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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乾·魅行(上) ...

  •    苏鹤洲是被“请”进他的新住所的。

      气密门向两侧滑开,露出了房间的全貌。苏鹤洲只看了一眼,心里就“咯噔”一下。

      乖乖,这地方比之前的医疗室还白,白得晃眼,白得瘆人,跟个特大号的苹果耳机充电盒似的,从墙壁到天花板,再到地上,没一点杂色。

      他被两个卫兵“客气”地送了进去,门在他身后无声地合拢。

      房间不大,但空旷得让人心慌。墙壁、床铺、桌椅,似乎都是由一整块纯白色的、不知什么材料的东西一体成型雕出来的,表面光滑得能当镜子用,却又透着股子塑料的廉价感。他伸手摸了摸床沿,冰凉、坚硬,没有一丝温度。

      整个房间没有一扇窗户,唯一的“风景”,是正对着床铺的那面墙上,一块巨大的、显示着无数星辰轨迹的屏幕。那些星星密密麻麻,缓慢地移动着,看得人眼晕。

      这里的一切,都像是被一台没有感情的机器,按照最高效、最冰冷的秩序给设计出来的。与其说是房间,不如说是一个……未来感十足的、昂贵的棺材。

      苏鹤洲叹了口气,认命地在那张会自动贴合他身体曲线的床上躺下。床垫跟块有记性的年糕似的,随着他的动作缓缓下陷,将他整个人包裹起来。

      他又想起了主控室屏幕上,那些熄灭的橘黄色光点。

      它们也曾是鲜活的,也曾像这满天星辰一样,在某个地方亮着。可就因为自己的一句话,它们就像被人掐灭的烟头,一个接一个地,彻底灭了。

      一股熟悉的、冰冷的窒息感,又从心底涌了上来。

      “啾呤~”

      一声清脆得像风铃似的叫声,将他从那片冰冷的回忆中拽了出来。

      苏鹤洲一个激灵,偏过头,正对上一双……不,三双黑曜石般的大眼睛。

      是那个叫“将军”的小东西。

      它不知何时已经跟了进来,此刻正蹲坐在他的床边,歪着毛茸茸的脑袋,好奇地打量着他。

      在这片纯粹到令人窒息的惨白中,“将军”是唯一鲜活的色彩,像一团永不融化的、温暖的雪。

      它见苏鹤洲在看它,似乎很高兴,喉咙里发出黏糊糊的“啾呜……”声。它没有腿,整个身体像一朵漂浮在低空的蒲公英,悄无声息地、一蹦一跳地“飘”到了床边,然后轻盈地“流”上了床铺。

      苏鹤洲下意识地绷紧了身体,生怕这小祖宗再给他来一下狠的。

      可“将军”只是在他身边找了个舒服的位置,把自己蜷缩起来,然后……“噗”地一下,把自己摊成了一张毛茸茸的、圆滚滚的饼。

      它喉咙里发出了满足的“咕噜咕噜”声,那三只黑豆似的眼睛,也舒服地眯成了三条弯弯的黑线。它那条又大又蓬松的尾巴,还一摇一摆地,不时轻轻扫过苏鹤洲的下巴,痒痒的。

      苏鹤洲那颗被冰冻住的心,仿佛被这不讲道理的温暖,给烫开了一道小小的裂缝。

      “嘀——”

      墙壁上一个凹槽突然亮起,伴随着一声轻柔的提示音,一管牙膏似的营养剂被送了出来。

      他拿起来看了看,上面印着一行他看不懂的鬼画符,闻着倒像那么回事。他挤了一点尝了尝,那味道……一言难尽。就像是拿过期的、海盐莱姆味的牙膏,兑上了一点机油,又酸又涩。

      他皱着眉,又看了看身边已经睡着了的、正发出平稳“咕噜”声的“将军”,最终还是把那管难吃的玩意儿扔到了一边。

      算了,看着这小东西睡觉,似乎比吃饭有意思多了。

      日子就这么一天天地混了过去。

      苏鹤洲被迫开始了有生以来最规律的“奶爸”生涯。每天除了对着那面星图发呆,就是跟怀里这团毛茸茸的“将军”大眼瞪小眼。

      他从一开始的嫌弃、警惕(生怕这小祖宗一言不合又给他胳膊上开几个洞),到逐渐麻木,甚至开始……有那么点享受这种诡异的平静。

      这天下午,他又嘬完了一管“合成牛肉汤味”的营养膏,正拿着空管子,百无聊赖地在“将军”面前晃来晃去。

      “将军啊将军,”他盘腿坐在床上,嘴里念念有词,“你说你跟了那么个阎王脸上了贼船,也是倒了八辈子血霉。他那人一看就是命里缺德,五行欠揍,要是没有本半仙出手,你可能就和他一起葬身星海了。。”

