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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2、割舍 ...

  •   几人说了会儿话,不知不觉已经很晚。李在溪看了眼天色,让哥俩不用回家,就在医院旁边找个酒店住一晚,自己在医院陪床。
      医院旁边有很多酒店,大多是陪护的家属来住。哥俩随便找了一家,开房的时候前台问他们开几间。李江流看了一眼李星平,说:“哥,开个标间得了,省点。”
      “行,那给我们开个标间。”李星平同意,把身份证递给前台。
      两人拿着房卡上了楼,李江流一进去就霸占了靠窗的床位。书包一扔,人就往床上倒。
      “我睡这个床。”
      李星平没什么意见,他睡哪张床都行。脱了外套钻进浴室,打算冲个热水澡。
      浴室墙是磨砂半透明的,李江流能看见水被浇到墙上,顺着玻璃往下淌。他收拾好自己往被窝里钻,背对着浴室,听着里面传来花洒出水的声音,打到李星平身上,又坠落在地。
      他回过味来李星平话变得少了很多,两人之间似乎隔着一层透明的膜,能透过这层膜看到对方。但无论怎么靠近,始终回不到从前亲密无间的状态。
      李江流心里没想别的,也没敢想别的。更何况过了这么久,时间也在将他心底的裂口逐渐填满。能见到李星平已经够满足,如今最大的奢望是他俩能和从前一样以兄弟的身份相处。兄弟这个词真是好,就算是他们似乎也拥有了无法斩断的关系。就算口中如何否认,过去的相同的经历也能将他们紧紧连结在一起。
      他折腾了一天实在有点累,躺在床上就困意上涌。迷迷糊糊间听见浴室里的水声戛然而止,接着脚步声在房间响起,然后是人身上的衣服和被单的摩擦声,之后灯光倏然熄灭。
      和哥哥一起睡在一个房间里,这样的事情从小就在不断上演。不知道为什么,这晚场景再现,李江流心中堵满了物是人非的酸涩感。
      李江流睡眠质量还算不错,这晚却莫名其妙半夜醒了一次。他半梦半醒间感觉到有人摸上了自己的床,在他背后躺下。他在被子里,那人在被子外。李江流立马清醒了。
      房间里除了他和李星平没有别人。没道理,李星平为什么要爬到自己床上来,绝对不可能,那么就是房间里进了别人。
      李江流刚想转头确认,后颈突然感受到一阵呼吸,他整个人僵住了。
      李星平在做什么。
      李江流假装熟睡,心脏通通直跳,努力让自己呼吸平稳。紧接着他听见身后传来衣料摩擦声,连带着床脚有点轻微晃荡。
      李星平把额头轻轻靠在他的后颈处,情到浓时差点没忍住一口咬上去。高三学业繁忙,李江流的皮肤白天看起来像是累得没了血色,但显然他自己没有意识到这一点。但在晚上,弟弟的脖颈似乎泛着莹白的光,像玉石做的。
      李星平知道自己的状态看起来也不太好,即使在学校的时候,努力用各种活动麻痹自己,但总能见缝插针地想起李江流的脸。他觉得李江流变成了鬼,死死缠着自己,在无数个夜晚梦中指责他,扰得他无法安睡。
      但当醒来,又忍不住回味那个不算是美好的梦境,这是他们彼此连接的唯一方式。
      李江流给他发的无数条消息潜台词都是问他什么时候回来,是他自己懦弱,刻意忽略了这一点。
      见到李江流的第一眼,他便感觉到心里像是有一条冰锥在飞舞,亮晶晶地刮着他的胸腔。常年被锁在盒子里的情感此刻汹涌地冲撞着盒盖,他听见自己骨骼传来生锈的摩擦声。
      李星平温和地跟除了弟弟之外的所有人交谈,努力让自己的表现看起来寻常,实则早已浑身发冷,头脑不清醒。
      他克制着喘着气,额头感受着李江流身上传来的温度,不知是他还是自己的温度有些发烫。他睁着眼,在月光下似乎能看见李江流身上的绒毛。他伸手抚上李江流的脊背,身前的人微不可察地颤了一下,吓得他立马僵直。
      不过等了会儿便再没了别的动作,看起来只是睡梦中无意识的反应。李星平轻声叹了一口气,更是将自己动作放缓。
      他实在害怕被李江流发现自己在做什么,只需要弟弟一回头,现在他脸上的所有表情都能一览无余。这种隐秘的紧张感让他脊椎一阵发麻,让他明白自己的行为永远见不得光。
      李星平害怕李江流发现,那自己将被良知永远定在耻辱柱上,被打破的责任感将永远折磨着他。但他又害怕李江流不发现,那样他会长久地恨,恨似乎只有自己被困在这段难以言说的爱欲里。
      尤其是李江流看他的眼神,似乎早已从中走出来,只把他看作一个寻常的哥哥。
      李星平突然一阵恍惚,想到自己用了寻常这个词。
