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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第七章 ...

  •   杭州的晨雾还未散去,程予乐已经站在河坊街的入口处。距离航班起飞还有五个小时,他婉拒了小林的陪同,独自来到这条著名的古玩街。昨晚那张照片在他脑海中挥之不去——2015年,他和苏瑾的合影,就在他以为自己第一次遇见许彦的那天。

      街道两旁的店铺陆续开张,程予乐漫无目的地走着,目光扫过各种古董和工艺品。一家名为"岁月留痕"的小店吸引了他的注意。橱窗里陈列着各式怀表,其中一枚银色的让他心头一震——与苏瑾送他的那枚极为相似。

      门铃清脆地响起。店内光线昏暗,空气中弥漫着檀香和旧物的气息。一位白发老人从里屋走出,扶了扶老花镜:"随便看看。"

      程予乐径直走向橱窗:"那枚银怀表,能给我看看吗?"

      老人取出怀表递给他:"好眼光。19世纪末的瑞士机芯,保存完好。"

      程予乐翻开表盖,呼吸瞬间停滞——内盖上刻着精细的花体字母"S&Y"。

      "这……这是哪里来的?"程予乐的声音发颤。

      老人眯起眼睛:"十年前一个小伙子放在这里寄卖的。说等另一个年轻人来取。"他仔细打量着程予乐,突然瞪大眼睛,"等等……你就是那个……”

      "另一个年轻人?"程予乐心跳如鼓,"您认识我?"

      "变化不小,但这颗痣我认得。"老人转身走向里屋,"等一下。"

      程予乐站在原地,手中的怀表突然变得滚烫。S&Y——苏瑾和予乐?这不可能……除非……

      老人回来时拿着一个牛皮纸信封:"那小伙子说,如果你来取怀表,就把这个也给你。等了十年,我以为你不会来了。"

      信封里是一张照片和一封信。照片上是年轻的苏瑾和自己,站在中央美院的门口,手臂搭在彼此肩上,笑得灿烂。信纸已经泛黄,上面是熟悉的字迹:

      "予乐,如果你看到这封信,说明你找到了怀表,也意味着你可能开始记起什么。不要相信许彦告诉你的任何事。十年前的车祸不是意外。我在找你,一直。永远。——S"

      程予乐的双手不受控制地颤抖。车祸?什么车祸?他的记忆中从未有过任何严重事故。但照片上的日期明确无误——2015年5月15日,比他"认识"许彦早了整整三个月。

      "那小伙子当时状态很差。"老人回忆道,"头上还缠着绷带,说你们出了车祸,你失踪了。"

      程予乐的头突然剧痛起来,像是有把锤子在敲打太阳穴。一些零碎的画面闪过脑海——刺眼的车灯,尖锐的刹车声,苏瑾喊他名字的声音……

      "您……您知道他后来怎么样了吗?"程予乐艰难地问道。

      老人摇摇头:"只来过那一次。但每年五月都会有人打电话来问,有没有一个眼角有痣的年轻人来取怀表。"

      程予乐付了钱,将怀表和信封小心收好。走出店铺时,阳光刺得他睁不开眼。他需要立刻见到苏瑾,问清楚一切。

      回北京的航班上,程予乐一遍又一遍地看着那张照片和信。照片背面还有一行小字:"我们的第一张合影,美院毕业展。"这正是他梦中反复出现的场景——原来那不是梦,而是被尘封的记忆。

      白空间的损失比想象中严重。《痕迹》和另外两幅核心作品被彻底毁坏,无法修复。监控录像清晰地拍到了两个破坏者,虽然戴着口罩,但其中一个人的身形和走路姿态与许彦极为相似。

      "警方已经立案了。"画廊经理告诉程予乐,"但许家势力太大,恐怕……”

      程予乐点点头,心思却不在画作上:"谢谢。我需要单独待会儿。"

      他坐在被毁坏的画作前,拿出手机拨通了苏瑾的号码。响了很久,无人接听。他又发了信息:"我们需要谈谈。关于2015年。关于车祸。关于我们。"

      回复来得意外地快:"今晚8点,我的工作室。一个人来。"

