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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1、第四十一章 ...

  •   叶寻尧只回了个“没事”就不再看手机。
      家里暖气从早上就开了,待久了的确会闷,可叶寻尧出来后依旧感到呼吸不畅,哪怕刚刮过一阵冷风,他的那种闷热近似于窒息的感觉依然未减半毫。
      他开始跑起来,溅着刚落地即化的雪水,迎呼啸的寒风奔向四面八方——没有固定的目的地,因为他不知道对方在哪,只能去他们曾经去过的地方碰碰运气。
      公园、篮球场、 KTV ,甚至去询问十月份他生日会所在的酒店,均没有结果。
      心慌不已,恐惧更甚,他不知疲倦地一路跑到了桃花小区,两边电梯都在运行中,他便直冲向楼道,其间电话不知道打了多少个,结果无一例外都是关机。
      二十一楼爬起来似乎也没那么累,他冲上来后还有力气去拍打左边的门,并大喊着对方的名字:“严司决!你在不在!?开门!”
      无人应答。
      他不放弃,继续呼喊,同时电话一个接一个地打,又被一个接一个地机械女声打断。
      从家里到桃花小区,一路奔跑不停,中途还经过、进去过一些地方,他不知何为冷,不知何为累,只知道他找不到让他牵一发动全身的人了。
      曾经的未多在意,变成了现在的杯弓蛇影。
      天色逐渐暗下来,像蒙上了一层黑纱罩,令人感到不安。
      五点二十一,电话终于打通,不等一毫,叶寻尧冲对面喊:“你去哪了!?”
      对面似乎是被这震耳欲聋的吼声搞懵了,愣了片刻才答:“我、在逛超市啊。”
      “你放屁!逛超市你逛一天?!逛超市你手机关什么机!?”
      这哪能说实话啊……
      严司决犯了难,可要不解释,叶寻尧怕是要和他绝交。
      “你先别激动,听我给你解释……”
      电话那头传来拳头砸在门上的声音。
      叶寻尧蹲在门前,几乎溃不成军:“桃花小区,来找我。”
      没有时限,但严司决知道他得尽快——必须尽快。
      其他人的消息顾不上回,他只来得及回叶寻尧的。
      上午给他发的“在吗”,他引用回了“在”。
      下午一点半给他发的“在干什么”,他引用回了“在吃饭”。
      两点零五,两点十分和两点十五给他发的“在哪”“在干什么”和“5号中午有没有空一起来”他分别引用回了“在永盛”“挑礼物”和“有”。
      打车到单元楼下,电梯直达顶楼,电梯门“叮”地一声向两侧滑开,他与蹲坐在左边门前的叶寻尧视线相撞,快步上前将他拉起,并询问:“怎么坐在这里?”
      叶寻尧扫了他一眼,除了因寒冷而被冻得微微发红的脸、耳朵还有指节,并没有别的不对的地方——仅针对暴露出来的皮肤而言。
      他没有说话,兀自拉开他羽绒服拉链,手伸进去挽起他的袖子捏他胳膊,捏完左臂又去捏右臂,搞得严司决完全不知所措:“你、这是做什么?”
      “检查你。”
      叶寻尧噪音有点哑,也带着几分不知名的悲伤。
      严司决非常懵,根本不明白叶寻尧这么急着找他又这么近距离地“检查”他是为什么。
      他以为捏完手臂就完了,谁知道叶寻尧又将手伸进他的毛衣,仅隔着一层不算厚的秋衣在他身上游走。
      严司决一下子绷紧了身体,及时捉住了他的手,将其拿出,厉声道:“够了。你到底想干什么?”
      “我想找到你、不想你出事!”叶寻尧声音嘶哑,如同打通电话的那一刻,带着着急、愤恨,也染上了哭腔。
      “你为什么会觉得我会出事?”
      严司决放轻了声音,也放开了他的手,叶寻尧却猛地攥住了他,一双又无辜又充斥着恐惧的通红的眼睛死死地盯着对方:“因为我怕!”
      “什么……?”
      “因为我怕……”叶寻尧顺着往里搂住了他的腰,明明只差四厘米,却像小孩子依赖大人一样,几乎是埋进了他怀里,“我怕你伤害自己,更怕你死……”
      等、等等,怎么就说到“死”上了?
      严司决纳闷,宽大的手掌贴在叶寻尧的背上,上下轻抚,声音温沉,道:“好了,我没事,别担心。进屋说吧,好吗?”
      叶寻尧默然半天,才闷闷说了个“嗯”。
      进了屋,严司决给了他热毛巾擦脸,又给他倒了杯温水让他喝,陪他坐在床边,听他讲到底发生了什么。
      叶寻尧:“初中一个朋友,女生,有个弟弟,家里重男轻女,也重小轻大,一旦有什么事总认为是她这个当姐姐的问题,时不时还打她。”
      “但她平时挺乐观的,要不是有回午休我没回家,都不知道原来她也有崩溃到大哭的时候。”
      “她叫云妮,那天中午在教学楼天台,夏朗和李随也在。”
      三年前,他们初中并未翻新,天台门上挂着的锁也锈了,校方干脆把它扔掉,打算过段时间再换新的。
      可就是在那段没有锁的时间,云妮每天中午都悄悄上去,蹲在一角哭。
      她住宿,中午和晚上都不回家,寝室里还有三个人,她怕打扰到她们。
      那天中午吃饭之前,夏朗跟李随和叶寻尧分享自己听来的小道消息:天台门锁撤了。他问他们要不要上去看看。
      十三四岁的小男生好奇心和探索欲普遍很重,两人当即就答应了。
      用电话手表给自己家长打电话说中午和朋友在食堂吃,饭后便趁人少楼静,悄摸上了去。
      但那扇门也有些腐锈,轻轻一动就会有很大的嘎吱声,李随怕被发现,当时就有点打退堂鼓,委婉地说会吵到其他人。
      夏朗笑他怂,两人小声拌了几句嘴,叶寻尧忽然做了个噤声手势:“别说话,你们听。”
      门是铁门,看上去就很厚重,透过一丝堪堪透光的缝隙,他们听见了一阵哭声。
      “我靠,大白天……闹鬼?”李随说。
      “大白天闹什么鬼?怂包。”夏朗嘲笑道。
      “什么时候都没有鬼。”
      叶寻尧推开厚重的大铁门,吱呀声像欲怒野兽的低吼,响彻整个空无一人的六楼——这栋楼只有两个年级,一到四楼为教室,五、六楼分别为七、八年级的活动室,周一到周五只开放两三回,每回都有特定时间。
      午休时间,不论是老师还是学生,一般都不会来这里。
      这扇门背后还有一段台阶,他们越往上走,哭声就越大,直到真正到了开阔又凋敝的平台,才远远看见有人蹲在地上掩面哭泣。
      夏朗:“云妮?那是云妮吧?”