      怀里的毛团子似乎听懂了,喉咙里发出一阵赞同似的“咕噜”声,还用脑袋蹭了蹭他的手心。

      苏鹤洲被它蹭得心里痒痒,捏了捏它那身柔软的白毛,越看越觉得新奇:“你别说,你这长相,还真有点像我们老家一本叫《山海经》的书里头的一种神兽,叫‘帝江’。也是没脸没皮……哦不,是没口没鼻,六条腿,浑身红得跟个火球似的。你这白斩鸡的模样,估计是它的远房亲戚。”

      “啾呤~”

      “将军”似乎是被夸得高兴了,发出一声清脆的叫声,三只黑豆眼都眯成了弯弯的月牙。

      苏鹤舟被它逗乐了,正想再给它讲讲“饕餮”和“貔貅”的故事,房间的气密门,却“嘶”地一声,毫无征兆地滑开了。

      一股熟悉的、冰冷的气息,瞬间灌满了整个房间。

      苏鹤洲脸上的笑容一僵,抱着“将军”的手也下意识地收紧了。他抬起头,正对上门口那人投来的、冰冷的目光。

      少将就站在那里,不知道已经看了多久。他那双深紫色的眼睛,正一言不发地盯着苏鹤洲和他手里那根晃来晃去的空管子。

      “苏参谋,”少将终于开了口,那语气,听不出是嘲讽还是什么,“倒是没看出来,你还有带孩子的天赋。”

      苏鹤洲心里“咯噔”一下,但面上却丝毫不乱。被“将军”治愈了这几天的他,骨子里那股子“苏半仙”的劲儿,又活了过来。

      他抱着怀里温顺的毛团,懒洋洋地抬了抬眼皮,回敬道:

      “长官说笑了。贫道这只是在顺应天时,调和此间气场。毕竟,这小家伙的‘运’,可关乎着一船人的‘运’呢。”

      少将的眉头,几不可见地挑了一下。

      他大概是没想到,几天前那个被吓得半死不活的阶下囚,今天居然还敢顶嘴了。

      他盯着苏鹤洲看了足足有五秒,最终只是从鼻腔里发出了一声意味不明的冷哼,一言不发地转身离开了。

      苏鹤洲看着那扇重新合拢的气密门,长长地舒了一口气,随即又忍不住,嘴角高高翘起。

      嘿,跟小爷我斗,你还嫩了点!

      又过了两天,苏鹤洲差不多已经习惯了这种“坐牢”般的生活。

      每天定时被送来的、味道一言难尽的营养膏,他已经能面不改色地往下咽;那个会自动贴合他身体的“棺材板”床,他也睡得越来越安稳。

      唯一让他觉得日子还有点盼头的,就是怀里这团毛茸茸的“将军”。

      他发现,这小东西似乎真的能听懂他的情绪。当他因为想起那些血腥画面而心情低落时,“将军”会安静地趴在他身边,用它那三只黑豆眼一眨不眨地看着他;当他讲到兴奋处,比如给它吹嘘自己当年是如何靠三寸不烂之舌,把一个卖假药的忽悠得倾家荡产时,“将军”会跟着“啾啾”叫,尾巴摇得像个拨浪鼓。

      这天下午,那个总对他笑脸相迎的女饲养员,又来给“将军”做常规检查。

      她拿着一个手电筒似的仪器,在“将军”身上扫来扫去,而“将军”则全程赖在苏鹤洲怀里,喉咙里发出舒服的“咕噜”声,一副“天王老子来了我也不动”的架势。

      苏鹤洲一边有一搭没一搭地顺着“将军”的软毛,一边状似不经意地开了口:“大姐,我多嘴问一句啊,”他脸上挂着最人畜无害的笑容,“咱长官那么个阎王脾气,怎么会在这战舰上养这么个小玩意儿?瞅着软趴趴的,也不能当武器用,难不成……就是图个好看,解解闷?”

      女士手上的动作停了下来。

      她抬起头,用一种混合着尊敬和担忧的复杂眼神,看了一眼苏鹤洲怀里的毛团,又看了看苏鹤洲,叹了口气。

      “它不叫‘小玩意儿’,”她轻声说,语气里带着一丝责备,“它的官方名称,叫磁绒兽。而‘将军’……是少将的‘稳定器’。它的天赋,就是能感知并‘梳理’智慧生命体散发出的‘精神磁场’。”

      苏鹤洲心里一愣,稳定器?跟稳压器一个道理?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11章 乾·魅行(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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