      但他俩不应该本就是寻常的兄弟关系吗。
      他手上一阵痉挛,在这一瞬间,想到了原来自己渴望的并不是寻常的兄弟关系。可光靠他想能改变什么,就算他俩互通心意又能改变什么。所有人的目光像一把利刃悬在他的头顶,似乎警告着他,只要他做出格的事情,审判就会立马降临。
      李星平更恨,恨为什么李江流要把事情挑明,两人稀里糊涂得继续做兄弟不好吗,或许闹不到现在这样难堪。他也恨自己没有破釜沉舟的勇气,无法抛下一切只对弟弟说一句肯定的话。
      他更恨——恨为什么他们偏偏是这种关系,可以亲密,但不能太亲密,可以疏远,但永远无法太疏远。
      他手上握着的像是一把枪,开膛的瞬间射出了心中最肮脏的子弹。伤口贯穿自己的心脏,左胸传来阵阵发麻的痛意,某一瞬间就让他感觉到了悲壮又拧巴的痛感。
      回过神来他低头看自己左手,掌纹被蒙了一层,看得不太清晰。纯洁的颜色像是李江流今天看向自己的眼神,单纯得毫无别的心思。
      他沉默地起身,小心翼翼地下床绕到李江流面前,盯着他的脸看了很久。伸出左手在他嘴唇上描摹,思考了一下,下一秒手指顺着嘴唇的纹路滑进去。
      弟弟的舌头湿湿的软软的,李星平的指尖在他舌苔上滑动,又控制着力道,尽量不把人弄醒。光是这个动作,他就感到了一股奇异的满足感,顺着他俩相贴的地方缓缓注入他的骨骼。
      他把这个动作看作一种割舍。
      李星平收回手,沉默着走到洗手台旁边,洗干净了手才又躺下了。

      王越香不愿意看哥俩死气沉沉地待在病房里,他俩上午坐了一会儿就被王越香打发出去逛逛。李星平有点为难地看向李在溪,后者无事地对他摆摆手,说着你俩出去玩儿吧,我一个人就够。
      李星平知道她不是那种故作没事的人,听见这话也放下心,跟李江流一前一后的出去。两人走出去后才发现两人没有目的地。李星平看向旁边的人:“你想去哪逛逛。”
      李江流有点心不在焉:“不知道。”
      “你作业写完了吗。”
      “写完了。”
      “哦。”
      “你想去哪儿啊哥。”
      李星平被反问,一时间还真想不出来自己想去哪:“你们年轻人平时怎么玩。”
      李江流笑了声:“说的好像你多老似的。我高三了,哥。哪有那么多时间玩。”
      “哦哦。”李星平像是才想明白他高三了。
      李江流的话说得有点怨气,似乎在埋怨他到这个时候才回来,以及他竟然忘记了自己正上高三。也是,李星平刚走的时候,自己哪能料到他过了这么久才舍得回来。要不是外婆生病,估计他还得躲着自己。
      两人在街上漫无目的地走,谁的心思都没有松懈下来。走到河堤旁边,看见男男女女老老少少都沿着河岸走,正在享受周末。岸边黑褐色的柳树枝条上冒出几点黄绿色。李星平突然感慨,原来已经春天了。
      独属于这个季节的希望交织成一副嫩绿色的美梦,却偏偏将他隔绝在外。李星平感觉自己正与世界脱离,冷眼看着一切喜悦的美好的事物。
      “哥,你真的周二就要走啊。”李江流一边踢着岸边的石子一边向前,声音把李星平拉回现实。
      “嗯。”
      “你能晚两天走吗。”
      “我要上课。”
      “晚一天呢。”
      李星平沉默了一秒,放低声音:“……我要上课。”
      “那你暑假还回来吗。”
      “到时候看吧,如果课题组忙的话就不回来了。”
      “你还在生我的气吗,哥。”李江流终于问出这句话。
      李星平心里咯噔一下,但还是否认:“没有啊。”
      “真的有那么忙吗。”李江流语气有点不满。他指了指旁边的长凳,示意两人去坐会儿。
      李星平跟着他坐下,酝酿了一会:“我尽量回来。”
      李江流的声音同时响起“哥,我跟你道歉,对不起。”
      突如其来的道歉打了李星平个措手不及,他不明所以:“啊?”
      “哥,是我喜欢你,我以前说错了。”
      “嗯,以后不要再说了就行。”李星平似乎只把这话当成茶余饭后的闲谈,回答得颇不在意。
      李江流似乎还在试探:“那你现在还喜欢我吗,哥。”
      “你是我弟弟,我怎么会不喜欢你。行了,别说这些有的没的了,我俩也出来好一会儿了,赶紧回去吧。你不是高三吗,赶紧抓紧学习。”李星平率先起身,头也不回地朝前走:“愣着干什么?跟上啊。”
      “哦。”李江流跟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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