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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第四章 ...

  •   顾婤心里就像是有海浪掀起来,激动狂乱,因认是今上,便心想可是今上来了?她伸着脖子,往远处望去,想看清楚此人的模样,虽说看不清他的脸,只身形来看,像是皇上,是的,身形跟皇上相肖,然而,此人不是皇上,给顾婤的感觉不是皇上。

      那此人是谁?顾婤皱眉思索。侍女绮梦看见娘娘一直站在窗边闲眺,不由叹起气来,绮梦清楚,娘娘经常遭受梦境折磨,而这都是因为暴虐的今上,侍女绮梦很是心疼,走过去,抬手拢了拢娘娘散乱的发,看见额头都是汗,越发怜惜了,抿了抿嘴,想说些话儿相慰,又感觉没甚用处。只说道:“娘娘无事吧?方才您做梦了。”又说道:“二郡王今儿进宫,咱们的人已去横街接应了,就快到了,奴婢为您梳妆。”

      听侍女这般一说,顾婤才想起来,二郡王今儿进宫领旨成亲,这样说来,远处那个人,当是二郡王了。毕竟,外男不准踏入后宫半步。顾婤又往远处瞧了瞧,便看见修长的身影立在柳树底下,顾婤知道,待她派人过去传令,郡王才能往寝殿来。

      却说忱鸯这厢,进到皇后寝殿,一会儿张望张望天空,一会儿低着头瞧瞧小径两旁的花儿,她不知道,自己的举动,被皇后都看在眼里,顾婤淡淡地瞧着这道身影,见她东张西盼的样儿,心想,究竟是小孩子,瞧什么都觉新奇。侍女绮梦在旁说道:“郡王没见过世面,这也瞧,那也瞧的。”

      顾婤嗔她一眼,一边闲眺着远处,一边幽幽地说道:“你越来不懂规矩了,怎可嘲笑郡王?再说,郡王久不出门,对什么事情都好奇,也正常。”说话的时候,视线仍是往底下瞧,这时郡王却站好了。

      却说忱鸯这厢,她小时候来过皇宫,因为好奇而东瞧西望的,被阿娘狠狠训斥一顿,叫她不准乱看,忱鸯记起这个,遂把视线收回,眼神不敢再乱瞟,正视前方。

      顾婤在窗边眺,便看见这道身影,摆出严正的模样儿,沿着□□往前走,昂首阔步的,长挑的腰身直棱棱的,甚是好看。

      清艳的杏眸因为这道身影而微微闪动,越发觉得这道身影跟梦境的人相似,虽说自己心里清楚,梦境里的人根本不可能是郡王,也清楚,身形相似不是件稀罕事情,然而顾婤就是心里觉得奇怪。

      心里清楚梦境里的人不是郡王,眼前却同时闪过梦境里的画面,在昏暗的房间里,今上着玄色衣袍,慢慢地靠近她,今上颀长的身影落在她身上,这瞬间,霎时令人脸红心动。

      想到这些,顾婤真个心里猛地一跳,有一时,才反应过来,认为思量香艳梦境不妥,遂摇了摇头。眼神半清冷半迷惑地瞧着窗外那道身影,眼前梦境里的画面断断续续的,有玄色的衣袍,有长挑的腰身,有朝她踱步走来的霸道模样,甚至抬起大手,勾挑她下巴。

      “娘娘想甚么。”侍女捧着礼服进来时,看见娘娘仍然站在窗边发愣,因而问。顾婤说道:“没甚的,梦境。”淡淡地说时,仍是瞧着楼阁底下远处的身影。侍女便是又关心又是好奇道:“娘娘梦见怎地梦境?”侍女把礼服搁到梳妆台,一边问着一边往皇后身边来。

