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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第 9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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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看见，”小李禛用气声说：“什么都没有。”
小孩顿时睁大了眼，有些不可置信，但最后还是泄了口气，小声说：“我妈妈总是说我眼睛里的鬼一直盯着她。”
他想了想，说：“等下次，下次我就给你看。”
小李禛没有回答，在他眼里这小孩已经成了一个骗子。
又过了一会，小孩说：“你妈妈对你好吗？”
小李禛想了下，鼻子皱了起来：“不好。”
总是打我，不让我看电视，不让我吃糖，逼我上学……反正，一点都不好。
小孩也小声说：“我妈妈也对我不好。”
话毕，两人都陷入了沉默。小孩对时间没有概念，小李禛觉得自己有点困了，头一点一点的。
小孩沉默的看着他，小声说：“你要睡觉吗？”
小李禛点了点头，他闻到一股很刺鼻的味道，但又不知道是什么，只能皱着眉头，他刚刚想要说什么，就感觉到，一股热浪袭来——
原来，爆炸的时候，先感受到的是铺天盖地的炽热。
等再次睁开眼睛的时候，发现自己看不见了。
小李禛下意识的想哭——结果一转头，就看见一双黑溜溜的眼睛盯着自己，那小孩居然醒着，神智还很清醒：“你醒了吗？”
小李禛一下子就嚎了出来——“妈妈！呜啊啊啊啊啊妈妈！”
小孩小声说：“不要哭了，好像地震了。”
“呜啊啊啊啊啊啊妈妈妈妈我要妈妈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他漆黑的眼睛在黑暗中居然反着光。
太幸运了。
就像无形中有一只大手在半空中保护这两个无辜的小孩一样，阴差阳错的躲过恐怖分子的检查，巧之又巧的躲在了讲台底下，玄之又玄的讲台在巨大爆炸冲击波稳住……
太幸运了。
宛如命运又一次的无形庇护。
之后的事情李禛记得不是很清楚了，印象中自己和那个小孩安全无恙的的被消防员挖出来了，后续则是无休无止的记者访谈，无数聚光灯都照向他，向全国人民展示这个堪称幸运的小孩。
但那双漆黑的眼睛呢？那双漆黑的眼睛又去了哪里呢？
他拼命的在回忆里挖掘，终于看见一个苍白消瘦的母亲抱着那个白皙的小孩。
满目疮痍中，几个保镖似的彪形大汉保护似的把母子俩围住，护送两人走向保姆车。小孩不知何时戴上了眼罩，他乖顺的靠在女人怀里，眼罩几乎遮完小孩胖乎乎的脸。仿佛是感受到了李禛的目光，他忽然转首，抬起了一边眼罩，一只漆黑的眼珠顿时看向李禛。
那一瞬间，所有记忆如同镜子般碎开朝向小孩纷扬而去，撩起一片大火，灼开李禛眼里的泪，轻而易举的烧成滔天之势，似有焚尽一切的意图。
心尖淌血之痛不过如此，命运玩笑般的戏弄更比寻常。
李禛痴痴的往前走了一步：“你……”
他的泪落了下来，驱散万里白雾。
满目疮痍的废墟瞬间被时间的大火烧尽，火舌燎开小孩稚嫩的眉眼，荡出男人戾气眼底血红的脸。
于是白雾无风自散，时隔多年，又看见故人眼中滚烫的泪。
看见李禛，赵暨先是愣了一下，下意识的放开了手中紧攥着的人。昏迷的越青平砸在地上发出扑通的一声，无意识的又呕出一口血来。
“你……怎么变成了这样子。”千言万语，李禛最后只说。
赵暨向前走了步，哑声说：“阿禛。”
李禛掩面而泣后退几步，挥手止住赵暨前进的步伐，不忍道：“放了青平吧。”
赵暨欲言又止，最后哑声点头应下说好。沉默片刻后，李禛又哑声说：“赵暨，你怎么变这个样子了。”
赵暨眼神一闪，又向前一步：“我变成什么样子了。”
李禛现在情绪不稳定，不知恢复的是哪段记忆，赵暨不想动粗直接把人给绑回去，只能小心翼翼的试探。
李禛满腮的泪，眼红通通的，现在泪就像断了线的珠子，一颗颗的撬开了赵暨心中难得的恻隐之心。
“你是不是311的那个，”李禛强咽下喉中酸涩：“你怎么变成这样子了。”
赵暨沉默三秒，说：“变成这样子？变成什么样子。”
他还没想明白李禛到底想起了哪段记忆，只不动声色的接近李禛，温声说：“但我依旧不想离开你。”
李禛抬头，也向赵暨走了一步，他似乎是想说什么，但还没有开口，四周的白雾就不知为何急速翻涌而来，强势的把他拽回了雾里。
赵暨震惊，他随手抚开眼前白雾，却一个人影也没有看见。
怎么可能……怎么可能？！
天空之中的血红眼睛不死心的乱转着，但什么都没有看见。赵暨瞬间移回小复式，就看见明明刚才还在白雾中落泪的李禛人事不省的躺在轮椅上……
