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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6、第 26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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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逃离之后,回去成了难题。
孤儿院在郊外,深夜郊外只剩剩稀稀拉拉的路灯照在马路上,她一个人徒步走了一段,就发现前方前面漆黑一片,或许是路灯失修,人和车都见不到一个。
一阵寒意笼罩,天然恐惧感涌上心头,她抿着唇,紧了紧手指,站在原地踟蹰不前。
脑海中又浮现许司年吻她那个画面。
脸颊仍旧灼热。
尘世喧嚣浮躁,但凡一个正常人,听见那段话,多少有退步的意思。
但纵然她言辞凿凿,耐不住许司年就那样亲了下来。
也不是站在那里沉思过多久,她被身后响起一阵鸣笛声拉回思绪,回头看了看,是那辆熟悉的劳斯莱斯,许司年手随意搭在方向盘上,像是停留许久,她浑然不觉。
车内只剩他一人,司机应该早前就被许司年叫回去了。
许司年按下车窗,笑得温和,好似不管什么时候,他见她,都是这种浅笑安然的样子,有一种岁月静好的感觉。
“站在马路边发什么呆?上车。”
不是询问,但话语里都是笑意盈盈。
沈意微仍站在那里,并不理他,抬脚就要朝前面走。
刚走两步,似乎想起什么,劳斯莱斯的车灯照到的地方已经很远,可放眼望去,那片漆黑看不到尽头,她愣在原地。
许司年好整以暇,也不说话,只静静笑看着她。
半晌后,许司年故意问道:“打算一路走回去?”
还是不理他。
颇有赌气的成分。
许司年也耐心好,又道:“这里距市区三十多公里,这个点没有别的车。”他好像知道沈意微犹豫什么,再次跟她确认:“前面一带路灯报修,确定要一路走回去?”
沈意微方才走了一段,腿也有些发酸了,清眸闪了闪,许司年观察到她在动摇,索性停车下去,拉着她直接将她带上车。
上车后,他问:“在恼我?”
他的声音,他的味道,交杂在宽敞舒适的车内。
“没有。”
沈意微刚说完,就反应过来掉入许司年的文字游戏里。
不恼,那就是乐意被他亲了。
一瞬间又陷入安静。
她手指下意识捏了下裙角。
许司年车技娴熟,手指随意搭在方向盘上,指骨修长漂亮。半晌后,他似是有意开沈意微玩笑,叹道:“平生第一次表白,真是挫败。”
颇有自嘲的意思。
而后又忽然正经起来:“但微微,我的爱和喜欢并不沉重,你不必对它感到惶恐。你或许有质疑和不安定因素,而时间它会说明一切。”
车窗外暗黄的路灯不停后移,他认真开着车,侧脸轮廓立体,鼻梁十分挺拔,额前利落的碎发,笼罩一片暗影。
她心跳漏了一拍。
微微……
他叫她叠名,浅浅淡淡的音节,令身体里无数隐秘的细胞纷飞攒动。
他说:“我不是非要你现在给我一个准确的答案,也请你不要推开我。”
许司年是商场老手,很会适时适度掌握节奏。这几个月相处下来,他了解沈意微是个什么性格,逼得太紧,反而适得其反。
*
图嘉文化定稿日在下周一。
这天沈意微在画室,她调好颜料色彩,坐在画板前,看见画架右下角有一张纸条,“日行一善,人间至善”。
动笔时,忽然想起那日许司年说:曾经身患自闭症得小天使,治愈过今天的你,这算不算一种善?
云朵送她的画,被她带回来,裱挂在画室墙上,她偶尔抬眼一看,会觉得莫名温暖。
心境似乎平和许多。
她动笔画了几组,十二生肖卡通宣传图,借用色彩饱满笔下生花,意境深远,突出“善”的主题,又不失萌新可爱,对比鲜明。
这天深夜,终于完成最后的定稿。
发给梁伊,没曾想她还未睡,收到拍过去的照片,梁伊评价很高,她回复:“实不相瞒,当初接到这个项目,其实我第一反应觉得不太适合你,但许先生态度坚定,让你试一试。”
她忽然有些渴,想出去茶水间找水喝。
茶水间饮料配备齐全,但她向来不爱喝碳酸汽水,拿了一瓶纯净冰水回画室。
拧开喝了一口,纱窗外暗夜浮动,房间里开了空调,一口冰水下肚,神智清醒,全身都感觉凉了半截。
但她喜欢这种感觉。
清醒冷静。
正打算喝第二口时,手里却是一空。
许司年伸手拿过她的水,“冰水凉。喝这个”
他声音在深夜有些暗哑,沉沉的。
似乎不太乐意她喝冰水这件事。
说着,将另一只手里的半杯热水递还到她手里。
瞥见桌上的一盒烟见底,他微皱眉,“熬夜,抽烟,喝冰水,没一个好习惯。”
像极了学生时代教导主任。
她画画时习惯用铅笔把长发挽起,不知什么时候,头发有些散了,欲要垂下去。
许司年察觉,靠近,抬手替她固定了下,洗发水丝丝清香卷入鼻息,他有些失神。