      这梦境怎好说出口,顾婤就说:“没甚的。”侍女说道:“可是讨厌的梦境?”因为梦境不叫她觉得讨厌,因而慌着解释说:“不讨厌。”见娘娘紧张,侍女疑惑的眼神看过来,打趣道:“究竟梦见什么了,娘娘这样紧张?”
      顾婤本不觉得梦见香艳又如何,被侍女这般一问,竟有些羞赧,尤其是瞧着远处那道身影,更是心虚地把脸扭一边,不敢叫侍女瞧见自己的表情。

      顾婤一边回想着梦境里的画面,一边思索为何梦见这个,一面闲眺窗外,还跟侍女说着话,还一面清楚着,这梦境跟郡王没有关系,还一边瞧着那道身影。

      忽然间,郡王的视线往顾婤这边摄过来,因为顾婤一直盯着瞧,所以,当人家的视线看过来时,她竟有一种心虚的感觉,就好像自己在偷看人家一般,一时慌得不知所措。

      再说楼底下的忱鸯,她抬眸便是因为察觉到自己被一道视线盯着瞧,抬眸顺着视线看过去,便看见一座小楼阁,三层高的样子,若是自己被什么人盯着瞧了,那么定然是从楼阁的小窗往这看的,然而,忱鸯往楼阁的窗边看过去,只看见风动帘幕,并没有半个人影。

      便是十分奇怪了,进一趟宫,先是被一个着杏黄色衣袍的少女跟踪,紧接着又被一个穿着纯白衣袍的人跟踪,这时又被人盯着瞧。忱鸯又往楼上瞧了瞧,因为她确定自己被一道视线盯着,然而,窗边确是什么也没有。

      再说顾婤这里,她慌得躲到帘幕后边,心跳如鼓,被侍女瞧见,问道:“娘娘怎么了?”因为娘娘方才一直往楼底下望,侍女就往窗边来,说道:“娘娘瞧甚么?”顾婤却将侍女一把扯住,说道:“快为我梳妆,休得贪玩。”说时,往楼底下瞥了眼,柳树底下的人影,不见了。侍女低低道:“奴哪里贪玩了......”扶着皇后往里间梳妆去了。

      顾婤身为皇后,经常会见大臣,倘若在平时,定然梳妆装饰一番,绾个高髻,着礼服,这一番装饰下来,少说也须得半个时辰。这时,郡王已候着了,倘若梳妆,定然要等很久,而且一想到繁冗的礼服,繁琐的妆容,顾婤也觉得没必要。对侍女说道:“为我梳头,绾个汉垂髻,不要高髻,取一件高腰襦裙来,不要郡王等久了。”

      侍女听了,仔细打量起皇后来,这时顾婤新睡起,里面只着了里衣,未施粉黛,长发披散着,便看见娘娘里面只穿着坦领的里衣,发髻散乱,须得好好梳妆一番才是。问道:“就这样见郡王?”这般模样见人确是不妥,当梳高髻,着礼服才对。不过,今日见的是家人,倒也不必过分拘束,因说:“就这般了,快给我梳头吧。”

      侍女到梳妆台前,取来一柄梳,将长长的青丝轻握,仔细得梳理着,娘娘鬒发如瀑,顺着纤薄的肩背,绕过一捻束素软腰,云雾般披散开来,衬得腰身妖娆姣媚。侍女说道:“娘娘好看。”

      顾婤则是心不在焉的,想的都是,郡王此时当穿过竹林,在门口等着了,眼前则出现自己方才在窗边看见的一幕,清瘦颀长的身姿,直棱棱的身板,跟梦境里的人十分相似。当然,顾婤心里清楚,梦境里的人不可能是郡王,然而,这两道身影相肖也是事实。

      此时眼前郡王的身影梦境里的画面在交织变幻,顾婤觉得头疼,侍女轻得扯了她头发,清醒过来,知道是自己想多了,梦境里的人再不可能是郡王了,身影相肖也不是稀罕事。

      侍女把青丝梳理顺了,往背后拢去,只在发尾绾个发髻,发髻垂在肩背,绾就的发髻,垂下一绺发丝来,这就是汉垂髻了。又取来一件曲裾深衣,红黑配色,把娘娘衬得端庄妩媚,高贵热烈。

