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6、我叫韩枫 ...
-
我叫韩枫，北京人，是一个…胡同串子…也是个学生。
在我还很小的时候，我妈就跟我爸分开了，大人们都说，是因为他俩不太合适。我记不清太多细节了，只模糊记得，我爸是个很温柔的人——他总爱蹲下来陪我玩弹珠，会把苹果削成小兔子的样子，加班回来再晚，也会轻手轻脚摸我的头，说一句“小枫睡得香”。
那时候我总以为，他们只是暂时不在一起住，等我再乖一点，爸爸就会回来，我们一家三口还能像以前一样，坐在小院里吃妈妈做的甜口番茄炒蛋。直到后来我才知道，所谓的“不合适”，藏着多少我没看见的狼狈与不堪。
我的爸爸在跟妈妈离婚前两年，还会定期写信回来给我。可慢慢的，我就再也没有收到过关于他的任何信件了…妈妈红着眼眶跟我说，他早就再婚了，而且还跟那个女人有了新的宝宝，他不要我了。
听了妈妈的话，我心里莫名揪得难受…我不懂，我不是他的孩子吗？他不是亲口说过，我是他最爱的孩子吗？如今他有了新的孩子，就把我抛在脑后了…我们这一家子，再也不能像以前那样了。我真的很想哭，想找个没人的地方，痛痛快快哭一场，把所有的委屈都发泄出来…
后来，妈妈改嫁了，嫁给了我如今这个畜生继父。她曾满心期待地跟我说，这个男人对她很好，比我爸爸对她还要好…
她说：“他跟我见面的时候会送玫瑰。”
她说：“在外面吃饭会点所有我爱吃的。”
她说：“他在外人面前会叫我宝宝。”
她还说：“他跟我说，结婚后会让我们过上比现在更好的日子。”
现在想来，这些话真的很可笑…
我信了妈妈的话，以为往后真能有安稳日子过。他们最后还是结婚了，可婚后的生活并没有半点幸福可言。结婚后，那个畜生就彻底原形毕露了，他根本不是什么温柔好人，不仅好赌嗜嫖，喝了酒还会对着妈妈大吼大叫，一不顺心就摔东西，眼神里的凶光，比胡同里最凶的狗还要吓人。他跟我妈结婚，不过是看上了我妈在北京的一套四合院，还有离婚后爸爸留给妈妈的钱罢了…
有一次我放学回家，正好撞见他拽着妈妈的胳膊往墙上撞，妈妈的额头磕出了血，却不敢哭出声。我像疯了一样冲上去推开他，喊着“你别打我妈”，结果被他狠狠踹在肚子上，疼得我蜷缩在地上站不起来。他指着我的鼻子骂：“小野种，还敢管老子的事？这个家轮不到你说话！”妈妈扑过来护着我，一边哭一边给继父道歉，说我还小不懂事。
他家暴我妈的声音，整条胡同的街坊邻居都听到了…可没有人敢上来为我们说话。因为这个男人，根本就是个彻头彻尾的疯子！他杀过人！之前他因为赌博被高利贷追债，竟然疯了似的拿刀砍死了找他要债的人。后来因为被鉴定有精神病，加上要债的都是□□成员，没人敢深追他的责任，就这样，他被关了几年就放出来了。
我打心底里怕他。他每次打完我妈，只要看我不顺眼，就连我也一起教训。每次这时，妈妈总会满身是伤地挡在我面前，声音因为疼痛而颤抖：“求求你了…不要打我的孩子…你拿我出气就好…别打他，他才七岁…”可这根本换不来那个人渣的半分同情，相反，他还会畜生不如地把我妈拉到房间里□□…
完事后，我在角落哭着，妈妈她神色呆滞的出…她看着我…眼里止不住的泪水喷涌而出，“小枫乖，小枫乖，不哭了昂，妈妈给你剥核桃吃，我们小枫最乖了，吃核桃补脑子…到时候我们小枫考上好初中就没事了…”
胡同这地方，隔音差得很，放个屁都能被邻居听到，更何况是这样的事。没过多久，这件事就传到了我的同学和老师耳朵里。他们虽然没说什么难听话，可看我的眼神，却像带着刀一样！他们什么也不说，什么也不做，就那样冷冷地看着我…我像是被无数把利刃刺中，却连反抗的力气都没有。
日子就这么一天天熬着，那个人渣后来也离开了家，说是去外面“打拼”。我渐渐长大，和妈妈在这个荒唐的“家”里又熬过了几年。街坊邻居都觉得我是个没人管的差生，可小升初的时候，我凭着全市第五的成绩考上了重点初中，这也让他们大吃一惊。无所谓，我也不想多说什么，毕竟在这样的烂环境里长大，在他们眼里，我又能是什么好东西呢？
我没有选择住宿，因为我始终担心那个人渣会突然回来，再欺负妈妈。
有一天，我偶然听到妈妈跟她的好朋友李叔聊天。
“你快离婚吧…别再跟那个人渣过日子了！实在不行，你就逃，有多远逃多远，反正别再回来了！”
