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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8、慌乱 ...

  •   陈恙下了飞机大吐了一场,原本因为这两天不吃不喝不睡折腾惨了的脸色如今更为惨淡。
      到了这个熟悉又陌生的城市并无去路。
      在超市里拿了把水果刀准备去结账的时候,忽地望见橱柜里的肉松海苔面包,顺手拿了几个。
      楼层延伸至天边,好似要冲破云层跨入天际,顶层的镂空铁架上紧贴着一个豪气的牌子,初氏集团。
      陈恙身上随意地套着一件纯白色薄款卫衣,牛仔裤松松垮垮地绕着腿根,头发用那根喻晚送他的手绳扎了起来,同这里又生出几分格格不入,他啃着面包,淡淡地撇了一眼,像是局外人般冷漠。
      “小夜。”身后有人喊了声。
      陈恙转过头看向那人。
      咖啡馆。
      “你这头发……什么时候染成这样了?”那人问。
      陈恙轻抿一口笑容:“不好看吗?”
      “好看是好看,就是……”那人支支吾吾说:“董事长可能不太喜欢。”
      “这些年跑哪儿去了?”说话那人身着西装,大背头紧贴着头皮。
      陈恙漫不经心地晃动着手里的半杯咖啡,连语气都很散漫:“逃命。”
      “你当时一声不响地就离家出走,你知道董事长有多着急吗?”大背头说。
      离家出走?
      陈恙自嘲一笑,合着姓初的那位董事长是这样宣告他的离开,还真是将自己好男人的形象填得满满当当。
      “所以。”他轻抿一口咖啡,不打算揭穿,只道:“我这不就回来了嘛。”
      大背头舒展开眉,点了点头说:“回来了就好,好好跟董事长道歉,他会原谅你的。”
      陈恙半眯着眼:“知道了,我会好好道歉的。”
      “你们董事长什么时候有空出来跟我见一面?”陈恙问道。
      “董事长这两天都挺忙的,最近有一个很重要的项目,忙完了应该就有时间了。”他回答。
      “那你把他联系方式给我,等他有空了我再找他。”陈恙嘴角挂着似有若无的笑。
      “嗯。”
      陈恙拿到联系方式就准备走,后面那人准备喊他:“初……”
      “嘘。”陈恙转过身去探出一根手指贴着嘴:“叫我陈恙。”
      ——叫我陈恙。
      他一直想跟别人这样介绍自己,说起来无误,因为他户籍上本就叫陈恙,这是外公在世时给他取的名字,可偏偏初远城最要面子,觉得出门在外自己的儿子跟娘姓他有失脸面,就规定他,在外必须跟自己姓。
      喻晚坐在书桌前发愣,一坐又是半天,天都已经开始黑了。
      “他这样下去怎么行,这一天下来饭也没吃,水也不喝,坐一天起码屁股都麻了。”喻早满脸焦虑。
      “我进去看看。”袁梅起身轻手轻脚地朝喻晚房间走去。
      喻晚还是那个姿势,也还是那个落寞的神色。
      “跟妈妈说说看。”袁梅轻轻把手搭在喻晚肩上:“是什么事?”
      喻晚没动,淡淡吐出一句:“没什么事。”
      “我猜一下。”袁梅偏头看着他:“是不是因为那个男生?”
      喻晚这才转头看了她一眼。
      袁梅心里了然:“好了,妈妈知道了。”
      “闹矛盾?”袁梅说。
      喻晚好一会儿才回答她说:“分了。”
      袁梅微微惊了一下,随后淡定地散出一抹笑:“谁提的?”