      侍女说道:“娘娘这身打扮很好看。”见娘娘反应冷淡,又补充说:“娘娘好看。”皇后只是点点头,淡淡地瞥了眼铜镜。妆容得体,可以。

      问道:“郡王可来了?”侍女说道:“奴这就传令,叫郡王往里面来。”

      顾婤起身往窗边去,往楼下望去,不见了人影,当是人影转入到竹林里去了,待走出这一小片竹林,才能看见人影。

      侍女出去传了令,回到里间,看见皇后在窗边,便过去陪着,见皇后柳眉微蹙好像有心事的样子,也不多问,只是陪着。

      顾婤等了会儿,还不见人影,问道:“可传令与郡王了?”侍女说道:“传了传了,好一会儿了。”感觉皇后等得不耐的样子,侍女在旁抱怨说:“郡王还不来,让娘娘久等。”又忽地掩嘴一笑,说道:“莫不是迷路了,郡王久不出家门,不曾来过皇宫,皇宫这么大,迷哪里去了?”说着竟低笑起来。

      说起这个二郡王呀,从小将自己关在厢房,不肯见人,也是可怜,不过,顾婤对之并无甚情感可言,虽说二人之间份属姊妹,毕竟从不曾见过面,又哪里来的情感?其实,小的时候,顾婤常常想,二妹究竟是个怎样的人,从不出门见人,其遭遇甚是可怜,也想过关心关心她,然而,后来顾婤嫁进皇宫,跟相府也没甚关系了,这个从没见过面的二妹,对于她来说,更像是毫无关系的陌生人了。

      不错,顾婤对这个二郡王是没甚情感可言,可是,当侍女嘲笑郡王迷路时,顾婤却不觉得可笑,反倒是这样想,这十五年来,她都不曾出过门,今,进宫领旨,父亲是如何劝服的,她又是如何肯依的?

      说到迷路,顾婤脑海里浮现出这般的场景来,小姑娘初次出门,皇宫里找不到路,这边张望,那里瞧瞧。不由的,就想起方才自己站在窗边看见的那一幕,初时只当她小孩子心性,因而这也瞧瞧,那儿也望望,却没想到,她可能是认生,她初次离开家门,倘若当真迷路,定然心急,这般想,顾婤柳眉皱起。

      侍女出去通传很久了,还不见郡王,莫不是......正思想着,听得侍女隔着屏风说道:“郡王来了。”

      顾婤便往楼阁下看去,看时,一个穿着深碧色长衫的人儿走来,个子修长俊拔,穿的衣裳很好看,深碧色的交领宽袖长衫,衬托得好个长腰身。身影映入眼眸,梦境画面闪现在眼前,由郡王而想到梦境里的人,顾婤也不觉得奇怪了,梦境是梦境,郡王是郡王,两回事就是了。

      既然郡王跟梦境里的人没有关系,那么,郡王就是自己的手足,素未蒙面的手足,若是这般,打量自家的兄弟姐妹,也不是奇怪的事了。

      顾婤伸着脖子往底下瞧,暮春时节,长竹翠绿,竹影里的人儿,风动衣袂,似临风玉树,隅中时刻,光芒明媚,细碎光芒穿过翠绿竹枝,有光影流转在袍衫上,又随着玉步款款,衣袂飘飘,流光浅影掩映衣袂间,如画里走出来的人儿,端的是清雅风流,温润如玉。身姿仪态美妙,腰身长挑,气质风流,未知长得甚么模样,五官是什么样儿的,眼睛是什么样儿的,嘴唇是什么样儿的......

