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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未署名的信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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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本浅蓝色封面的英语作文书，我几乎翻了整整一个月。
书里的每篇范文旁，都被我用铅笔轻轻标注了好词好句，有些段落甚至能背下来。
不是为了应付英语考试，而是因为每次翻开书，指尖触到纸页时，总能想起江之弦递书给我时的样子，想起他指尖轻轻碰过书脊的温度。
纸页边缘被我摸得有些发毛，连封面上那只小熊的耳朵，都快被我蹭得看不清轮廓。
可我还是舍不得把它还回去，好像多留一天，就能多留住一点和他有关的暖意。
十二月的风已经带了刺骨的凉，早上骑车来学校时，寒风像小刀子一样刮在脸上，我裹紧了校服外套，领口还是灌进冷风，冻得我缩着脖子，连呼吸都带着白雾。
走进教室时，暖气还没完全热起来，玻璃窗上蒙着一层薄霜，我用手指在上面画了个小小的圈，正想擦干净看看里面，就听见熟悉的声音：“今天好冷，你没冻着吧？”
抬头就撞进江之弦的眼睛里，他已经坐在座位上了，校服外套搭在椅背上，里面穿了件黑色的高领毛衣，领口贴合着脖颈，衬得他下颌线格外清晰。
阳光透过窗户上的薄霜，落在他头发上，泛着淡淡的金光，他手里拿着保温杯，正低头吹着里面的热水，看见我进来，才抬起头笑了笑，眼睛弯成两道浅弧。
“没、没有。”我赶紧摇头，把书包放进桌肚，手指却还是冻得有点僵，连拉链都拉不利索。
他注意到我的手，从抽屉里拿出一个暖手宝递过来：“这个你先用，我妈昨天刚给我买的，充电款的，还挺热乎。”
暖手宝是橙色的，上面印着一只圆滚滚的卡通猫，绒面的外壳摸起来软软的，握在手里时，热度顺着指尖慢慢传到心口，连带着冻得发僵的手指，都慢慢舒展开来。
“谢谢，那你怎么办？”我问，眼睛盯着暖手宝上的猫耳朵，不敢看他的眼睛。
“我没事，我火力壮。”他笑着摆摆手，把保温杯放在桌角，转回去继续写物理题。
笔尖划过草稿纸的声音很轻，“沙沙”的，在寒冷又安静的清晨里，像羽毛轻轻落在心上，格外温柔。
我偷偷用余光看他，他写题时很专注，眉头轻轻皱着，偶尔会停下笔，用指节轻轻敲敲桌面，思考的时候，食指会无意识地转着笔，笔杆在他指尖灵活地打着圈。
看得我都忘了要翻开课本。
那时候的我还不知道，这样温暖的日子，其实已经开始倒计时了。
我以为我们会一直这样做同桌，会一起度过整个高一，甚至整个高中。
却没料到，有些人的出现，会轻易打乱原本的节奏，像投入湖面的石子，激起的涟漪，久久都散不去。
中旬的一天，班主任领着一个女生走进教室，教室里瞬间安静下来。
女生长得很清秀，扎着高高的马尾，发尾微微卷着，穿着和我们一样的校服，却显得格外合身。
她手里抱着几本书，站在讲台前，有点害羞地笑了笑，露出两个浅浅的梨涡：“大家好，我叫苏晓冉，从今天起转到这个班，希望以后能和大家好好相处。”
班主任把她安排在江之弦前面的座位，她抱着书走过去时，还特意回头对江之弦笑了笑，声音软软的：“你好，我叫苏晓冉，以后请多指教。”
江之弦也笑了笑，声音比平时更温和一点：“你好，我叫江之弦。”
从那天起，教室里的气氛好像悄悄变了。
苏晓冉很开朗，说话时总是带着笑，很快就和班里的同学熟络起来。
她数学不太好，经常会转过身来问江之弦题，江之弦每次都会耐心地给她讲，从不会不耐烦。
有时候下课后，苏晓冉会从书包里拿出妈妈做的小点心，分给江之弦和周围的同学，每次递到江之弦手里时，都会多说一句：“这个是我特意让妈妈少放糖的，你尝尝看。”
我坐在旁边，看着他们说话的样子，心里像被什么东西堵住了，闷闷的。
苏晓冉笑的时候，江之弦会认真地听着，偶尔还会附和几句，他们聊最近上映的电影，聊喜欢的歌手，甚至聊以后想去的大学，话题多得好像说不完。
而我，只能坐在一边，假装看课本，耳朵却一直听着他们的对话，连课本上的字，都变得模糊起来。
