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4、第 24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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蘇清清對廈門的感情，是那種慢悠悠的、柔和的依戀。
這裡的海是溫柔的，陽光是溫暖的，沙灘和風也都是安靜的。
南普陀寺的鐘聲、鼓浪嶼的琴聲，就像這城市的脈搏——說不清、道不明，卻無比和諧。
那是上次，還是上上次的旅行，夜裡她一個人走在中山路上，街燈一盞盞亮起，賣花生湯的攤販用軟綿綿的閩南語吆喝着。
她坐在騎樓下，點了一碗花生湯豆花，邊吃邊看著街上那些悠哉悠哉的行人。
這裡的節奏與上海完全不同。
那一刻她忽然感覺，或許自己太匆忙了，連靜安區的風景也從未真正駐足欣賞過。
那晚，她走得特別慢，像是刻意把自己留在這個陌生又安靜的城市裡。
一個人走在異鄉的夜裡，孤獨顯得更清晰、更蒼白。
她在一個無人的街角忍不住落淚，也不知道為什麼——
可能是因為，這裡太乾淨，太安靜，也太像她內心深處想藏起來的地方。
那一晚，她才發現：這座本與她無關的城市，竟在某個無聲的時刻，成了她情緒的避風港。
這次，她再次來到廈門，卻是因為右誠曾說他大學畢業後在金門當了兩年兵······
“我從金門望過去，那是離大陸最近的兩年。」
她的心裡忽然升起一種莫名的悸動。
她好像一直忽略了這座島的存在，卻想靠近看看他的回憶究竟長什麼模樣
她帶著團員前往鼓浪嶼。給了大家足夠時間自由遊覽。
她則漫步在鋪著青石板的小巷中，兩旁是閩南式老宅與異國風情的洋房。
咖啡店、甜品鋪、手搖杯與小茶館靜靜坐落在路邊，就連點餐的聲音也像被這座島壓低，生怕吵醒了誰的夢。
她遠遠望著散開的團員，羅健走近
「清姐，我幫妳拍張照好嗎？」羅健笑著問。
她搖搖頭：「你自己去玩吧，我想一個人走走。」
陽光落在他肩頭，那個健康陽光的大男孩笑著轉身離開，像幅鮮亮的畫。
鐘美琴公司這次來不少的台幹，行走之間他們說：「這像極了台南的某條街，那棟房子好像我們嘉義那邊的某處……」語氣裡藏著一種淡淡的思鄉情懷。
登上日光岩時，她站在高處遠望。那片海清透明亮，風輕聲呼喚，她聽見陳老闆指著遠方：“那就是金門，對面再過去，就是台灣了”，他對著蘇清清說。
她愣了一下，眼神掠過波光粼粼的海面，像是忽然看見了他說過的那個「望向大陸」的角度。她掏出手機，手指滑到右誠的名字，下意識撥了過去——
卻立刻又慌亂地掛掉。
心跳得太快了。她不知道自己在怕什麼，怕被誤會主動？還是怕，這份心思被看破？
可沒想到，他馬上回撥了過來。
「黑心老——哎呀，小傻瓜，妳打給我呀？」
「……我不是黑心的。」
「我知道啦，妳是想我了。」
「哪有，我只是……好像看到金門了。」
「那地方離妳很近，離我可是好遠咧。要不，妳乾脆來台北找我好了。」
「你少撩我……你都說過不可能見面的？」
「那是以前說的啊。」他笑，「說不定我改變主意了。」
「不可能，你最會騙自己了。」
他沒再接話，只是靜靜聽她說話。
她說鼓浪嶼風景很美，說團員拍照拍得好開心，還說自己一個人在日光岩吹風，覺得好安靜、好舒服。
但她沒說——她曾藏在哪個角落哭的過往，沒人看見。
晚上回到酒店，他又打來電話。
她說：“我今天看到一棟老洋房，像畫報裡的那種，白牆紅窗，陽台上種滿茉莉花。”
他聽著她說，像聽一首柔軟的歌。
“Annie，妳今天聲音很輕……累了？”
“有一點，不過還好。”
她沒有說，那其實是一種不想結束的放鬆感。