      “皇后娘娘......?”侍女的声音使得顾婤收摄回神,收回视线,眼眸恢复冷艳,不待侍女发出疑问,顾婤冷冷道:“下楼,见郡王。”

      再说郡王,转过这片松竹,进到禁苑里,却是另一番姹紫嫣红景致,满园的桃花盛开,明艳似锦,忱鸯便忍不住东张西望的瞧,看见林苑西边有一处空地,置假山,开渠引溪,水中置石,溪水四面绿柳环绕,顺着视线看过去,就是楼阁了,阁楼邻水建,高挑别致,有三层高,漏窗的帘幕挑起。

      忱鸯张望着楼阁的窗户瞧,因为她方才感觉自己被一道视线盯着,视线就是来自楼阁,然而,窗边并没有人影,只有风动帘幕,这暖风一动,泉水鸣漱,那水面的波痕,经日光反射,映照在对面楼阁的粉墙上,绚丽多彩十分漂亮。

      再说顾婤,来外间,局脚榻里坐,这是个多足四面平的坐榻,三面围屏扇,正面垂挂鲛绡纱帷幔,在常时,顾婤会见大臣时,定然放下帘幕。侍女伸手去扯帘幕,顾婤说道:“不必了,自家人,随意些就是。”侍女绮梦心想,饶是自家人,娘娘到底身份尊贵,与郡王份属君臣。

      顾婤才坐到榻上,宫女进来禀奏道:“郡王来了。”顾婤说道:“叫她进来。”又对绮梦说:“隔着屏风呢,不打紧,不必放下帘幕了。”

      这时宫女领着郡王进得殿内来,指引郡王打横侍坐,忱鸯低着眉眼,不敢乱瞧。

      隔着屏风,郡王的侧影入屏风,便看这屏风影笔挺,当是端正的坐着,顾婤心想,郡王倒是知礼,却说郡王把自己关在厢房十几年不出门,大家都以为郡王痴傻,再加之其有先天疯癫之症,大家都认是好不了的,未想到,郡王姿仪美好。

      却说忱鸯这厢,坐得端正,目视前方,一脸严正样儿,她懂礼仪,屏风的另一边就是皇后,万不可御前失了礼。然而,她越是在意,便越是紧张,其实方才见丞相的时候也紧张,不过,面对丞相的紧张跟此时面对皇后之紧张却不一样,对于丞相是害怕敬畏,而面对皇后,忱鸯则是......当如何说这种心情,欢喜呼,激动耶?

      忱鸯十分紧张,已是身上出汗了,毕竟天儿暖和,她里里外外穿好几层的衣裳,再加上里衣又勒得慌,是又难受又热,额头也叫细汗濡湿了,却不敢抬手擦,手心也湿漉漉的一层细汗,想往衣服上抹抹也不敢。不仅是热,身上也不舒服,胸口那处十分闷,是因为里面的衣裳小了,束得紧了。

      却说皇后瞧得屏风影入神,一时忘记说话,见皇后久不开口,侍女说道:“郡王等很久了。”顾婤慢慢转醒回神,因为对着屏风,眼前仍是郡王的屏风影,身姿修长,坐得端正,瞧着屏风影,梦境里的画面在眼前闪烁着,是怎样的画面?是在昏暗的屋子里,自己站在屏风边,屏风映着一道身影,其姿颀长,风流清隽。

      顾婤慢慢地收摄回神,抿了抿唇,开口道:“父亲让你来的?”声音柔若艳花,清若薄冰,惟寒梅可拟。忱鸯闻声抬眸,自屏风观其影,皇后坐在纱帐里,袅袅若仙子坐云端,高冷而不可亲近焉。

      忱鸯垂首低眉,恭敬地应道:“回皇后,正是。”她行为举止甚合乎礼仪,声音也恭敬,低低沉沉的温温润润的,语气也温温的却也坚定有力的。

      顾婤淡淡开口道:“且等着,圣旨与你。”遂吩咐身边的侍女绮梦,绮梦得令,领着宫娥下去,到尚书阁去取圣旨,皇后跟郡王则在屋里等着。

      此时屋里十分静,屏风那头的忱鸯,因担心喘息声儿被皇后听见,已是紧张得不敢呼吸了,她便这般压抑着,这般压抑着使得她更加紧张,就快要呼吸不过来的样子,心口处勒得难受,想要大口地呼吸,想要大声地喘气,急得想要抓抓衣襟,却因为担心御前失仪,一动也不敢动。