      “他。”喻晚回答。
      袁梅坐在了他旁边,胳膊肘支着桌面,懒懒地靠着桌子,搭在他肩膀上的手缓缓游走,抚上他柔软的发丝,她轻声说:“以前没见过你这样。”
      “你这里。”她指尖捻着一小撮发丝:“有几根白头发了。”
      喻晚抿了抿唇没说话。
      “你这样下去不行,你初中同学群里在叫人,说明天要同学聚会,借这个机会,出去散散心,听妈妈的话,好吗?”袁梅的语气几近恳求,喻晚心软了下来,实在是狠不下心拒绝。
      “好。”他答道。
      “因为我没见过你这个样子,我怕你走不出来,怕你一辈子都记着这回事,因为你是我儿子,所以妈妈希望你一辈子都快乐。”袁梅说完笑了笑:“烦心事什么的都离我儿子大人远点吧。”
      喻晚抿着唇点了点头。
      这个地方很大,外面喧哗又明亮,陈恙却看不见光也听不到喧闹,他坐在冰冷的地板上,背靠着床,指尖夹着烟,手里捧着手机。
      他现在疯狂地想听一下喻晚的声音,他总觉得,今天以后,就再也没有机会了。
      但却怎么也不敢索取那份冲动劲头所延至的欲望。
      他翻看着喻晚的照片,打算用这一晚将他们的从前回忆个遍。
      之后的两种情况不论是哪一种降临在他身上,他都是在爱里疯狂过去的。
      这天晚上他没有睡着。
      就着最后面的一张照片看了一整晚,那是刚认识喻晚没多久的时候他让江明拍的那张。
      这是看着石头发呆的第二晚,他仍未眠。
      他想去试试看能不能让自己缓口气。
      简单地洗漱过后他出了门。
      从家里到聚会地点他整个人一直都是放空状态,坐在飞机上有一刻他都不知道自己正要去哪儿。
      下了飞机才稍微清醒一点,他往兜里摸了下,触到了硬硬的纸盒,想起这是上次买来没抽完的烟,早上出门的时候顺手就揣兜里了。
      于是摸出一根来抽。
      边抽边走去聚会的酒店。
      AP酒店。
      场面有点大,应该是班上哪个阔少包选的地。
      喻晚初中是保送的市中心,在那里面读书的基本上都不差钱,比较突出的富二代也有那么几个,不过他没什么印象。
      “那个是喻晚吗?”说话那人叫林娇,是他们初中的班长,性格文静。
      她第一次见到喻晚是在初一的时候,十三岁的小男孩已经有一米七高,皓齿明眸,眉清目秀,说话时眼里散出痞气。
      从那一天开始暗恋了他三年。
      为了多看他几眼拼命考进一班,为了能和他多说几句话到处了解篮球,没想到他不爱说话,就算是篮球你稍微跟他多扯上两句他也不耐烦。
      中考前林娇终于鼓足勇气去跟他表白,但是喻晚很简短地回答她说:“不好意思,我不喜欢你。”
      她其实有想过这一个答案,毕竟追他的人成片,但真正听他说出这一句话的时候还是会难过,她记得喻晚拒绝完她后在十米开外的地方拍着篮球喊了她一声:“班长,中考加油。”
      因为那句中考加油,她真的拼了命复习,最后考上了重点高中。
      以暗恋的名义和他谈了一场叫作青春的恋爱,疯狂又收敛,甜蜜又酸涩,满足又不甘。
      后来到了高中慢慢地用时间去释怀了这场没来得及感伤的失恋。
      “对对对,是啊。”旁边的女生把目光定在喻晚身上:“还是那么帅啊啊啊!”
      “他在抽烟吗?”
      “我记得他初中不抽烟啊。”
      “抽烟的样子好帅啊!”
      他经过林娇的时候她喊了他一声:“喻晚。”
      喻晚撩起眼皮去看她。
      “还……记得我吗?”林娇支支吾吾道。
      喻晚淡淡道:“班长?”
      “嗯。”林娇点了点头。
      “你什么时候开始抽烟了?”林娇跟在他旁边走路。
      喻晚往另一边挪了挪:“前天。”
      “你用不着避我,我现在已经想开了,我不喜欢你了。”林娇说。
      “不是这个原因……”喻晚忽地想到什么,没了下文,轻抿了一口烟。
      “那是什么?”林娇问。
      喻晚没了耐心:“个人习惯。”
      “我就是……想跟你说一声谢谢,在我初中那三年里给了我动力。”林娇小声说。
      两人已经走到了包间门口,喻晚淡淡回了个:“嗯。”就推开门进去了。
      “喻晚?”
      “喻晚!”
      “喻晚……”
      “他不是从来不参与这种场合嘛?”
      喻晚随手扯过一个空玻璃杯熄灭了烟,不管他们的注视就着扔烟蒂的地方坐下。
      有女生围了上来。
      “喻晚?”女生化着淡妆,嘴角有笑:“高中怎么样?”
