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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等光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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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后一节课的铃声卡在雨幕里。沈延攥着书包带，看谢辞的白球鞋踏碎走廊积水。那人背影比往常更单薄，肩胛骨在湿透的衬衫下凸起如折翼，却仍走得像个赴死的殉道者。
旧城区在暴雨中浮沉，青苔爬满拆迁办的封条。沈延数到第七个歪斜的"危"字标识时，谢辞突然拐进暗巷。霉味混着铁锈气扑面而来，沈延的帆布鞋踩到半截注射器，玻璃碎碴在积水里泛着冷光。
"怕了？"谢辞没回头，指尖掠过斑驳砖墙。沈延看见他中指戒指的银杏纹在暗处发亮，像某种诡谲的路标。转过第三个弯道时，谢辞突然驻足——破败的儿童公园锈门前，旋转木马的残骸正在雨中腐烂。
沈延的太阳穴突跳起来。他认得那只断颈的天鹅，曾经漆成粉红的喙部如今爬满铁锈。七岁那年，小哥哥就是在这里把他举上木马，说等齿轮转够873圈就带他坐真正的旋转飞船。
谢辞掏出那枚带血的硬币，塞进生锈的投币口。早已停摆的机器突然发出齿轮咬合的呻吟，霓虹灯管在雨幕中频闪，映出他侧脸的裂痕。沈延看见他睫毛上凝着水珠，像坠着整个童年的银河。
"来。"谢辞伸手的姿势与十四岁那年的黄昏重叠。沈延的指尖刚触到他掌心，生锈的围栏突然坍塌。他们跌进齐腰深的荒草，惊飞的夜鹭掠过谢辞渗血的额角，羽翼扫过沈延记忆里最痛的褶皱。
废弃的急诊楼在雷雨中显形。沈延的球鞋陷进泥沼，鞋底粘着的CT胶片残片让他浑身发冷。谢辞的白衬衫成了引路幡，在二楼的破碎窗棂间忽隐忽现。沈延追着他腕表的警报声，在第七次踩空台阶时，抓住了谢辞冰凉的尾戒。
"873级。"谢辞的声音在空旷楼道回响。沈延的瞳孔适应黑暗后，看见台阶上布满荧光涂料的箭头——与他昨夜在血迹中破译的摩斯密码同源。
顶楼的门锁挂着1997年的挂历。谢辞用硬币边缘撬开铁链，陈腐的药味涌出时，沈延听见了自己震耳欲聋的心跳。
月光劈开积灰的诊疗室。谢辞掀开墙角的防尘布，生锈的输液架上挂满玻璃罐。七百只萤火虫标本在福尔马林里沉睡，尾部的荧光拼成北斗七星。最末端的罐体标签写着：玉衡，第873次发光实验失败。
"他们说我父亲是病原体。"谢辞的指节叩在玻璃上，"其实他研究的不过是让荧光素酶永不熄灭。"他的冷笑震落窗框的积灰，"就像总有人妄想困住光。"
沈延的指尖触到操作台划痕，密密麻麻的"正"字突然活过来游进血管。他看见少年谢辞蜷缩在角落，用手术刀在墙面刻下星辰轨迹。血珠顺着虎口的月牙疤滴落，与此刻谢辞腕间渗出的温热重合。
暴雨在此时穿透残破的天花板。谢辞突然扯开领口，腰间的873纹身在闪电中泛着青蓝。沈延的尖叫卡在喉咙——那串数字竟是用荧光微生物刺成，此刻正随着雷声明灭。
"当年推你出去前..."谢辞将某样东西塞进他颤抖的掌心，"我在你口袋塞了这个。"
褪色的彩虹糖纸在雨中舒展，背面是十四岁少年狂草的字迹：【快逃】。沈延的眼泪砸在糖纸上时，谢辞正用钢笔划开手臂旧疤。藏在皮肉下的微型芯片泛着冷光，编号19970905在雨水中浮现。
远处传来推土机的轰鸣。谢辞突然将沈延推进储物柜，反手锁门的动作与童年如出一辙。透过生锈的气孔，沈延看见三个黑影堵住门口，为首者的匕首映出谢辞带笑的眼睛。
"这次抓到你了。"沙哑的男声碾碎雨幕。谢辞的腕表开始倒计时，873秒的猩红数字在黑暗中膨脹成血月。沈延攥着糖纸的指节发白，突然想起铁盒里最后一枚硬币的牡丹纹——与谢辞此刻背在身后的手势完全相同。
那是他们独创的暗号：【等光】。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