赵暨能确定刚刚那个是李禛，但刚才那个李禛也绝不会是现在这个李禛……
赵暨面无表情，心中百转千回，掌心摸上李禛冰冷的额头。
白雾弥漫，无声无息的再一次包裹了这栋白房子。
天空上的那只眼睛不动声色的转动着，沉默的，像是亘古不变的恒星和月亮。
没有人永远陪着你，但太阳永远。
李禛再一次睁开眼，他首先感受到的是一阵眩晕，然后就被一个小团子抱住了腿，那个小孩子只到李禛的大腿，他整个人紧紧的贴着李禛，仰头喊：“哥哥。”
哥哥，什么哥哥？
李禛抬起头，目光扫视一圈，别墅的装修低调奢华，吊灯如同聚集的繁星璀璨生辉，脚下的波斯地毯柔软昂贵，墙壁上的装饰品错落有致。
小孩子不甘被忽视，又喊了一声：“哥哥！”
李禛猛然回过神来，他自然的弯腰把小孩抱在怀里，感受到小孩陡然僵住的身体，于是声音很温柔的哄：“怎么了？”
小孩仰头，他的眼睛漆黑的不可思议，说：“哥哥，吃完早餐就要陪我，我们快去吃早餐吧！”
李禛觉得这小孩太瘦了，抱着这小孩，就像在抱着一团轻飘飘的雾一样。
他来到餐厅，西式长长的餐桌旁边站着几个垂首弯腰的保姆，主位上坐着一个男人，另一个女人坐在次位上。
女人的五官模糊不清，她手臂纤细，挑着餐刀的手苍白修长，脸蛋就像糊了一层纸，粗略的在细长的眉毛下涂了一双漆黑的眼睛，细挺的鼻子下面的红唇艳丽，依稀能看她的美貌和优雅的教养。
她看见李禛来了，眉毛僵硬的弯了弯，像是在表达欢迎，红唇僵硬的开开合合：“阿禛，今天怎么起这么早？”
主位上的男人长的更加粗暴，他直接没有五官，他似乎没有看见李禛，只是僵硬的移动着他的手臂切割餐盘上的玉米，像个冷漠的npc。
李禛坐下，他的面前摆着一盘骨排和培根。小孩坐在最次位，整个餐厅阴暗极了，他坐在最次位，李禛扭头就只能看见他在昏暗中黑的发亮的瞳孔。
李禛抬起手，拿起被擦的锃亮的餐刀和餐叉，比起主位上的男女，他使用餐叉的手法明显差很多。
餐刀在瓷盘上刺啦的划出刺耳的尖锐音，李禛有些茫然，他下意识的看向最次位的小孩，小孩也举着刀叉，看起来比李禛还无措很多。
但作为一个成年男子，李禛的学习能力还是很强的。他看向主位上的男女，笨拙的学会了怎么使用刀叉，又转头一看，那小孩也笨拙的学会了刀叉。
于是李禛把盘子里一切就流血的骨排切开，用叉子插起来，缓慢的送进嘴里，囫囵咀嚼一下就吞进了胃中。
肉块冰冷的像刚刚解冻的，咽下去，肠子也传来不适的异物感。
直到吃完整块骨排，盘子里只剩两根雪白的骨头，李禛才停下切割的动作。
餐厅墙壁上挂着时钟，现在，叮的一声，李禛抬头一看——早上九点整。
刺啦——
椅子拖拽的声音，李禛茫然的看向噪音的来源：男女同时站了起来，男人的声音很嘶哑：“阿禛，现在该去点香了。”
女人的红唇像上扯，扬出一个笑，复读机一样：“阿禛，现在该去点香了。”
这个庄园供奉着一尊神明。
神像屈居在主楼旁的小楼里，庄园里常年雾气弥漫，伸手不见五指，女人和男人举着蜡烛，带着李禛走向那栋小楼。
推开小楼的门，走上二楼，打开一扇门，首先看到的是一块鲜艳的红布。
神像被红布盖着，用柳木供台供着，供台上的香炉插满了细长的香烛，白烟袅袅，往天上浮去，隐隐约约的遮住了墙上挂的画。
香炉前面还摆着三杯猩红的液体，男人女人把他推到供台前面，李禛轻而易举的看到液体里漂浮着的细小肉块。
李禛拿起供台下搁置的香烛，香烛油腻无比，一摸，那鲜红的油脂仿佛就黏在了指心。李禛终于切切实实的感受到了一丝恶心，他强忍着心里的抗拒，点燃了香烛，再插进香炉里。
做完这一切后，李禛转身望向身后的男女，仿佛是在问下一步要做什么。
女人微笑起来，她穿着轻飘飘的白裙，苍白的脸庞浮出两坨诡异的红晕：“现在，阿禛。”
男人女人异口同声：“喝下神赐予我们的酒吧。”
李禛看向供台上的那三杯酒，脸色终于苍白了许，停顿三四秒后，他拿起一杯猩红的液体，举起、张开嘴、倒下——
液体混着细碎的肉块迫不及待的灌进李禛的肠胃里，蠕动着，李禛放下酒杯，捂着肚子，他轻微拧着眉，仿佛很不适。
男人女人又异口同声道：“阿禛，你是神选中的孩子。”
“阿禛，你是我们重振旗鼓的希望。”
李禛茫然的抬头，他似乎感知到了什么，睁大了眼看向墙壁上挂着的画像。
画像上是一颗眼珠，不知道是不是视角原因，它仿佛直勾勾的盯着李禛。李禛毛骨悚然，下意识的往后退了一步。
男人女人停顿几秒后，朗诵圣歌般齐声道：“我将最纯洁的羊羔献给您。”
“我将虔诚的信仰献给您。”
“我将蜂蜜和牛奶献给您。”
“我将华贵的丝绸献给您。”
“我将名贵的香料献给您。”
“这是我的孩子，我将他献给您。”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