      夜幕降临时,程予乐站在苏瑾工作室门前,心跳快得几乎要冲出胸膛。他按了门铃,没有反应。试着推门,发现没锁。

      "苏瑾?"他走进昏暗的室内。

      工作室一片凌乱,像是被人匆忙翻找过。画架倒在地上,颜料管散落各处。没有苏瑾的影子。

      程予乐打开灯,突然注意到墙上那幅未完成的双人肖像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一张便签:"顶层公寓。带上你找到的东西。别告诉任何人。——S"

      顶层公寓是这栋建筑的附加部分,需要从外部电梯进入。程予乐乘电梯上升时,透过玻璃墙看到整个城市的灯火,却无心欣赏。

      电梯门一开,他就闻到了浓重的酒气。公寓宽敞但简约,落地窗前,苏瑾坐在地板上,身边放着几个空酒瓶。他穿着皱巴巴的衬衫,头发凌乱,眼睛布满血丝,与平日优雅的形象判若两人。

      "你来了。"苏瑾的声音沙哑,"把门锁上。"

      程予乐照做,然后走到苏瑾面前,掏出怀表和照片:"解释一下。"

      苏瑾看着那些物品,表情痛苦而复杂:"你记起来了?"

      "只记得碎片。"程予乐跪下来与他平视,"告诉我真相,全部。"

      苏瑾深吸一口气,伸手轻抚程予乐眼角的泪痣:"2015年春天,我们在中央美院毕业展上认识。你是油画系,我是艺术史系。我们相爱了,爱得疯狂。"

      程予乐的心脏剧烈跳动,虽然还没有完整记忆,但苏瑾的话让他感到一种奇异的熟悉和真实。

      "许彦是我家族生意伙伴的儿子,一直……对我有执念。"苏瑾继续道,声音越来越低,"当他发现我们的关系后,开始跟踪你,骚扰你。五月的一个晚上……”

      苏瑾的手开始颤抖,程予乐不由自主地握住了它。

      "那天晚上我们刚从画展回来,一辆车突然冲向我们。"苏瑾的指甲几乎要嵌入程予乐的皮肤,"我醒来时在医院,头部受伤,而你……失踪了。许彦告诉我你拿了他们家的钱离开了,还给我看了一张你上飞机的照片。"

      "你相信了?"程予乐忍不住问。

      "当然不!"苏瑾激动地说,"我找了所有医院,所有可能的地方……直到三个月后,我在一个青年艺术家展上看到你。你和许彦在一起,看着我的眼神就像看一个陌生人。"

      程予乐的头痛又开始了,这次更剧烈。一些画面闪回——医院的白色天花板,许彦俯视的脸,某种药物注入手臂的冰凉感……

      "我试着接近你,但许彦总是阻挠。"苏瑾的声音仿佛从很远的地方传来,"后来我出国深造,这些年一直在暗中调查。直到今年,我终于找到确凿证据——许彦伪造了你出国的记录,实际上他把你送到了一家私人诊所……他们对你做了什么,我还不完全清楚。"

      程予乐突然站起来,走到窗前。城市的灯光在视线中扭曲,变成模糊的色块。他的记忆像被打碎的镜子,每一片都反射着不同的画面——苏瑾在画室吻他,许彦在病床边对他说话,自己对着镜子练习陌生的签名……

      "为什么不早告诉我?"程予乐转身质问,"这两个月来,你有无数次机会!"

      "我不知道那些治疗对你造成了什么影响!"苏瑾也站起来,声音破碎,"医生说强行恢复记忆可能导致精神崩溃。我想等你自然记起来,或者……至少等我们收集足够证据对付许彦。"

      "所以我只是你复仇计划的一部分?"程予乐尖锐地问。

      苏瑾像是被扇了一巴掌:"不!你怎么会这么想……”他冲上前抓住程予乐的肩膀,"我花了十年找你,予乐。十年。当我那天在拍卖会上看到你,我以为自己在做梦。"

      两人近在咫尺,呼吸交错。程予乐能看到苏瑾眼中闪烁的泪光,这让他心碎。

      "我需要时间。"程予乐最终说道,挣脱苏瑾的手,"这一切……太过了。"