      可她就快要撑不住了,感觉心口特别闷,因里衣不合身,其实从一出门她就觉得身上不舒服,且一直忍着,眼下是忍不住了,想要动手扯一扯的。

      便看见她长眉紧蹙着,额头都是汗水,轻咬着唇瓣,想要伸手往衣襟前扯一扯,她微微地抬起手来,衣袖发出窸窣声儿,吓得赶紧将手缩了回去。

      只觉得冷汗直流,心跳如擂鼓的时候,小心地把视线向屏风那处看去,看皇后有无发现自己弄出动静来,胆战心惊小心翼翼地把视线觑过去,这时皇后的脸往她这边转来,吓得她赶紧把眉眼低着。

      顾婤是往这边看过来的,屋里恁的安静,两人之间只隔着一道屏风,怎会听不见动静。顾婤看过去时,郡王坐得端正,没有异样,顾婤便想,可是自己听错了?可她分明就是听见声响了,有略略急促的呼吸声,还有衣服发出的窸窣声儿......

      她仔细回想时,脸红了,也不知为何,脑子里好像忽然闪过一副画面,便是自己站在屏风边,而屏风那头,有换衣裳的动作声儿,有不耐的喘息声,还有衣服摩挲发出的窸窣声儿。

      而忱鸯这边,心思忐忐忑忑的,有一时过去了,未见皇后责怪于她,才放心下来,她此时心里惶恐,身上也不舒服,只盼着领了圣旨赶紧回去,然而,侍女还不拿来圣旨,屋里又恁的静谧,而忱鸯此时,偏是心口闷得难受,喘不过来气,头脑也昏沉,眼睛也花了,可是出现了幻觉?她眼前好似出现这样的画面来,看见在漆黑一片环境里,坐榻上坐着个女人。这是在何处?女人又是谁人?自己又是什么样儿的打扮。

      忱鸯好奇,然而画面却不清晰,用力想,也不能使得画面清晰。忱鸯一时走神了,惊觉御前走神乃是失礼的,她摇了摇头,让自己混乱的神智转醒回来,倒也清醒了些儿,眼前的画面消失了。她认为自己方才看到的场景,是头脑昏沉时产生的幻觉,便没有把这件事当回事。

      她继续强撑着身子,等待侍女拿来圣旨,却说圣旨在前殿的尚书台,哪有这么快的。时间一时一刻的过去,忱鸯额头上沁了细细密密一层的汗水,心口处又十分难受,真的是忍不得了,想要把衣袍扯开,凉快个,再把衫子扯开,把里衣扯扯拉拉,也好舒坦些。

      因为实在难受,她便弄出动静来了,她微微挪动着身子,只这样一个举动,被顾婤瞧见,只当她坐不住了。其实,在皇后跟前弄出动静来,属于御前失礼,顾婤会见过各种各样的人,从未见过谁敢在御前失仪,对于郡王之失礼,她根本毫未在意,未责怪之,更不会嘲笑之。想来郡王是不曾出过门,对外界有些胆怯,一出门就是进宫,面见北周的皇后,也真是难为她了。

      而忱鸯那厢,已经没有心情去思量自己的动作是否会被皇后瞧见了,她只想赶紧把里衣扯扯,她便抬手轻地扯了下,感觉身子十分地轻松,便继续扯弄起来,动作小心又着急,生怕惊动了对面的皇后,心里已是心跳如鼓,屋里静谧,她真担心自己的心跳声被皇后听见。

      她真是担心甚么,便是甚么来了,她胆战心惊地扯弄衣裳时,手肘碰触到桌面的茶盏,便在一片寂静当中闻得“啪嚓”一声清脆的声响。待忱鸯反应过来时,屋里又霎时静了下来,落针可闻的静。

