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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Chapter 9 瘾 ...

  •   沈刻推开家门时,水晶吊灯的强光刺得他微微眯。客厅里灯火通明,与往常的黑暗截然不同。
      他的母亲林尧正坐在意大利进口的真皮沙发上,指尖捏着一杯红酒,另一只手按着太阳穴,妆容精致的脸上带着显而易见的疲惫与烦躁。
      沈刻视若无睹,径直走向楼梯。
      “站住。”
      林尧的声音从身后传来,带着几分醉意的尖锐。
      沈刻停在楼梯中段,没有回头。
      高跟鞋敲击大理石地面的声音由远及近,伴随着浓烈的香水味和酒精气息。林尧走到他面前,仰头看着这个已经比她高出许多的儿子——他的眉眼像极了他的父亲,冷峻、锋利,连一丝温度都没有。
      “你现在回家,连声招呼都不跟妈妈打了?”林尧的声音软了下来,带着刻意的委屈。
      沈刻垂眸,语气平静:“抱歉。”
      林尧微微一笑,涂着鲜红指甲油的手指抚上他的手臂:“现在就连你都忽视我……跟董事会那群老家伙一样。”她的声音带着几分哽咽,“妈妈很辛苦的,沈刻,你要理解我。”
      沈刻没有动,也没有回应。
      林尧的眼底闪过一丝恼怒,手指微微收紧,指甲几乎要掐进他的皮肤:“你跟你父亲一样,冷血无情!”
      沈刻依旧沉默,只是微微侧身,对站在一旁的管家道:“扶夫人去休息。”
      “啪——!”
      林尧猛地将酒杯砸在楼梯扶手上,玻璃碎片四溅,红酒像血一样顺着木质纹理流淌。一块锋利的碎片飞溅而起,在沈刻的颧骨上划出一道细小的血痕。
      血珠渗出来,缓缓滑落。
      沈刻连眉头都没皱一下,抬手抹去血迹,转身走上楼梯。
      身后传来林尧歇斯底里的声音:“沈刻!你凭什么这样对我?!我为你付出了多少——”
      沈刻关上房门,将一切隔绝在外。
      他走到浴室,看着镜中的自己——那道血痕已经凝固,像一条红色的线,横亘在冷白的皮肤上。
      热水从头顶淋下,蒸汽在浴室里弥漫,模糊了镜面。
      沈刻站在水流中,闭着眼,任由滚烫的水流冲刷过皮肤,仿佛这样就能洗去这个家、这个夜晚带给他的窒息感。
      ——冷漠的父亲,歇斯底里的母亲,虚伪的社交,利益的算计……
      他早已习惯了这样的世界,也习惯了所有人带着目的接近他。那些谄媚的笑脸、刻意的讨好、虚伪的关心,无一不是为了“沈家继承人”这个身份背后的利益。
      恶心。
      沈刻的指尖抵在瓷砖上,微微发白。
      可就在这时,他的脑海里突然浮现出一张脸——
      灼夜。
      那个总是笑得张扬、眼神里带着挑衅的家伙,那个敢往他笔记本上甩墨水、敢在升旗仪式上调侃他、敢在众目睽睽之下把毛毛虫面包塞进他手里的灼夜。
      ——他又是为了什么接近自己?
      沈刻睁开眼,水珠顺着睫毛滑落。
      灼夜和其他人不一样。
      他不讨好、不谄媚、不伪装,甚至……不掩饰对他的兴趣。
      可正因如此,沈刻才更想不通——
      他图什么?
      金钱?地位?利益?
      不,灼夜根本不在乎这些。
      那他到底……
      沈刻关上水龙头,水声戛然而止。
      浴室里安静得只剩下水滴落下的声音。
      他擦干身体,穿上睡衣,目光不自觉地落在床头柜上——那里放着一瓶碘伏和一盒创可贴,包装简陋,明显是家里医药箱的东西。
      管家来过。
      他放下碘伏,走到窗前。夜色深沉,远处的城市灯火依旧璀璨,可他的视线却不由自主地落在围墙边的一处阴影上。
      或许,灼夜什么都不图。
      或许,他只是单纯地想撕碎自己那张完美的面具。
      那自己或许可以陪他玩一玩。
      沈刻的嘴角微微扬起,连他自己都没察觉。

