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4、第84章 傻子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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无涯海，泰山长老帐外，一片漆黑。
谢青云放出内力感受，和外面看起来的一片宁静不同，帐内的内力汹涌地搏斗着，想来情形并不乐观。高手之间招呼，若是不刻意隐藏自己的气息，那么便算是告知对方自己的存在，所以谢青云也并没有再出声，而是直接踏入了帐子。
泰山长老金刚怒目，呵斥道“什么人？”
谢青云脚步一停，未料想长老境况凶险至此，竟然连自己前来都未曾发现，他来此不想引起矛盾，于是恭顺道“晚辈青云，前来请教。”
帐子里沉默了一瞬，现在的情形显然并不适合讨论问题，谢青云一贯玲珑剔透他也早有体悟，他此刻不走，便是已经看出自己一人难以处理这样的场面，泰山长老在犹豫，是否要接受这个年轻人的帮助。
“早就听闻后生可畏，今日才知人要服老呀。”他感慨道。
听话听音，这是让他进来的许可证，谢青云道一声冒犯，便开始为长老输送内息。
半柱香功夫，二人均已经大汗淋漓，便是让这二人堂堂正正较量上一场，也未必会这般疲劳，泰山长老简直想把自己肩膀上那两只手给拍掉，自己顶着那缕魔息虽然是个隐患，但平时却并无什么影响，总好过这样受罪。
他内力凝聚到一起，想震开谢青云的双手，终止这场传输，正在这时，双肩上的手掌滑了一下，长老回头去看，谢青云像刚从海里捞出来的一般，浑身上下已经浸湿，下巴上的汗顺着脖子流成一小道瀑布，一直沿着手臂流到二人接触的地方，他指节用力到皮肤发白，才堪堪扣住在肩上，不至于滑落。
那人的双眉因为认真，不自觉地微微蹙起，对他的不配合，对魔息的难缠，没有表现出任何的不满，他忽然就放松了自己的戒备，把护心护身的内力全都撤掉，卸下了所有的防备与屏障。
原本险阻重重的道路，忽然被填平了陷阱，移走了路障，内力流转骤然畅通，长老却感觉自刚才一直源源不断的源头忽地滞了一下。
“没力气了？”他关切地问。
那人没答话，内力恢复流动，奔腾不息地将他体内的魔息一点点淘洗干净，那人除了脸蛋额外白净些，倒是看不出什么异常。
又过了半晌功夫，他再运行周天时，已经全然无碍，便知道是已经将那些魔息全部冲淡干净，精神焕然一新。他们功法不同，流转的他源内息与修炼的自源内息冲撞，让他全身经脉针扎般疼痛，他仍然神清气爽，像是大病初愈。
难得心情好，热切地拍了下年轻后辈的肩膀，那个看起来一切正常的人却像只猫似地，一下弹开了。泰山长老一把年纪，给这玩意吓得不轻，在心里后知后觉的想到，自己的内息混杂魔息流入他的体内，他比自己的疼痛只重不轻。
在这种情况下仍然调度内息为他治疗，第一次地他正眼端详起这个后辈来。
谢青云在感受到他卸下防备的时候，已经像是被赐了天大的恩赏，现在又被这老头这么盯着，全身的鸡皮疙瘩进京赶考似地一个赛一个赶着往下掉。
魔教这两个字挂在头上太久，有的时候正道的那些掌握话语权的人哪怕一丁点的认可，都显得来之不易，需要他感恩戴德，谢青云在心里愤愤地想，凭什么呢？当初颠倒黑白为非作歹的是他们，现在他们不过是幡然醒悟，便要胜造七级浮屠，而他和许安平，即便不做什么，也是活该要下地狱的。
将心里杂七杂八的念头压下去，被金针勾连的几乎要再次断裂的筋脉里不同源头的内力相互顶撞，将他搅得几乎无法思考，他把这些疼痛也压在一边，像是活生生从体内又割裂出一个自己一般，没事人似地讨论起下午的事情。
“胡人侵扰边境的情况，这几年日益严重，只是未曾听说中原发生过大规模的匪乱，现在流入这样阴毒的手段，看来他们图谋不浅。”泰山长老感慨道。
“狄戎部族，乌桓式微，鲜卑当道，大概只有拓跋部和宇文部能有这样的实力，进入中原腹地。”谢青云没打官腔，把自己推测的结果直接道出。
泰山长老深深看他一眼，显然这个眼前的年轻人带给他的震惊，不仅仅是武艺的高强与胸怀的广阔，他像是忽然想到什么，打岔道“听说你曾经拜入丐帮的陈帮主门下，得他亲自教导？”
谢青云摇摇头，他只有一个师傅，是谢灵翰，但是此时他不太想提起师傅的名字，若是他承认是丐帮长老教导，只怕他会说不愧是高人点拨，若是得知自己是谢灵翰的徒弟，更要觉得这是天经地义。