      “学习还顺利吗?”
      “老师凶吗?”
      “有女朋友了吗?”
      喻晚烦躁地拧了拧眉,又摸出一根烟点上,冲人群喝道:“别围着。”
      那群女生这才善罢甘休散开了。
      “脸色不好,怎么回事?”林豪手里的酒杯碰了下喻晚抖烟灰的杯子。
      喻晚没看他,重重吸了口烟:“没你的事。”
      “没想到你会来。”林豪忽地嘴角卷起一抹浅淡的笑:“你还是老样子。”
      林豪拍了拍他的肩走开了。
      包间里吵闹成片,喻晚坐在角落抽了会儿烟就待不下去了,干脆一走了之。
      他没走多远,就在酒店门口蹲着抽烟。
      酒店二楼。
      陈恙同样包了一个包间,坐在窗边,神情漠然。
      他打通了那个电话。
      “喂,请问您是?”电话那边传来他熟悉又厌恶的声音。
      陈恙捏着手机良久未言。
      电话那头似乎没了耐心,又喊了好几声。
      陈恙这才说话:“初先生。”
      准备挂电话的初远城心头一惊。
      “你是?”初远城确认着。
      陈恙语气平缓,却将字音压得很重:“老子叫陈恙,是你爹。”
      初远城心里的答案了然,不怒反笑:“你有什么事吗?”
      “AP酒店206包间,当面聊聊。”陈恙说。
      初远城钓鱼般欲擒故纵着:“我为什么要来?”
      “你会来。”陈恙没有跟他卖关子的耐心,说完便挂了电话。
      喻晚在酒店门口抽了半包烟,最后一根抽了他准备进酒店,撞到了一个人,他说了句“不好意思”便绕开那人,抬眼的时候看见一群人。
      竟没头没脑地生起一阵不安。
      明明那些人他都不认识,也跟他没关系。
      初远城找到包间敲了两下门。
      里面没有什么动静,他轻轻推开门走了进去。
      陈恙指尖夹着烟,望着窗外,俊美的脸庞在这一刻拉不出任何表情,他突然觉得这个世界太过索然无味,连越来越近的声响他都难得理会。
      初远城拉开他对面的椅子,优雅坐下。
      “小夜。”初远城的语气没有什么波澜,好像并不为突然出现的陈恙感到吃惊。
      坐在他对面的男孩没有回应他,初远城也并不为之感到生气,反倒很耐烦地看着他,等待着他的下一个动作。
      陈恙依旧望着窗外,情绪慢慢升腾而起。
      他用手指摁着火星熄灭了烟,细小的火星碎落一地。
      后又转头看向这张令他厌恶的面孔,轻轻张口说话:“好久不见。”
      初远城微微勾唇,也回答他说:“好久不见。”
      “你现在打算回来了吗?”初远城问他。
      陈恙添上一抹笑,像是不屑,满目厌恶:“回哪儿?”
      “回爸爸这里。”初远城说。
      陈恙轻轻闭了下眼睛:“别这样自称,我嫌恶心。”
      初远城脸上逐渐有了怒色:“你……玉枝不希望看到你这样。”
      “你没资格提我妈!”陈恙猛地站起来拍了一下桌,满目怒意地望着他。
      陈恙的动静在这个安静的室内显得格外大,初远城却像是没有看到眼前的一幕,慢条斯理地扬起头对上他的眼睛:“爸爸告诉过你,毛燥的人成不了大事,你看你现在的样子,哪有一个大少爷的模样。”
      “谁他妈跟你大少爷!”陈恙吼了他一声。
      初远城大笑了几声,缓缓说道:“我知道你今天来的目的。”
      陈恙附和着他的笑意,挑了挑眉慢慢坐下去,勾着音调:“哦~”
      “每个人都有追求爱情的权利,为什么我就要被你认为成十恶不赦的坏人?”初远城缓缓说。
      “你既然要追求你的狗屁爱情,为什么还要来糟蹋我妈。”陈恙压着怒意。
      “我和你妈妈是家族联姻,为了事业,当时公司的情况不善,只有你外公能帮得了我,我只能那样做,你能懂我吗?”初远城说。
      “不能。”陈恙撇开视线没再看他:“因为你的事业,所以你就要浪费我妈的青春,粉碎她追求爱情的权利,她当时跟你的时候也只是一个二十几岁的小女孩,你既然选择了为了事业和她结婚,为什么还要虐待她,最后把她逼到死!”