      数学老师的声音在教室里回荡,粉笔在黑板上写下一串复杂的公式,语气里带着毫不掩饰的赞叹:
      “看试卷!这道题的解法,沈刻同学用了最简洁的思路——”
      教室门突然被推开,灼夜懒洋洋地晃了进来,校服领口歪斜,发梢还滴着水,显然是刚洗过脸就匆匆赶来的。
      数学老师瞥了他一眼,竟破天荒地没训斥,只是摆了摆手示意他回座位,继续对着全班夸赞沈刻的解题步骤多么精妙。
      灼夜嗤笑一声,慢悠悠地晃到座位旁,把书包往桌兜里一塞,发出"咚"的一声响。他从包里摸出一瓶无糖柠檬茶,推到沈刻桌上——
      “给你。”
      沈刻没抬头,笔尖在纸上流畅地书写,只是左手微微一顿,将柠檬茶拨到桌角。
      灼夜支着下巴看他,目光扫过沈刻的侧脸时,突然顿住——
      一道细小的伤痕,横亘在沈刻的颧骨上,已经结痂,像一条暗红色的线,衬着冷白的皮肤格外刺眼。
      灼夜的瞳孔微微一缩,谁干的?这世上居然有人能在沈刻这张完美无瑕的脸上留下痕迹?
      他的指尖无意识地敲击桌面,脑海里闪过无数种可能——打架?意外?还是……
      灼夜的目光落在沈刻的领口,那里隐约能看到一道红痕,像是被什么尖锐物划伤的。
      家。
      他突然明白了。
      只有那个地方,才能让沈刻连躲都不躲。
      灼夜收回视线,没问,也没调侃,只是从书包里摸出一张创可贴,上面印着幼稚的小熊图案——明显是从学校医务室顺来的。
      他"啪"地一声把创可贴拍在沈刻的习题册上,声音压得极低:
      “下次记得还手。”
      沈刻的笔尖在纸上洇出一小片墨渍。
      他没接创可贴,也没解释,只是将柠檬茶的瓶盖拧开,喝了一口,是无糖的,酸涩中带着微苦,像极了这个早晨。
      灼夜看着他的喉结滚动,突然咧嘴一笑,用只有两人能听见的音量说:
      “伤口挺酷的,像被猫挠的。”
      沈刻终于侧目看他,眼神冷淡中带着一丝警告。
      灼夜毫不在意地转着笔,目光却落在沈刻喝过的柠檬茶瓶口——
      那里沾了一点点水渍,在阳光下闪着微光。
      很好亲的样子。

      数学课结束后,灼夜伸手想拿回那瓶柠檬茶,却被沈刻按住了瓶身。
      “我的。”沈刻淡淡道,指尖抵着玻璃瓶,温度透过瓶壁传递。
      灼夜挑眉,故意用力拽了拽,瓶子纹丝不动。他忽然凑近,鼻尖几乎要碰到沈刻的侧脸,呼吸扫过那道伤痕:“优等生,伤口会感染的。”
      沈刻没躲,反而抬起眼直视他:“你管太多了。”
      两人的距离近得能数清彼此的睫毛。灼夜闻到了沈刻身上淡淡的雪松气息,混合着柠檬茶的酸涩,让他喉结不自觉地滚动了一下。
      教室后门突然被推开,班长赵翎辰抱着一摞作业本愣在原地:“抱、抱歉!我什么都没看见!”
      灼夜慢悠悠地直起身,笑得恶劣:“看见什么了?我们在讨论伤口护理。”
      沈刻松开柠檬茶,瓶底在桌面上磕出清脆的声响。他拿起那张小熊创可贴,在灼夜眼前晃了晃:“医务室偷的?”
      “借。”灼夜纠正道,“校医阿姨可喜欢我了。”
      灼夜伸手想抢回那张小熊创可贴,沈刻却手腕一转,轻松避开。
      “偷东西记过。”沈刻语气平淡,指尖捏着创可贴的一角,轻轻晃了晃,“校规第三十二条。”
      灼夜嗤笑一声,干脆整个人倾身过去,手臂横过沈刻的桌面,校服袖子蹭到了沈刻的钢笔,在纸上拖出一道长长的蓝痕。
      “那你去告发我啊。”他挑衅地扬起下巴,鼻尖几乎要碰到沈刻的下颌,“沈刻不是最守规矩了吗?”
      沈刻没动,任由灼夜的呼吸扫过自己的喉结。那股淡淡的雪松气息更清晰了,混合着柠檬茶残留的酸涩,莫名让灼夜想起冬天结冰的湖面——冷冽,却干净得让人想一头扎进去。
      “用不着告发。”沈刻忽然抬手,修长的手指捏住灼夜的下巴,力道不轻不重,“你现在的行为已经够记过了。”
      灼夜瞳孔微微一缩。
      ——沈刻的手指很凉,像他这个人一样,连触碰都带着距离感。
      但下一秒,沈刻做了一件让灼夜彻底愣住的事。
      他撕开小熊创可贴的包装,在灼夜错愕的目光中,将它贴在了自己颧骨的伤口上。
      幼稚的小熊图案滑稽地趴在沈刻那张冷淡的脸上,违和得让人想笑。
      但灼夜笑不出来。
      因为沈刻贴完后,指尖轻轻点了点创可贴边缘,语气平静:“满意了?”
      灼夜的喉结滚动了一下。
      他猛地后退,拉开距离,心脏却不受控制地狂跳。
      灼夜看着沈刻把那个幼稚的小熊创可贴贴在脸上,冷峻的轮廓被滑稽的图案硬生生割裂出一道裂缝。
      他忽然笑了,虎牙尖尖地抵着下唇,凑近沈刻耳边——
      “沈刻,”灼夜的呼吸烫得惊人,“你这样我会爱上你诶。”
      沈刻的睫毛几不可察地颤了一下。
      教室里嘈杂的声音仿佛一瞬间远去,只剩下灼夜带着笑意的气音在耳畔萦绕。
      ——像一滴柠檬汁坠入碳酸水,炸开细密的气泡。
      沈刻转过头,鼻尖几乎擦过灼夜的唇。
      “那就爱。”他声音很轻,却字字清晰,“敢吗?”
      灼夜瞳孔骤缩。
      他猛地后仰,后腰撞上桌沿,疼得"嘶"了一声。
      ——操。
      沈刻居然接招了?
      那张永远完美的脸上还贴着可笑的小熊创可贴,眼神却锐利得像把出鞘的刀,直直刺进灼夜最脆弱的防线。
      “你……”灼夜喉结滚动,突然觉得口干舌燥。
      沈刻慢条斯理地撕下创可贴,胶布离开皮肤时发出轻微的“啪”声。他把带着体温的小熊图案拍在灼夜掌心:“这次,是我赢了。”
      灼夜低头,看到创可贴背面沾了一点点血丝——是沈刻伤口结的痂被撕开了。
      鲜红的痕迹在米色胶布上晕开,像朵小小的玫瑰花。
      “沈刻你他妈……”灼夜攥紧创可贴,声音哑得不像话,“知不知道这样很危险?”
      沈刻已经收拾好桌面的东西站起身,闻言微微俯身,独有的气息笼罩下来:“比起你翻墙逃课的危险,”他指尖点了点灼夜掌心的创可贴,“还是贴个创可贴更安全。”
      灼夜愣在原地,看着沈刻走向教室门口的背影。
      阳光透过窗户,在那人肩上镀了层金边。