“我陪著妳吧，等你睡著，再掛斷電話······”
她沒有拒絕，像已經習慣躺在他的電話聲裡····
兩天後的晚上，
她搭乘晚班機返回上海。飛機落地時，整個人疲憊得像被壓在雲層下，心裡空落落的，卻又說不出哪裡寂寞。
她還在機場的行李轉盤旁等待，手機就震動了一下，是右誠。
「Annie，妳別急，」他說，語氣輕得像羽毛落在心上，
「我再晚，也會一直等妳。」
她愣住了。
不知道是因為他的話太溫柔，還是她太疲倦，眼眶忽然就熱了。
她想說「你壞死了」，是誰說好不牽絆、誰說好不依賴的？又是誰，讓她心甘情願地，在疲憊之後第一個想起？
但她沒說出口，只是咬著唇
這是她第一次清楚地感受到——
有一個人，在她奔波的生活之外，真的在意她的存在。
不為責任，也不是虛榮，只是簡單地：牽掛。
那晚，她打開電腦，一邊回郵件，一邊和他通話。右誠開始「夢話模式」——
“如果有天我娶妳，我要為妳宴請一百桌的婚禮。”
「然後我擬定喜宴菜單：薑絲炒大腸、紅燒豆腐、客家小炒、糖醋吳郭魚……每一道都是我親選的。」
“沒一道正經的菜餚·······”她笑的咯咯
「我要做十件婚紗給妳，每個顏色一件，妳穿著走秀，美翻全場。」
她笑得趴在床上：「你這個夢太好笑了！」
「不會啦，我準備好了四十塊！」
「喔？好有誠意耶，怎麼用？」
「來，把妳的手伸出來，我來數給妳看——10、20、30、40。收下吧～因為事實勝於雄辯！」
她被逗得哈哈大笑，笑得直不起腰。
他忽然聲音低了下來，說：「今天早上下雨，我停在紅綠燈等著。看到一個年輕媽媽，撐著傘牽著兩個穿黃色雨衣的小孩……那畫面，讓我想到了妳。」
他停了一秒，又說：「Annie，如果我們生兩個孩子，一個叫誠誠，一個叫小清清。」
「一個帥像爸爸，一個美像媽媽。」
她笑出聲，卻笑得有些心酸。
她想說，其實，她已經當過媽媽了。小寶是她的全部，也是她的秘密。
右誠談的是一場沒有過去、沒有現實包袱的戀愛。而她呢？她有孩子，卻從來沒有談過戀愛。那些對他撒嬌、任性、開心的語氣，不過是她用聲音編織出來的一個夢。
但她還是迷戀在網路那頭的男人。
因為他會說她想聽的話，會陪她笑，讓她像個真的女孩。
這不是戀愛吧，她心想，只是，她需要這樣一個人，在深夜裡，給她一點溫柔的聯繫，給她一個可以撒嬌的出口。
隔天早上，天微亮，她給公司打了電話，請了半天假。
小寶已經去上學了，阿娘說他有想媽媽，每天都很乖的樣子
蘇清清將從廈門帶回來的干貝和蝦乾小心裝袋，親自送去給阿娘。看著老人家雙手接過時那種滿足的喜悅，她的心也柔軟了起來。
日子再奔波，總有人在原地為她張開懷抱。
她知道，這樣的好，並不是理所當然。
她還將買來的餡餅與大紅袍分裝，送給幾位同事。
她向來不說什麼，但心裡有分寸地記得每一份人情與關照。
那幾罐熟茶，留給了沈嘉民。
沈嘉民喜歡喝茶。他的上海生活，就像他的脾氣——溫吞、規律，像老電鍋裡一鍋一直保溫的湯。
喝茶、打麻將、做飯，再偶爾煮幾道蘇清清愛吃的菜，配點陳年的紹興老酒。
他最愛做的事之一，就是跟牌友炫耀：「這是我們家小清從福建帶回來的——她知道我喜歡！」
語氣驕傲，眼角都能笑出褶子來，仿佛那不只是茶葉，而是一種誰也搶不走的專屬。
那些話不過是他一種模糊不清的佔有。
她有時會忘了——隔壁的那間房裡，還有一張屬於沈嘉民的床。她對他的那奇怪的感恩，是因為他的關係，來到上海嗎。
她沒有打開那扇門的衝動，她唯有努力賺錢才能維持這個奇怪的家的開支
他們就這樣默契地，一個住著、一個沉默，彼此不說破，也不再確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