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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6.介意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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祁烬尽力保持平静。
他绕出条离蒋遂最远的道路,这是唯一能给蒋遂的体面。
蒋遂半跪在蒋母身前,手里放着几粒白药片,低声诱哄“妈……喝了药就没事了……”
蒋母摇头,失控般,泪水糊满整张精致的脸,双手拍打着还半跪在地上的人。
蒋遂紧紧抱住蒋母,声音发闷“妈,没事没事,我在这……还有我…”
闹剧般的开场,没有停止,偶尔三三两两的人会相望。
“先就点……这么多”略上年纪的中年人微微颔首,眼光不时瞟向角落里的闹剧。
祁烬点头,接过菜单,想起来考试那天迟到的蒋遂,以及他身上没由来出现的伤疤……
蒋遂还真是个好学生,各种意义上的。
仔细看,其实现在蒋遂现在脖子上卸了纱布,还余留下淡淡疤痕。
闹剧迎来谢幕,母子俩最终拉扯中离开作为散场。
临走时,祁烬正站在后厨,表情复杂,看不出在想什么。
蒋遂一走,似乎时间也走的很快,浑浑噩噩的,祁烬走完着最后一段时间。
日结,账结时,祁烬身体是疲惫的,心里总算松了口气。
晚上,陈正海掐着祁烬休息点,发了条微信。
陈正海:烬,来吃烧烤,良子他们几个都在。
祁烬在站牌边等公交车,间隙盯着手机发呆,浑身泛着累,没拒绝。
祁烬:行,等我。
陈正海手艺没的说,晚上的面店前摆有的几张桌子,成了烧烤摊子,彩灯挂着,露天大棚,人手招呼着,还挺像副样子。
陈正海肩膀上打着条毛巾,手上正烤着一排肉串,很香的孜然辣椒味,他笑着招呼“烬子,先坐,等着点昂……我把这些烤完,待会儿找你们”
祁烬点头。
祁烬抬腿走了几步,靠里侧的老位置,扫视一圈,圆桌上,都是老熟人。
“AUV~什么时候大学霸也出来玩了?”钱佑良打趣,他笑的邪气,肩膀蹭着祁烬。
几个人都起哄着,让祁烬喝酒。
祁烬笑笑,说“行了啊……来晚了,自罚三杯”,
钱佑良阻止祁烬拿酒的动作,挑了瓶挂着白汽的冰啤,“我来”他揉了把祁烬的头发,给三个空杯满上。
祁烬笑着一杯一杯喝下,一整天没怎么吃东西,啤酒下肚,有些灼的慌。
“海哥在这,嫂子呢”祁烬下巴朝陈正海抬了抬。
钱佑良难得正色,回道:“这几天晚上太冷,海哥都提前让嫂子回家了”他顿了顿,挑眉打量祁烬“你这几天都什么安排……别跟我扯什么兼职,国庆就出来玩,钱我出”
“明个闫灿灿请我打桌球,定你那”祁烬说。“嗯……在老城区这地儿就行”
钱佑良家里开了四五家台球厅和商超,小县城里算得上是数一数二的存在。
“行啊”
“对了,上次不听你说,你这段时间都看着老城区这块儿的地吗?”祁烬状似无意的问。
钱佑良灌了口啤酒,点头。
风吹动树叶,落下的残影虚虚掩掩遮住祁烬半张脸,他喝酒很容易上脸,两杯下去,半边脖子都染上淡粉。
祁烬点点头,把桌上一堆肉串往跟前拉了点。
“怎么……”
“那个…”
钱佑良笑了,嘴里嚼着东西盯着他,出声“你先说。”
“就是,这……这几天这片有没有搬来什么,新的人?比如说高中生什么的,中年女人?”祁烬看着他,目光有些飘忽。
钱佑良皱眉,作出思考状,把肉串放到盘子边上。
陈正海正好忙完手上的活计,摘下左手上的胶皮手套,擦着手,边招呼着“快吃啊,都愣着干什么?”
祁烬摇头,拿起子给陈正海开了瓶冰镇啤酒。
钱佑良把问题又抛给陈正海“海哥,你知不知道,就咱们这里这几天有没有新来什么人?“
“咋了?”