      放学铃响,灼夜抓起书包就往外冲,却在走廊拐角被赵翎辰拦住。
      “灼夜!”班长红着脸递来一个纸袋,“校医让我转交给你……说是你‘借’走的东西要补上。”
      纸袋里是整盒的小熊创可贴。
      最上面一张被人用红笔画了个叉,旁边写了一行小字:
      「下次直接来拿,不用偷。」
      字迹工整,力透纸背。
      灼夜盯着那行字看了很久,突然笑了。
      他把创可贴塞进书包,转身走向校门口——
      沈刻正站在那辆黑色轿车旁,指尖夹着一张对折的纸条,目光落在远处的灼夜身上。
      两人隔着熙攘的人群对视。
      灼夜舔了舔虎牙,用口型说了句话。
      沈刻看清了。
      「下次,我要你亲手给我贴。」

      车窗外的霓虹灯在沈刻脸上投下流动的光影,颧骨处仿佛还残留着创可贴撕下时的轻微刺痛。他抬手碰了碰那个位置,指尖触到皮肤时,忽然想起灼夜下午的表情——
      那双总是带着挑衅的眼睛,在看到他撕开创可贴的瞬间,瞳孔骤然紧缩的样子。
      「沈刻,你这样我会爱上你诶。」
      那句话像一颗薄荷糖,含在舌尖,又凉又辣,从来没有人对他说过这句话,以至于到现在那句话还烧着他的神经
      “少爷。”司机的声音从前座传来,打断了思绪,"夫人吩咐,以后您不用再上晚自习了。"
      沈刻的手指在膝盖上微微收紧。
      “知道了。”他平静地回应,声音听不出任何情绪。
      车窗倒映出他的脸——完美得体的沈家继承人,连嘴角的弧度都像是精心计算过的。
      如果是灼夜,他会怎么做?
      这个念头突然冒出来,像一滴红墨水坠入清水,迅速晕染开。
      ——灼夜大概会冷笑一声,直接拉开车门跳下去,头也不回地消失在夜色里。
      ——或者更过分一点,抢过司机的手机,对着电话那头的母亲说:"管好你自己。"
      沈刻的喉结滚动了一下。
      他忽然很想抽根烟,像灼夜常做的那样,把烟圈吐在那些令人窒息的规矩上。
      但他最终只是松开了攥紧的手指,淡淡道:“回家吧。”
      颧骨上残留的创可贴触感已经消散,但灼夜那句带着戏谑的“爱上你”却像一根细小的刺,顽固地扎在神经末梢,时不时泛起一阵隐痛。
      ——难道他爱上灼夜了吗?
      沈刻垂眸,指尖在膝盖上轻轻敲击,节奏平稳,像他这个人一样克制。
      没有
      至少不完全是
      灼夜对他而言,更像是一场突如其来的野火——肆意、张扬、不受控制,烧毁了他精心构筑的秩序与规则。
      沈刻承认,灼夜带给他的新鲜感不可否认。
      ——那种不顾一切的叛逆,那种对自由的野蛮渴望,甚至是那种近乎自毁的任性,都让他感到一种近乎病态的着迷。
      但他是沈家的独子。
      从出生那一刻起,他的命运就被规划得清清楚楚——优秀的成绩,完美的履历,得体的举止,以及未来某一天,门当户对的联姻。
      他的人生是一张早已绘制好的蓝图,不允许有任何偏差。
      而灼夜,就是那个最大的偏差。
      ——野火再美,也终究会烧尽。