沈意微握着玻璃杯,温热水温沁入掌心,令她想起上次毕业典礼,许司年替她拨穗。
脸颊热热的,许司年适时俯下身来,低头亲吻着她的唇,只是绵柔湿润,有淡淡的凉意,大抵是方才喝过冰水的缘故,炙热的薄唇将她口腔内的凉气卷走,只是浅尝辄止。
他将她放开,眼神缱绻,温情脉脉。
这次是真吻了。
意外的是,她的身体并不抗拒,反而,还有一丝隐喻的欢喜和眷恋。
她也不清楚这种感受是否荒唐,像是寂静的夜里,一束火苗蹿开,砰一声,漫天星辰散落在心底深处。
悠远绵长。
此后再想起黑暗,是不是就有星光照耀。
第二天,沈意微在家补觉,到十点才醒来,她收拾了一下,家里重新做了卫生,正巧遇到沈佯从外面回来,大概是料到昨晚她回来得晚,早饭肯定没吃,替她打包了一份饭菜回来。
两兄妹难得独处,沈意微平时很忙,有时很晚回来,有时太晚了索性直接在画室将就一晚,昨晚没留宿画廊,是因许司年也在。
这会儿两人忽然安静。
沈佯先开口:“刚打包的饭菜,趁热吃。”
自李惠芬住院后,沈佯性情忽然转变,她一度未能适应过来。
“一起吧。”沈意微走到餐桌前,从口袋里取出饭菜,“我一个人吃不了这么多。”
那桌子已经很旧了,上面涂涂刻刻,掉漆掉得厉害,全是沈佯小时候杰作。
沈佯没拒绝,坐了下来。
“微微,有些话,一直想和你说……”
“抱歉的话就不必了。”似是知道他要说什么,沈意微打断他。
两人吃完,沈佯出门上班,沈意微在收拾饭盒,他回头看了她一眼,“微微,哥哥希望你过得开心。那位许先生,他是个好人,但跟我们家差距太大了,等将来我赚了钱,会把钱还他,你不必将自己折进去。”
沈意微手一顿。
再想说什么时,沈佯已经离开。
下午时分,沈意微去疗养院看了李惠芬,梁伊打来电话,在电话里沟通了几个新项目,问问她的意愿,沈意微没什么话说,李惠芬住在疗养院里,沈佯薪资微薄,她缺钱,自然来者不拒。但过梁伊眼光的项目,不会差到哪里去。
她的名气在梁伊计划下,慢慢在发酵。
梁伊最后又提到自上次见过慕容山后,迟迟未去栖山。
“这事要提上日程了。”
这是梁伊挂电话前对她说的话。
不然总会显得她不重视。
这也是许司年的意思。
的确是被耽搁了许多,她应下,预计这周末上山。
晚上,沈意微得空,在辰星附近地铁站口画画。
结束时已经九点多。
岑旻悦火急火燎来电求救。
是星光里旁边一家私人会所。
包房里,摆放了几张台球桌。
她到时,只看见岑旻悦气鼓鼓,头发也抓的乱糟糟的,看样子是输得一塌糊涂。
在她来之前,想必有过一番较量,岑旻悦明显占下风。
沈意微见到岑旻悦,也没说话,只是眉头微皱,漆黑的瞳仁,淡淡扫了在场的人一眼。
对方没一个她认识。
倒是岑旻悦身边站着的男人,她觉得有些眼熟,仔细想想,好像是上次在岑旻悦咖啡厅里见到的那个男人。
她当时以为他不是岑旻悦的菜,没怎么注意。
今天一看,他站在岑旻悦身边,任凭她被人欺负没有站出来。
心下也黯了几分。
倒是岑旻悦见到沈意微,像见到了希望之光。
小跑着上前来,撅着嘴哭诉:“你可算来了,再不来,你心爱的小悦悦就要被欺负得不成样子了……”
沈意微台球打得好,源于小时候经常被沈佯带着混迹各种网吧台球馆,或许她的确有几分天赋。
沈佯打球,她就坐在一旁安静地等,有时从早到晚,更甚夜不归宿,久而久之,沈佯输球暴躁,会冲她发脾气,她那时怯弱安静,对他只有害怕,至后来无意中一次,沈佯出门上厕所,一群混社会的小伙子见她长得乖巧可人,叼着烟调戏她:“小妹妹,你哥不行,要不你来试试?”
长到那时,她已有13岁了。
沈佯带她出来,是为他打掩护,躲避母亲的眼睛,还有一则,骗取她身上的生活费。
回到家,沈佯总说,是她缠着他出门玩耍。
沈意微时常遭到毒打和谩骂。
她那时年幼不懂,可许多事如今想来,李惠芬或许并不是不知,她只是假装不知。
可谁知13岁的她,连球杆都拿不太稳,伏在台球桌上时,却异常冷静,那一杆下去,同时进了三颗球,一鸣惊人。
她手法出奇的精准。
令一群少年掉了下巴。
得知她球技惊人,沈佯后来时常带她出来,一身好球技愈发炉火纯青。
见到沈意微,众人眼光一凛,这个气质沉冷的女子,放佛有种天然的冷冽气场,她穿一身黑色裙子,背上背着画板。
目光幽深。
岑旻悦再不似方才火急火燎,沈意微是她定心丸。
“重新开一局,我替她打。”
良久后,她开口。
虐岑旻悦的,是一对情侣。
对方有几个陪同人多势众,女的似乎格外看不惯岑旻悦,岑旻悦这边只带了一个男性朋友,长得不错,可惜是个绣花枕头。
见到沈意微,他挠了挠头,有些不好意思,但也颔首微笑着。等沈意微侧过头,他眼底闪过一丝精光。
他叫傅琰。
“你替她打?可以呀,那赌注得加重。”
刘美儿把玩着水晶指甲,眼神在沈意微身上流转,不怀好意笑道:“输了的话,跟我大哥喝个交杯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