      此时忱鸯脑袋一片空白,浑身僵住,脸色也惨白,后背发凉。

      御前失仪了。

      这般小心翼翼,还是出错了,万分担心的事情,终究发生了。忱鸯甚至都忘记了害怕,唯有脑袋空白一片,浑身僵硬住。

      这时侍女绮梦正好手里捧着圣旨归来,来到屋里,恰好就看见这一幕,绮梦十分震惊,愣在原地,皇后看见侍女来了,淡淡地开口:“绮梦,着人打扫。”绮梦便出去着几个侍女来,把地上打扫了,又上了茶点。

      只片时的时间,对于忱鸯来说,却若十年一般的漫长,她觉得十分煎熬,与其说是恐怕受到惩罚,不如说是觉得羞愧,便是愣在那里,坐也不安,站也不敢,惴惴而不知所措也。

      听得顾婤淡淡地说道:“郡王无事吧?”

      她直愣了下,才想起来要回皇后话的,赶紧重新坐端正,生怕再发出动静来,喘息都小心翼翼,想了想儿,也不知当不当说出臣失礼了这样的话来,一时也不敢说话,就连身上不舒服这件事都可以忽略了。

      顾婤能够感受到她的紧张,说道:“你不必紧张。”忱鸯脱口就解释:“不是紧张。”说出口就后悔了,御前失礼已很是丢人的了,如何还狡辩了?忱鸯很颓丧。

      再说顾婤,听见她急急忙忙慌慌张张的解释,竟是一愣,郡王自进到屋里,表现得温润知礼,像个大人一般,此时她声音微微的颤抖,是露了切,然而正是这一点的颤,反而牵动人心。

      听得顾婤一时走神,又想起梦境里场景,屏风那头的喘息声,变得真切,就好像梦境里的人在就在屏风对面。

      当然,顾婤是清醒的,分得清梦境里的今上跟眼前的郡王。

      顾婤让自己的声音温和下来,说道:“都是自家人,你不必拘谨。”

      皇后未有责怪,忱鸯却是羞愧的,大手紧抓着衣角,低低说道:“嗯。”在忱鸯看来,皇后很温柔,是个好姐姐,而自己,代替郡王进宫,却没有做好郡王该做的事情,竟御前失仪,真是愧疚。

      郡王只“嗯”了一声,声音自屏风那头传到顾婤的耳朵里,郡王的声音端的是温润好听,语气又乖巧,还透着一丝的委屈,便能想象到她轻轻咬着唇瓣或是紧紧抿着薄唇的模样儿?

      不由地,顾婤的思绪飘到很远的地方,在好几年前,那个人也端的是乖巧可怜,如今已长成翩翩少女了吧,声音应当跟郡王的一般好听,当是温润明朗的声音,身段应当跟郡王一般的长挑。

      顾婤便思量郡王生的什么模样。若论起顾婤的几个兄弟姐妹,个个儿都生得好看,别看大哥性格懦弱,只知道玩乐,样貌却是长得顶好,顾婤还有三个弟弟,年岁不大,也都长得清秀漂亮,眉如墨画。还有两个姐姐,出落得妖娆妩媚,一个妹妹,也是长得粉嫩可爱,长大了定是个美人儿。

      只有这个二妹,从不曾见过面,未知她的样貌。想着,顾婤便盯着屏风瞧,只瞧见郡王端着的坐着,忱鸯感受到皇后的视线,便心想瞧什么,可是坐得不端正?悄悄挪了挪身子,被顾婤瞧见,方知是自己盯着人家看,又叫人家紧张了,便把视线挪开。

      恰好绮梦捧着圣旨呈上来,顾婤也来不及把郡王仔细打量了,说道:“给郡王。”侍女便捧着圣旨,绕过屏风,把诏书双手递与郡王,说道:“郡王请领旨。”忱鸯起身,从侍女手里接过圣旨,微微垂首,不敢乱看,脑子里想着,该说感谢之词的,思索书上怎么说的,谢主隆恩呼?谢娘娘恩典耶?