      “逼向死亡……”初远城皱了皱眉:“我忙事业的时候自然是要喝点酒,喝醉了过后我根本就没什么意识,可能是下手有点重,至于逼向死亡,我不太懂你的意思。”
      “她病重的时候我是怎么求你的。”陈恙狠狠瞪着他:“我让你带她去看病,你呢,和自己的小情人逍遥快活。”
      陈恙颤抖着说完,眼睛漫上一层红。
      陈玉枝和初远城是因为事业联姻,刚在一起时初远城对陈玉枝百般呵护,直到陈玉枝的爸爸死后,她的梦完全破碎。
      那一年陈恙十二岁,刚上初一。
      陈玉枝早就发觉自己的病,担心会影响到陈恙便没告知他,但陈恙在这个找不到任何感情依托的家里,唯一的支柱就是陈玉枝,对她的一举一动都格外上心,很快发现了她的身体状况。
      他悄悄给初远城打过好多次电话,让他带陈玉枝去看病,但是初远城以各种各样的方式在这件事里抽出身来。
      “你今天要不跟我去医院,我让你马上就见到我的尸体。”陈恙跪着她面前红着眼看他:“求你了。”
      陈玉枝温润的眼睛里漫起一层雾,她抓着陈恙的胳膊把他扶起来:“小夜,妈妈跟你去。”
      那天陈玉枝在陈恙以死相逼下去了医院。
      但让人想不到的是,初远城悄悄安插了人在医院里,给了她一份她安然无事的检查结果报告。
      这让两人都舒了心。
      一天又一天过去,陈恙看得出陈玉枝的身体愈发脆弱。
      忘了是哪一天,陈恙跪在陈玉枝床前叫了她好久,她却再也没醒来了。
      “你到底是不是个人。”陈恙紧拧着眉:“你对我怎样我都忍下来了,考试退步我拿刀划我我没怎么样,因为说错一句话被你关在地下室三天不吃不喝我没怎么样,你打断我骨头的时候我没怎么样,可是你为什么要动我妈呢。”
      陈恙哽咽了一下。
      “我明明可以依照你的想法把自己逼成你想要的样子,可你怎么就还是不满足呢。”陈恙看着他,像是在看一个恶魔。
      初远城静静地坐着,不语。
      “你说话呀!”陈恙越过饭桌一把揪起他的衣领。
      初远城匀了匀气息,挣开他:“你有完没完!”
      陈恙慢条斯理地从口袋里摸出刀,在初远城的注视下咬住刀冒吐在一旁,没有丝毫犹豫地冲着他捅过去。
      初远城慌乱地抓住他的手腕,陈恙将他整个身子抵在落地窗上,刀尖在距离初远城胸口一厘米处紧张地晃动。
      “这点你没变。”初远城艰难地吱出声。
      陈恙眼神很尖,宛若即将刺进初远城胸口的刀尖那般锋利。
      直到他越过初远城的身子看到另一个身影。
      一瞬间冲破血液的是慌乱和不知所措,明明铁了心今天跟他拼个你死我活,却在那一刻犹豫了。
      初远城像是捕捉到了他这一神色,趁机一把夺过他手里的刀,不加思索,刺进他胸口。
      刀子刺穿他的肌肤,鲜红的血液像是他收不回的情绪一瞬间疯狂向外倾,纯白色衣服被染上一片嚣张的红。
      陈恙将痛苦的声音闷进口腔里,那个身影已经不在视线里了,他倒退了一步,慌乱地扶住一旁宽大的桌子,手掌抚上自己的胸口。
      那一刻他没有感觉到痛,另一种情绪涌上心头,肆意霸占了他全部思想。
      他忽的勾起嘴笑了两声:“这样开头也行。”
      说完一脚揣向他。
      初远城没想到被捅了一刀的人还能有这么大劲,被踢得踉跄了好几步才勉强站稳。
      他也笑了笑,拍了拍身上的灰尘,缓缓说道:“我说了我知道你今天来的目的,自然也早有准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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