“烬子问的”钱佑良下巴朝祁烬方向抬抬。
祁烬有点如坐针毡,他早上只是见到蒋遂在这里走,又不真一定住在这。顺嘴编出理由“没什么,就问问,感觉这几天这人挺多的”
陈正海点头,又摇头,“没有吧,应该”
“别管有的没的,都累了一天了,多吃点,大学霸,就靠你这个考清华北大呢”陈正海调侃。
祁烬干笑着拒绝,胃里有些难受,这倒不影响他,喝了小半杯酒,就做告别。
“行,不早了,先走了,明天再来”祁烬开着亮起的屏幕。
“行”
“行”
“…”
早上,祁烬是被微信响铃吵醒的,他一只手在床边摸索半天,才接电话。
“艹………谁”
“我,闫灿灿”
祁烬睡眠质量不行,睡觉时窗帘厚厚的一层拉得很严实,这会儿还拿着胳膊挡住眼睛。
“起床了吗,烬哥……先别生气别生气,现在就去良子那,行不……就,我下午就我妈又给我报了班儿………”网络有些延迟,闫灿灿声音断断续续。
祁烬没起床气,只有被叫起来的有时间有点脾气。这会九点半过两分,不早了。
“行,收拾下,先。”祁烬嗓子有点哑,不知道是不是昨天晚上两杯子啤酒的原因。
昨天真的是很累了,初三以后,他都很少再这么晚起来。
拉开窗帘,阳光耀眼,难得。
祁烬套了件黑短袖,临进出门时,他在茶几底下摸出上次剩下的感冒药,就着凉水,吞下。
外面温度正好,下到负一层,进到钱佑良台球厅的时候,祁烬冷得皱眉。
钱佑良一贯给熟的人开最靠里的桌子,这是老城区这块儿厅子里少有的金腿桌。
一般早上厅子里都没什么人,国庆的缘故,这会儿已经开了有四五桌。
闫灿灿就站在最里面,正拿着球杆和旁边的人说话。
“闫灿灿”祁烬喊。
走近了,祁烬才看见,旁边一排单人沙发的最里侧,上面还陷着个人,是他昨天才见过的,蒋遂。
蒋遂带着顶黑色的帽子,帽檐遮住了他的大半边脸,看不清表情。
“烬哥,来啦?赶紧赶紧,来给咋们班新来的学霸露一手”闫灿灿喊。
祁烬右手接过球杆,不拒绝也没同意,转而问他“钱佑良呢?今天他不在吗?”
闫灿灿摸了把自己的平头,说“没见,我也就刚刚到”他嘴唇又嘀咕几句,“良哥,这儿!”
“这不来了”钱佑良说,难得,今天他穿的严实,两件纯黑外套。
“穿这么厚?”祁烬问他,“感冒了?”
“没,背上新搞了个图案,今早刚刚画的线”钱佑良拿过祁烬一边的球杆。
“呦,这谁?”钱佑良注意到沙发上的人。
蒋遂从沙发上起来。
“良哥,这个是我们班新来的学霸,和烬哥我们几个都是同学”闫灿灿解释。
钱佑良挑眉,他五官深邃,有一半新疆血统,眼神从头到尾打量了一遍蒋遂。
“钱佑良”
“蒋遂”
钱佑良朝祁烬抬了一下下巴,“你们班新来的,怎么没听你提到过?”
祁烬搞不懂闫灿灿怎么会和蒋遂熟络,这一周,他很少看见蒋遂和别人说话。
祁烬思考着,半靠在台球桌的一侧,清了下嗓子,“嗯,新来的”
钱佑良点头,摸出兜里的烟,先递给祁烬。
黄鹤楼,烟蒂的上半边有几个圆形体的烫金字,淡淡烟草味。
祁烬接过,食指和中指夹着烟。
“来一根?”钱佑良问蒋遂。
“不抽,谢谢”蒋遂抬头,与钱佑良对视。
钱佑良知道闫灿灿家里不抽,就没让。
“有火吗?”祁烬问。
钱佑良从口袋里又掏出个东西,火机,扔给祁烬。
“那我先来开球”钱佑良说。
祁烬给钱佑良让了些位置,往后推了些。
蒋遂不说话,坐回沙发。
祁烬还在为昨天撞见…那样的场面儿尴尬,正主倒是平静的很,他把烟挂在耳朵上,把玩着打火机。
祁烬身上的累劲儿来了,应该是感冒了,干脆忽视蒋遂的存在,坐到蒋遂旁边的沙发上。
钱佑良的火机不便宜,是前女友之一送的生日礼物,银色外壳,背侧有一对白色翅膀。
祁烬指尖夹着银壳打火机,拇指漫不经心地在砂轮上反复摩挲,金属摩擦的细碎声响里,火星亮了又灭,映得他眼底的光忽明忽暗。
“不介意的”蒋遂说。
祁烬被突如其来的声音惊了一下,火星落在指尖,烫得他皱眉。
“什么”祁烬收起打火机,心里火窜了上来。
蒋遂略微抬了些身体,认真地和祁烬对视“不介意你抽烟”
来台球厅的没有几个是不抽烟的,冷气和烟雾弥漫,明灭可见猩红的烟头。
祁烬牙齿顶了下上颚,没头没尾笑了下,挑眉打量他“我抽烟要你介意?”
祁烬眼神算不上友好,看到蒋遂帽檐下的脸上,那儿多了道青紫。
没劲儿。
祁烬没说话,火苗点燃了烟,烟雾在他指尖缭绕。
无声的对峙。
祁烬吐出淡淡烟雾,尼古丁让他的疲惫减了大半,几片泛着红光的烟灰随风带起,落在蒋遂手背。
“不,好,意,思”祁烬毫无歉意。
蒋遂低下头,没说话。
祁烬收回视线,叼着烟,站直身体,“我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