      想了想儿,起身,几步至屏风前,身子正对着顾婤,恭敬地弯身施礼道:“谢皇后,微臣告退。”郡王知礼恭敬,却也容易紧张,又对她疏远,顾婤不禁想,二郡王如何看待她,认为既是北周的皇后,当是颇有威严的?她可会感到害怕的?

      顾婤便盯着她瞧着,瞧着她的身影映入屏风当中,这时,郡王身子正对着屏风也正对着她,这屏风影直直映入顾婤的眼眸里,眼前又闪过梦境里的场景,场景是这般的,今上踱步朝顾婤走来,顾婤便瞧着今上,今上着玄色阔袖龙袍,鬒发披散着,顾婤想看清今上的长相,视线往上看时,因为顾婤坐在榻上,也便只能瞧见今上的一衣袍,玄色的,金线勾勒龙纹,今上在她跟前跪下,大手把她的下巴捏住,手指修长莹润,霸道有力。

      视线往上,看见今上的唇,紧抿成直线,那般的凉薄霸道,顾婤便想瞧瞧今上的样子,眼眸再往上看时,画面忽然消失,顾婤也猛地转醒过来。

      再说忱鸯这边,既领了圣旨,可告退矣,然而当她准备起身告退时,察觉到屏风那头,来自皇后的视线,是的,她可以确定自己被皇后盯着瞧,便觉着惶恐,心想可是自己哪处失礼了?若不是自己做错事情,皇后因何看她?

      忱鸯也不知是紧张还是怎地,觉得皇后的视线跟自己身上的温度一般,灼热热的,她想不明白皇后为何这般,只是觉得,自己被皇后这般盯着瞧,心内十分紧张。

      她一紧张,心也跳得快了,身上也觉得不自在,掩在幂篱之下的脸,红得发烫,大手紧紧抓着衣角,紧抿着唇瓣,就想要开口说“姐姐瞧什么?我到底是好还是不好......?”

      忱鸯再不敢开口的,在皇后跟前,岂是她可多言的?因为心内惶恐,再加之身上不舒服,又难受又惶恐,衬得表情委屈迷茫,无助地紧捏手指,指节都泛白。

      看见娘娘发愣,侍女小声提醒说:“娘娘可有吩咐?郡王候着呢。”顾婤转醒回神,方知自己走了神,说道:“郡王既领了圣旨,回府回复丞相吧。”

      听皇后这般说,忱鸯心里一阵失落,总觉得皇后对她态度冷冷淡淡的,就好像不喜欢的样子,忱鸯心里怎不难过,然而,自己此时身上难受,也巴望着离开此处,速速回家,也是个解脱。

      这般想着,忱鸯慢慢地挪动脚步,然而,到底没能跟皇后多说会儿话,也没能瞧见皇后的样子,忱鸯心里自然是失落的,舍不得速速离开的,这样的心情,让她想到了小时候,记得小时候那回,自己跟在送亲队伍的后面,看见新娘君的身影逐渐消失在视线里,她就想追上去,却被阿娘拉扯了回去。

      忱鸯一面想着这些,一边将圣旨揣好了,挪步出来皇后寝殿。

      却说顾婤呆愣地坐在坐榻里,瞧着映入屏风的那道身影逐渐远离,身影越来越远,顾婤的心则越来越紧,就好像郡王就要离自己而去,再不会回来了。

      纤手紧紧揪着衣角,顾婤的视线紧紧地追随着郡王的身影,紧紧地,就好像要用视线抓住郡王搂住郡王。这般盯着盯着,眼前出现来一副画面。

      是梦境里的今上,却不是穿着玄色的衣袍,而是深碧色的衣袍,在画面里,顾婤想要把今上抱住,她伸展开手臂,向今上身上抱去,今上的身影却像只有魂魄般,待顾婤上去搂抱时,身形消散。

      顾婤手里扑了个空,待猛地醒来时,她也是做出往前搂抱郡王的动作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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