      "我明白。"苏瑾后退一步,声音恢复了些许冷静,"但你现在很危险。许彦知道你在恢复记忆,他会不择手段阻止你。"

      "他能做什么?再制造一次'车祸'?"程予乐苦涩地说。

      "比那更糟。"苏瑾走向书桌,取出一份文件,"这是许氏企业近期的财务报告。许彦挪用巨额公款投资失败,现在急需我家族的注资。如果他不能通过'正常手段'得到……“”

      "他就会用非常手段。"程予乐接上他的话,"就像十年前一样。"

      苏瑾点点头:"我已经安排了人保护你。但最好的办法是你暂时离开北京,去我纽约的公寓……”

      "不。"程予乐坚定地拒绝,"我不会再逃跑。无论是从记忆还是从许彦面前。"

      苏瑾还想说什么,但程予乐的电话响了。是一个陌生号码。

      "程予乐?"一个女声问道,"我是许彦的助理。许先生想见你,关于……你们共同的朋友苏瑾的一些事情。他说这关系到苏家的声誉。"

      程予乐看向苏瑾,后者警觉地摇头。

      "什么时候?"程予乐问。

      "现在。他在西山别墅等你。说你会感兴趣的——他有一份2015年5月的完整医疗记录。"

      程予乐的心跳加速:"我会考虑。"

      挂断电话后,苏瑾立刻问:"他说什么?"

      "许彦声称有我当年的医疗记录。"程予乐皱眉,"他怎么会知道我在找这些?"

      "他在监视你,或者我,或者我们两个。"苏瑾抓起车钥匙,"别去。这明显是个陷阱。"

      "也可能是唯一弄清真相的机会。"程予乐坚持道,"如果真有那份记录……”

      "那我跟你一起去。"

      "不。"程予乐摇头,"他说要单独见。如果有两个人,他可能会销毁证据。"

      苏瑾的拳头重重砸在墙上:"该死!至少让我的人跟着你。"

      最终他们达成妥协——程予乐独自前往,但会共享实时位置,并在到达后一小时不联系就报警。

      西山别墅是许家的私人庄园,位于郊区一片密林中。出租车只能送到大门外,程予乐步行了十分钟才看到主建筑。夜风吹过树梢,发出沙沙的响声,像某种不祥的预兆。

      许彦在客厅等他,穿着休闲,手里端着一杯威士忌,看起来异常放松。

      "予乐。"他微笑着打招呼,"没想到你真的会来。"

      "医疗记录呢?"程予乐直奔主题。

      许彦示意他坐下:"急什么?先喝一杯。十年没见的老朋友叙叙旧。"

      "我们不是朋友。"程予乐冷冷地说,"把记录给我。"

      许彦的笑容消失了:"苏瑾告诉你什么了?我们甜蜜的小故事?他是如何英勇地寻找失踪的爱人?"他啜了一口酒,"他有没有告诉你,是他父亲最先反对你们的关系?或者他如何在车祸后乖乖听从家族安排出国,把你忘得一干二净?"

      程予乐的手紧握成拳:"把记录给我。"

      "好吧,好吧。"许彦放下酒杯,走向书桌,"你知道吗,予乐,我其实很佩服你。两次爱上同一个人,即使失去了所有记忆。"他取出一个文件夹,"可惜这次,我不会再让你有机会恢复了。"

      程予乐警觉地后退一步:"什么意思?"

      "意思是,"许彦的笑容变得狰狞,"十年前我能让你消失一次,现在就能再来一次。"

      他打了个响指,两个彪形大汉从侧门走进来,一左一右夹住程予乐。

      "别担心,"许彦翻开文件夹,里面空空如也,"苏瑾很快就会来陪你。这次,我会确保你们永远'在一起'——在六英尺深的地下。"

      程予乐挣扎着,但其中一个大汉用一块湿布捂住他的口鼻。刺鼻的气味涌入鼻腔,他的视线开始模糊。最后的意识中,他听到许彦在打电话:

      "苏瑾?猜猜谁在我这里?对,就在老地方。这次带好转让文件,否则你的小画家就……”

      黑暗吞噬了一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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