      灼夜推开门,屋内一片漆黑。
      他懒得开灯,径直走到窗边,将窗户推开。夜风灌进来,带着初秋的凉意,吹散了他身上残留的雪松气息——那是沈刻身上的味道。
      “沈刻,你这样我会爱上你诶。”
      他想起自己说这句话时,沈刻的反应——那双永远冷静的眼睛微微眯起,像是被阳光刺到,却又没有躲开。
      灼夜抬手按住自己的胸口,心跳声在寂静的房间里格外清晰。
      咚、咚、咚。
      ——太吵了。
      他多久没有这样鲜活地感受过心跳了?
      上一次,大概还是母亲去世那天,他站在医院走廊,听着心电图变成一条直线时的轰鸣。
      而现在,这一切的失控,都是因为沈刻。
      他真的是同性恋吗?
      灼夜扯了扯嘴角,从冰箱里拿出一罐啤酒,冰凉的铝罐贴在他发烫的掌心。
      ——不重要。
      他这辈子没做成过什么事,学习一塌糊涂,人际关系一团乱麻,连活下去的念头都摇摇欲坠。
      唯独沈刻。
      唯独那个高高在上的优等生,那个永远完美的沈家继承人,竟然会因为他的一句玩笑话,撕下那张完美的面具,露出近乎真实的反应。
      灼夜仰头灌了一口啤酒,液体顺着喉管滑下,冰凉又苦涩。
      是高位者的垂怜吗?沈刻看他的眼神,不像是在看一个需要怜悯的人。
      更像是……在凝视一团火。
      灼夜忽然笑了,将啤酒罐捏扁,精准地投进垃圾桶。他走到书桌前,从抽屉里翻出那本母亲的相册,轻轻摩挲着夹在最后一页的照片——沈刻回头的那一瞬间,眼神冷冽如刀。
      “下次,我要你主动回头看我。”
      他在心里默念着写在照片背面的话,指尖轻轻点了点沈刻的脸。
      ——那就试试看吧。
      试试看,这团火能不能烧化那座雪山。

      灼夜站在阳台上,指尖夹着半截燃着的烟,猩红的火星在夜色里忽明忽暗。他盯着那缕飘散的烟雾,忽然想起之前沈刻皱眉的样子——
      当他凑近时,沈刻的鼻翼微微翕动,冷淡地评价了一句:“难闻。”
      啧,优等生连嫌弃都这么矜贵。
      灼夜嗤笑一声,却鬼使神差地把烟摁灭在窗台上。
      他低头看着那截残缺的烟蒂,忽然觉得有点好笑。
      自己居然在考虑戒烟?
      明明几个月才抽空一包,明明连活着都觉得麻烦,却因为某个人一句轻飘飘的“难闻”,就开始犹豫要不要戒掉这为数不多的消遣。
      灼夜把烟蒂扔进垃圾桶,转身回到房间。书桌上摊着那本母亲的相册,沈刻的照片还夹在最后一页,冷淡的眼神透过薄薄的相纸,仿佛在无声地质问他。
      “你什么时候这么听话了?”
      灼夜“啪”地一声合上相册,仰面倒在床上,盯着天花板上的裂缝发呆。
      ——不是听话。
      只是突然觉得,比起尼古丁带来的短暂麻痹,或许……
      让沈刻那张完美的脸露出别的表情,会更让人上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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