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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3、情深缘浅叹奈何 ...

  •   “不行!”

      这一掷地有声又不容置喙的言辞并不是左隐喊出的,而是一旁愁容未解的艾卿。他虽然不知道风燃溪是何身份,但是从左隐如此忧惧的模样,也知他们所做的事有多惊险。左隐和风燃溪本就因他被困在幽陀城,他绝不许他们再把命搭在这里。

      “不行……”艾卿转动着瞳眸,不安地压低了声音,“左隐大仙你……你不是说过,燃溪有办法带你离开这里吗?……所以燃溪不能冒险,如果真的发生什么事,你们还可以离开幽陀城……至于冬至那天咒法的事,需要我怎么做,左隐大仙尽管告诉我。”

      话音刚落,艾卿拢了下身着的嵌绒对襟开衫,便心神惶惶地走出房门。风燃溪见状,微微垂眸须臾,嘴角竟浅浅溢出笑意,他释然向左隐作揖道礼后,也随之离开。

      仅留左隐杵在原地,忍不住埋怨道:“这一个两个的,全都大义凛然地想死,怎么都不考虑我这个放火人的感受,我是该成全你们呢还是该佩服你们呢,你们要是真同眠了,外面那位还不得……”他稍稍一顿,接着瞅着被艾卿放在矮几上却忘记领走的骨汤,提醒加威吓道,“小骨头,你可不许偷偷告诉帝君,否则,我就拿你炖大骨汤!”

      “咔咔!”骨汤翻了个白眼,迟钝一瞬,赫然掏出了它的大棒骨……

      等杂乱的吵闹声响过耳畔,艾卿才想起他骷髅儿子。然而,他刚转过身,却因迎面款款而来的一抹清煦,不由地呆愣住。

      “殿下可喜欢听故事?”风燃溪见艾卿茫然盯视着他,兀自温文尔雅问道。

      艾卿闻言,恍怅回魂。他听到不远处老幼对峙的嚎叫声,踟蹰片刻后,觉得一小骨一大仙,反正出不了人命,便讷讷点了点头,随着风燃溪去闲处边喝茶边听故事。

      不过,不知是风燃溪讲的故事太晦涩难懂,还是他无法接受如此跌宕起伏的情节,艾卿自回到自己房中,无论捧着勺盆的骨汤,怎样扯着他咔咔乱叫地讲述自己的“战绩”,他愣是不搭理。

      他的魂魄怕是在听到风燃溪是妖界皇子的那一刻,已经被晃荡了出去,可惜,在他想收回自个儿魂魄时,却又因风燃溪的一句“妖界并无公主”,而被硬生生吓得找不到魂。

      他虽知道风燃溪是妖,但没料到竟是个攀附不起的贵妖。毕竟鬼界一直都在传,妖王有一女一子,只是妖界皇子是个常年卧榻难起的病秧子,所以,妖王为了固位,让公主在中秋节来鬼界祝礼,许是有与鬼界联姻之意,而鬼界忌惮天界之人,也有意让下任的酆都大帝迎娶妖界公主。

      然而谁知,妖界公主从来只是一个幌子,妖界根本没有什么公主,只有一个隐姓埋名的皇子。

      艾卿从风燃溪所讲的故事中,已将事情了解大概。无论妖界还是仙界,都与鬼界无异,不乏为顶位而痴狂的人。

      老妖王本有三子,现妖王是其二子,当初其兄长病故,他顺承妖位,但继位初,反贼未剿,动荡不安。而如此内忧外患之际,妖王竟得一子,但妖王生怕他独子牵扯妖位,恐惨遭贼人杀害,便谎称幸得一女并一直养在深闺,实则悄悄让皇子随着左隐修行。

      左隐曾机缘救过妖王一命,妖王待他也是诚挚,便欣然收下了风燃溪。等平乱之后,又过了几年,妖王坐实王位,但风燃溪的生母却命至昏夕。

      妖王依照妻愿,昭告妖界,称已得一子,自此不娶。不过因年龄不相仿,妖王从未让这位皇子露面,所以妖界传言,妖后产子身亡,这一皇子也生来孱弱多病。殊不知,风燃溪已随左隐在人界修行,千年中,更是暗中助妖王平定些许妖乱。

      至于妖王为何会假意让“公主”来鬼界送中秋祝礼,外人看来是为联姻,实则是为找出风燃溪的三皇叔的党羽。

      妖王的这位三弟当年带兵助妖王平定祸乱,却因鸟尽弓藏被自己兄长软禁在宫屿。妖王虽知自己做法决绝,但为防其之后功高盖主,恐叔侄夺位,只能将其囚禁。然而,不曾想到,此人竟然还能以之前的战功,暗自收拢曾得他恩惠的文武将心,怂恿反贼动乱。

      艾卿护送“公主”回妖界时,也曾在鬼门关被妖鬼拦路,当时那些妖鬼欲擒公主,只不过被突然冒出的介潭兽魂惊扰,才不得已逃离。

      不过,妖王目的已达到,背后纵恿这些妖鬼的妖臣将领也渐渐落网。而妖界公主与鬼界皇子的联姻也因这场纷乱,稍稍告滞,等时机成熟,妖王自会推却酆都大帝的“好意”。

      艾卿不管什么公主皇子,也不管联姻不联姻的,他只是觉得,妖界皇子陪他在这儿玩命,若是被妖王知道,妖鬼两界就不是结姻而是结怨。

      风燃溪似是看出他心生愁绪的原由,便将自己妖龙的身份报给艾卿,并在懵懂小殿下面前,虚扬妖龙一族控水作冰的本事,然而,他并没有告诉艾卿,他的生母是蛇族,他抵抗业火的灵力确实不足以护住他们两人。

