。
“不说这个了,”他举起杯:“生日快乐。今天确实是我忘了,你挑个想要的生日礼物吧,或者给你转点钱?”
钟明洲也放下筷子,握着玻璃杯端坐。头顶的灯光映在他的眼睛里,像两汪清泉。
他摇摇头,笑了。
“这样吧,展青哥,我不想要钱。等你之后有空了,再吃个饭过个生日,就当把之前都生日全补上了,怎么样?”
展青思考了一下。
一顿饭可以把两个人的芥蒂一笔勾销么?他认为不可能。他对钟明洲充其量是不讨厌,抛开爸妈这一层面,钟明洲是个智商和情商都很高的小孩,又会讨喜,长得也顺眼,比那些交流起来都费劲的同事和同学好多了。
但他能做到的也只有不讨厌了,因为只要想到他“讨喜”的背后可能是“算计”,就没办法进行任何真诚地沟通。
有时候他也想,会不会这一切都是他想得太黑暗了。会不会其实他们娘俩跟钟明洲父子就只是有交情的两家人,钟志伟对他妈好也不是图她的钱,展风华也并非是执迷不悟一厢情愿,就算两个人之间弹奏不出什么夕阳恋歌,当个知心朋友也是好的。这样,他也不必下意识地以怀疑的眼光看钟明洲。
可是没办法。谁让他好像生来就是个悲观主义者呢?哪怕钟明洲想的是“再吃一顿饭一笑泯恩仇”,展青的第一反应永远是“这小子又想趁机蹭我的饭花我的钱说好听话跟我攻心计”。
他干笑了一声,像是自嘲又像是放弃了一样,将杯里的梅酒一饮而尽,然后说:“行啊。”
展青吃饱喝足,到家洗完澡,yuki又发来消息。好巧不巧,偏偏问他饼干怎么样,好不好吃,有没有焦糊味儿。
他妈的一块都没吃到啊。
展青抬眼看了看书桌上扔着的草莓饼干,叹了口气,打字:好吃!没焦,很香^^
又搜了个小猫吃饼干的表情,发过去。
等了一会儿,没回复,他叹了口气准备关灯。
yuki……活泼,开朗,乐观,活力,有目标,家庭健全,和自己像两个世界的人。可是对自己又这么热情,还夸过他长得帅,还专程送手作饼干来。
展青没谈过恋爱,但心里有那么一点儿隐秘的幻想:有没有可能……
他不敢想。他从来不敢幻想有人喜欢他,不然落空了会很尴尬。
想着想着,手机震动了。他几乎是一骨碌坐起来看消息。
yuki:你喜欢就太好啦!(亲亲emoji)
……她还发这么暧昧的表情。
yuki:其实我有件事想拜托你来着
……她还对自己有所求。
yuki:要不你明天有空的话到我家来说吧!
……
……
……她还邀请我去她家!
展青把手机捂在胸口,心怦怦地跳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