“不行…离婚他肯定不会同意的…这该死的婚姻，还需要双方同意才行…就算逃，我能带着小枫逃到哪里去？他还这么小，还要上学…”
“你别管小枫了，他是他，你是你！你再不逃就没机会了！你会被那个人渣活活弄死的！”
“拿着，这是我攒的积蓄，本来想留着娶老婆的…算了，你拿着，找个地方重新开始新的人生吧！韩枫那小子已经上初中了，让他住学校，那个人渣也不能把他怎么样。以后他的学费啥的，我帮他交，他就是我李阐的干儿子！”
“老李，我…我实在不知道该怎么感谢你…呜呜呜…”
母亲在哭，我也在哭…我知道，我又被抛弃了。我的妈妈，在我和她自己之间，选择了她自己。我没有什么好委屈的，这是她的人生，她有权利为自己选择一条生路。
那天晚上，我躲在胡同口的老槐树下坐了一夜。秋风吹得树叶哗哗响，像无数人在耳边窃窃私语。我把李叔塞给我的那袋核桃一颗颗剥开，核桃仁又涩又硬，嚼在嘴里，眼泪忍不住往下掉。我真的没怪妈妈，甚至在心里替她庆幸，庆幸她终于能逃离那个地狱。可我控制不住地想起小时候，她抱着我在小院里晒太阳，说“小枫是妈妈的命”；想起她挡在我面前，被继父踹倒在地的样子…心口像被一只手紧紧攥住，疼得喘不过气。
第二天一早我回家时，家里已经空了。妈妈带走了她的衣服，还有我小时候那张被她小心翼翼珍藏着的、我和爸爸唯一的合影。桌上留着一张纸条，字迹歪歪扭扭，还沾着泪痕：“小枫，对不起，妈妈没用，没能保护好你，也没能陪你长大。你要好好读书，好好吃饭，别像妈妈一样认命。”我把纸条叠了又叠，塞进课本最里面，然后走进厨房，自己煮了一碗番茄炒蛋，放了很多很多糖，可吃在嘴里，却全是苦味。
可悲剧，偏偏在这时候再次发生…第二天晚上，我突然听到了李叔急切的敲门声。
咚、咚、咚！
“小枫！小枫！快开门！”
我被敲门声惊醒，赶紧跑去开了门。
“快，快跟我走！”李叔的声音上气不接下气，脸色惨白，“你妈，你妈她…她出事了！”说这句话的时候，李叔的眼泪止不住地往下掉。
我整个人都懵了，手足无措地愣在原地，脑子里一片空白。我不知道自己现在能做什么，只知道必须跟着李叔走。
到了医院，妈妈正在急诊室里抢救，我和李叔在病房外焦急地等着。
一个小时过去了…
两个小时过去了…
三个小时过去了…
不知过了多久，急诊室的门终于开了。我和李叔冲上去询问结果，可等来的，却是医生带着遗憾的一句：“我们尽力了…请节哀。”
这句话如同晴天霹雳，狠狠劈在我和李叔身上。“请节哀”这三个字，此刻听来多么可笑，又多么悲凉…
后来我才从警察口中得知，那个畜生继父，为了留住他的“钱罐子”，发现妈妈要逃后，就一直缠着她哭着求她别走，说他知道错了。那个狗日的，他到底知不知道，“对不起”三个字从他嘴里说出来，有多讽刺，多可笑！
不出意外，他最终被判了死刑。可我没有去参加他的庭审，也没有去看他执行死刑的现场。他是我的噩梦，是我的梦魇，是我这辈子都不愿意再面对的恐惧。
妈妈死了，继父也死了，我成了一个孤儿。可奇怪的是，我竟感到一阵轻松——压在我身上的枷锁，终于消失了！我自由了！再也不用提心吊胆地过日子了！
可是…我真的自由了吗？自由这两个字，到底该怎么定义呢？我至今都不知道…
从那以后，我成了胡同里的串子，认识了很多和我一样没什么归宿的朋友。似乎只有跟他们待在一起，我才能真切地感觉到自己还活着。虽然是个胡同串子，可我从不惹事，还总爱帮街坊邻居搭把手、做些力所能及的事。我不抽烟，不喝酒，更不会碰赌博，似乎只有这样，才能找到自己存在的价值，才能证明自己不是一个没用的人…
妈妈死后，李叔说要抚养我，我拒绝了。他一个卖煎饼的，日子本就不容易，没必要再为我费心，好好过好他自己的人生就够了。我不想再依靠任何人，只想靠我自己活下去。所以我选择了打零工过日子。
很快，中考又来了。虽然我没怎么去学校上课，可最后还是凭着全校第七的成绩，考上了高中。日子就这么荒诞又平静地过着…
直到有一天晚上，我在胡同口碰到一个被变态骚扰的姑娘。她嘴特别犀利，性子也烈，一点都不肯吃亏。我看着她，心里忽然冒出一个念头：我得帮帮她，不，是我必须帮她！我这辈子，最见不得女人因为男人受委屈了。
就这样，我和她的故事，开始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