      李随:“好像是……?”
      “过去看看。”
      叶寻尧抬脚便走,落在散落纸页上的沙沙声竟未能引起她的注意,直到三人走近了,云妮才恍若惊醒,瞪着红肿的双眼,惊恐地说:“你们怎么……”
      “我们听到动静,想来看看。”叶寻尧也蹲下,跟她隔着些距离,从口袋里拿出包手帕纸抽出一张递给她,“出什么事了吗?为什么这么伤心?”
      “我,我……”云妮接过纸巾,擦着泪支支吾吾。
      “没事儿,想哭就哭吧。”夏朗蹲在云妮左侧,拍了拍她的肩膀。
      李随则蹲在她的右侧,与夏朗配合着安慰:“哭也是发泄情绪的一种方式,很正常,不用怕。”
      云妮看了看左右两边的人,又看向面前的叶寻尧,他说:“有福同享,有难同当。不论你遇到了什么困难,我们都在。”
      三位少年以异常成熟理性的方式安抚这位哭成泪人的翩翩少女,以陪伴和倾听诠释了朋友的担当。
      “她长期遭到不公平对待,学校里朋友再多也没法缓解原生家庭带给她的痛苦。”叶寻尧盯着虚空处,描述给他造成了阴影的往事。
      “那天我们陪了她一中午,听她倾诉,也安慰她、逗她笑——其实那并不是我们第一次听她说家里的事,只是平时都被她以玩笑的语气草草带过,而我们也没放在心上。”
      “不怪你,”严司决抱了抱他,“问题根源在她家里那边。偏见不破除,我们谁都无能为力。”
      这话不单指云妮,而是指所有连相对公平都做不到的家庭。
      “她跟你倒是有一点很不同,就是她跟她弟弟是系不错。”
      “她弟弟小时候有些恃宠而骄,但大了就好了,至少分得清一些是非,也许这也是能让她撑到中考结束的原因吧。”
      云妮在校的朋友很多,不论男女。成绩好,性格好、颜值在线,周围人对她的评价总是离不开乐观、积极、阳光、热情这几个词,包括叶寻尧他们几个。
      可谁曾想,就是这么一个活泼可爱的妙龄少女,会选择长期自残后撒手人寰呢?
      “我知道她手臂上有自残的痕迹,都是初三的事了。”叶寻尧拳头紧握,仿佛是他做了什么错事在此忏悔,但事实并非如此。
      严司决将干燥的手掌覆了上去,虽有点凉,却让叶寻尧好受了些。
      “她应该是活得太痛苦了。”严司决说,“去了天堂,她就解脱了。”
      叶寻尧并不信世上有所谓的天堂或是地狱,但他还是说:“她会的,而且会过得很好。”
      “嗯。”
      好友逝去的伤痛,在这些美好的传说中得以缓解,生者得以获得慰藉,载着希望继续前行。
      严司决:“所以……你是怕我会像她那样?”
      叶寻尧:“嗯。她以乐观掩饰,你是总闷着,还玩消失,谁知道你会不会干出什么傻事。”
      “对不起,我不该把手机关机。”严司决顿了下,“我以为你不会找我,”
      “我不找你你也不能关机啊,你手机里联系人又不止我一个,万一其他人找你有急事呢?”
      “你说得对。抱歉,我不会再让你找不到我了。”
      如果严济还因为一些与他无关的事来烦他,他还是会关机,但会保证让叶寻尧放心。
      “所以你这一大天到底干嘛去了?”叶寻尧眼睛已经不红了,但焦急仍在,“逛超市、挑礼物为什么要关机?”
      “因为……要专注啊。”严司决努力装出让他信服的样子,“给人挑礼物,当然要心无旁骛,静音还不够彻底。”
      “你这理由,还能再扯点吗?”叶寻尧显然是不信的。
      谁知严司决回了个“能”。
      叶寻尧一个没忍住,噗呲一下笑出来,严司决也跟着轻笑,片刻后又说:“礼物是真的,只是不想被任何人知道,到时候才会有惊喜。”
      “你这是惊喜吗?惊吓还差不多。”叶寻尧忽然想起什么,又道:“你来找我之前回家了吗?”
      严司决被问得一懵:“没有,怎么了?”
      “那你礼物放哪了?在口袋里吗?”
      说着他就要去“检查”严司决的口袋,后者及时捉住他的手,并说:“说好了惊喜的,现在看可就没有惊喜了。”
      “我不要惊喜,只想要你。”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41章 第四十一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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