这就是泰山长老问话的意思，他要肯定一个人，便要先给他扣一个正义的帽子，才肯盖棺定论说这是个好人。但是他觉得自己会是正道的未来，并不是因为他曾经有怎样的，正道或邪教的出身。
甄珠，许安平，在他们都还小的时候，本就没有那样黑白两分的正邪之别。
泰山长老没有得到肯定的回答，眉头皱紧，复问道“李正道是否确实为你所杀？”
看来他从前不曾追问，并非是他不怀疑谢青云的动机，而是他认为谢青云根本没有这样的本事。
谢青云直言“是我。”
泰山长老的内力全部集蕴于掌，眼看便要推出，谢青云亦一挽袖子，轻柔抬掌便要相对。
二掌相遇，不若其平时与高手对掌时的山崩地裂之势，反而似春雨初晴，润物无声，这一掌刚进猛烈的内力便绵延不绝的化开了，这一掌前后推搡不过二尺，等触及对方手掌时劲头已经像是传过二十里外的强弩之末。
谢青云揉揉手掌，不愧是泰山长老，这一掌劲力，砸的他手心通红。
泰山长老再抬眼看他时，已经满眼都是震惊，“那魔息，你化到自己身上去了，你不怕死么？”
谢青云淡然道“以我目前的功力，暂时还没办法将它们全部排出，只能慢慢提炼转化，如今看来，狄戎确实在下一盘大旗。”
拥有魔息之人，只要控制得当，便可以免疫来自外部的攻击，那无论其真实能力如何，只要人数够多，便可有围困高手的能力，一旦他们铺陈开来，中原武林将会危如累卵。
泰山长老当然知道形势的严峻，只是武林大会未及召开，眼前之人敌我不明，他作为五岳之首，实在是无法将整个门派，轻易交托这样立场不明的盟友。此刻，他竟然想回到少年的时候，交朋友也曾纵情任性，总好过这般不知感恩不辨是非。
“青云……”他双眼恍惚一瞬，又忽地住嘴，坚定道“我明日便联系蒋复，组织召开武林大会，共同商议良策，届时，你们最好对之前的行为有所解释。”
这是在给他一个机会，谢青云明白这种好意，但是并不想为此而感激他，泼脏水和无端怀疑的是他们，凭什么要受害者自证清白？
今天晚上他来此帐中，为他排除魔息，提供情报，却得到这样的全力一掌和怀疑排斥，谢青云耸耸肩，没有挟恩图报的习惯，他决定转身离开。
帐帘掀开，一股深夜的冷风钻进来，帐子中的两人均是虚弱之时，被激地抖了一抖，身后忽然传来一声叹气。
“论境界，我不如老陈。”一个深呼吸后，语速骤然加快，似乎后面的话出口比前面简单太多。“我无法代表门派给你什么，但是作为我个人，我欠你一次，日后用到之处，定当奉还。”
谢青云转身走了，对这样的承诺不置可否，他要回到真正的归处。
帐子不大，从外面便看得见暖融融的灯光，谢青云周身放松下来，从二人一起生活开始，即便是夜间，许安平也不会熄掉全部的蜡烛和油灯。
那人没睡，倚在塌边，一看见进来人，便把手上的东西藏在被子里面，谢青云眼尖，正好抓着。“藏什么呢？”
“没什么”那人耍赖，躺在他腿上，软声撒娇“今天一天累得很。”
谢青云从不强迫他什么，见他不愿说也不追问，只像往常一样为他捏肩。
手指才捏上两下，那人便弹起身子，一脸严肃的把上他脉搏。谢青云没想到他这样敏感，自知躲不过去，便由着他弄。
平日里谢青云为他放松筋骨，都会缓缓注入内息为他清洗筋脉，加深内力，今日却一反常态，是以他起疑要探。待许安平探出他体内的魔息，气不打一处来，这东西的凶险谢青云不可能不知道，却还偏偏要做这样的事情。
他由手转压为抓，将手掌一翻，把谢青云的手腕扣在自己爪下，谢青云只觉体内内力像是被刹那间抽走，弹指功夫，不容犹豫，他非但没阻止，反而将全部内力一股脑地猛灌进去。
果然许安平身体根本无法承受这样的力量，一分也未及吸收，便被弹开，摔倒在地。
许安平要抽走自己的魔息，用魔教严令禁止的功法，而且险些得逞，这样的后怕袭上谢青云的心头，他甚至已经想象到在明日的武林大会上，人赃聚在，许安平被投进炉鼎，血肉淋漓的场面，他无法控制地抬起了巴掌。
“啪”地一声脆响，皮肉相撞，发热，发痒，红肿，疼痛，变硬，理智回炉。
许安平发抖着抚上谢青云的脸颊，不想被看到眼角的晶莹，毅然扭过头去，骂他“傻子”。
谢青云原封奉还“傻子”。
他们不是傻子，只是一世聪明都败给了三个字，舍不得。
作者有话说
第84章 第84章 傻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