      之后,艾卿默然半晌,才犹犹豫豫地答应让风燃溪随他一起。

      左隐这边,难得遇到一个经得住熬的大棒骨,本以为能熬一锅色浓味美的大骨汤,结果,他忽悠着艾卿的傻儿子,将骨汤的那根大棒骨熬了整整半天,都只是一锅清汤寡水。最后,他为了安抚骨汤,颇慷慨地拿了个大盆,将一锅水全交给了骨汤。

      而骨汤只记得左隐说过艾卿喜欢喝,便喜癫癫地顶着大勺盆回到了艾卿房中,结果就看到它那个魂不守舍的鬼爸爸。

      “你都告诉他了?”左隐一边握笔思量该准备的符咒,一边乜过风燃溪,许是一切都是意料之中,于是迤迤然问道。

      “嗯。”风燃溪不瞒他,“殿下待人真诚,我理应如此。”

      左隐却不以为然,他觉得不是因为艾卿待人诚心,风燃溪才将自己的身份来历告知他,而是因为风燃溪只有这样,艾卿那个小傻子才会相信,堂堂妖界皇子当真有陪他做祭品而不伤的本事。

      其实,风燃溪也不知自己为何会向艾卿摊明自己的身世,或许只是为了以诚相待,但也许真如左隐所料,他仅是求一个与艾卿同赴火海的机会,他想护住他,就像当年那个不谙世事的小鬼护过他一般。

      那一日,谁都不敢去想,传言中的妖界病怏怏的皇子会因妖族谋权篡位的乱贼,被逼得误借新鬼,偷偷溜入了鬼界,而且,之后还被鬼众当成普通的灵蛇欺辱。

      风燃溪已经记不清自己在鬼界待了几个时日,也记不起那些对他打杀的鬼,他只记得一个人,一个无论相隔多久都会让他念起的人。

      他记得这个人的眉眼,记得他左手上的指戒,也记得他带着一条灵蛇悄然来到了奈何桥,更忘不了他用莲灯托起灵蛇时的嫣然笑靥。

      他记得自己藏在莲灯中,逆着忘川河漂向人界。之后,他渡过了忘川渡口,而奈何桥上的人影却成了永久泅渡他的长河。而他也知,这个人影仿若浣纱般的月华,被牢牢嵌在了寒凉的沮洳之地,所以他在心里暗暗盼着,有一日,会有一日,他会带这个人离开这里,去任何他想去的地方。此愿既生,至死方休。

      后来,梦安楼相遇,他原以为是缘,却未想,这段积存在时间沙漏中的缘分会因为这些年的错过,而越来越难珍收。当然,也因有一人已捷足先登,他便只能让这份厚重的情意继续蒙尘罢了。

      捷足先登的这人现下正暗备冬至节宴吓唬鬼的计谋,还需时时惦念着他的小殿下,整个人都消瘦些许。

      白未济瞧镜辞蓁身形微薄,思愁难言的样子,简直万年不遇,顿觉小殿下为帝君设下的情牢,当真是让帝君辗转难逃的无岸之地。

      “帝君,白绢的事我已经查到,这类布帛除了酆都大帝赏给一些帝妃,大皇子那儿……也有,此外,上面是用恸枝勾画的引魂咒法,这种东西只有地府有。”白未济拱手作揖道,而他所说的恸枝并不是普通鬼树的藤枝,而是魂魄将离之际,凡人将死之前遗落的最后一滴热泪。

      这种东西难得,待被地府的拘魂使带回鬼界,再混用朱砂染色,浸透鬼枝,便可以此描画咒法,用其蕴含的羁绊念意引魂勾魄。

      只是恸枝不是随便一个阴帅都能用的,除非地府的鬼使老大,也就是鬼王允可,否则绝不可滥用,但也不乏有私自偷用者。

      “地府……”镜辞蓁微微垂眸,低喃一声。

      因睫影打在眼底,白未济自是看不出帝君眸色是冷是炽,但从镜辞蓁渐渐攥拢掌心的手指,白未济小心猜测,帝君这次八成真怒了。

      上次艾卿托骨汤不仅告知镜辞蓁孩童一事,还将孩童手腕上的冰纨一并交给他。镜辞蓁让白未济暗中一查,结果恰如他所料。

      引道子始于故安一地,二皇子利用私权留下当地为他办事的鬼官,然后将剩下的故安鬼众驱赶到鬼山焚杀,之后还私吞了故安富贾留下的钱银,并让提前招揽的一批孤魂野鬼住入故安,迷惑外城的鬼众。

      毕竟二皇子权势再大,也没有一夜之间让一个小城神不知鬼不觉消失的本事,他只能找鬼演戏,制造故安民安的假象,之后再渐渐沉封故安。

      但是,他既然费力封锁此事,就没有胆子再利用魂疫,祸害别地。将魂疫引入幽陀城的除了苍狼宫那位,别无旁人。况且,艾卿之前坠入忘川河时,负责巡视帝城的地府阴鬼使竟丝毫没有察觉,若不是地府有鬼听命大皇子,又怎会调走奈何桥附近所有的阴差。

      不过,镜辞蓁本就没打算让这位大皇子活命,现下他竟然又敢利用艾卿,当真看得起自己,竟妄想以为自己的鬼命比三生石硬。

      只是还未到时候,帝君念他想要魂瑗,等过了年关,就用魂瑗葬他一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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