林舟看出了我的不对劲，课间的时候，他偷偷拉了拉我的袖子，压低声音问我：“你怎么了？最近好像不怎么说话，之前你还会跟我们一起聊游戏呢。”
“没什么。”我摇摇头，把课本翻到下一页，其实连自己翻到了哪一页都不知道。
林舟还想说什么，却被苏晓冉叫住了，她手里拿着物理笔记，笑着对林舟说：“林舟，你的物理笔记能借我看看吗？我昨天有点没听懂，想补补。”
林舟立刻笑着答应了，从抽屉里拿出笔记递过去，转身的时候，还朝我挤了挤眼睛，好像在说“你别多想，他们就是普通同学”。
可我怎么能不多想呢？
每次看到苏晓冉转过身来，看到她和江之弦说话时的笑容，每次听到他们一起笑出声，我都觉得自己像个局外人，站在他们的世界外面，连靠近的勇气都没有。
有天下午，上完体育课，我满头大汗地回教室拿水，刚走到门口，就看见苏晓冉把一个包装精美的盒子递给江之弦。
盒子是粉色的，上面系着白色的丝带，看起来很精致。
“这个是我妈做的饼干，蔓越莓味的，你尝尝，很好吃的。”苏晓冉的声音带着期待，眼睛亮晶晶地看着江之弦。
江之弦接过盒子，手指碰了碰丝带，笑着说：“谢谢，那我不客气了。”
他打开盒子，里面的饼干摆得整整齐齐，还带着淡淡的香味。
他拿出一块递给苏晓冉，然后又拿出一块，转身递给我：“许钦，你也尝尝，看起来挺不错的。”
我看着他递过来的饼干，蔓越莓的红色在奶白色的饼干上格外显眼，可我却觉得喉咙发紧，连呼吸都有点困难。
我摇了摇头，声音有点低：“不用了，我不喜欢吃甜的。”
他愣了一下，手里的饼干停在半空中，眼神里好像有点疑惑，却没多说什么，只是收回手，把饼干放进嘴里，慢慢嚼着。
苏晓冉在旁边笑着说：“是不是很好吃？我妈特意给我做的，让我带来给新同学尝尝，江之弦，你要是喜欢，我明天再给你带。”
“不用麻烦了，已经很谢谢你了。”
江之弦点点头，和苏晓冉又聊了起来，话题很快就转到了下次的数学小测上。
我拿起桌角的水杯，转身走出教室，外面的风很大，吹在脸上，带着刺骨的凉。
眼睛突然有点疼，好像有什么东西要掉下来，我赶紧抬起头，看着天上的云，把眼泪逼了回去。
那天晚上，我把那本英语作文书从书包里拿出来，仔仔细细地翻了一遍，把里面我标注的铅笔痕迹，用橡皮一点点擦干净，擦到指尖都酸了，才把书放进书包里。
第二天早上，我把书递给江之弦，声音很轻：“谢谢你的书，我看完了。”
他接过书，翻了翻，看到里面干净的纸页，愣了一下，然后笑着说：“你看得很认真，下次英语作文肯定能进步。”
“嗯。”我点点头，没再说什么，转身把书包放进桌肚，开始收拾课本。
他好像看出了我的不对劲，手指在书脊上轻轻碰了碰，想说什么，却最终还是没开口，只是把书放进抽屉里，拿出物理题，继续写了起来。
之后的日子，我开始刻意和江之弦保持距离。
课间的时候，他再问我要不要一起去操场散步，我会说“我还有题没写完”；放学的时候，他说要一起骑车回家，我会说“我妈让我早点回去，你先走吧”。
每次说完，我都会背着书包，飞快地走出教室，不敢回头看他的眼睛，怕看到他眼里的疑惑，更怕看到他眼里的失望。
林舟看出了我们之间的不对劲，有天晚上，他拉着我在操场散步。
冬天的操场很冷，没什么人，只有几盏路灯亮着，昏黄的灯光把我们的影子拉得很长。
“你是不是和江之弦吵架了？”林舟踢着地上的石子，声音有点沉，“最近你们都不怎么说话了，之前你们不是挺好的吗？”
“没有。”我摇摇头，把双手插进校服口袋里，手指冰凉，“我只是觉得，我们好像不是一个世界的人。他那么优秀，身边有那么多人喜欢他，而我……”
我没再说下去，后面的话，连自己都不敢说出口。
林舟愣了一下，停下脚步，转过身看着我，眼神很认真：“许钦，你是不是……喜欢江之弦？”
我猛地停下脚步，心脏像被什么东西狠狠攥住，疼得我喘不过气。
我看着林舟，张了张嘴，却不知道该说什么，眼泪终于忍不住掉了下来，砸在地上，晕开一小片湿痕。
我从来没告诉过任何人这件事，可林舟却一眼就看出来了。
原来我的喜欢，已经明显到连别人都能看出来了吗？
林舟没再问什么，只是走过来，拍了拍我的肩膀，声音很轻：“我知道了，你别难过，其实江之弦他……”
“别说了。”我打断他，声音带着哭腔，“我不想听，我也不想让他知道。他那么好，他应该喜欢女生，应该有一个正常的未来，而不是被我这种奇怪的心思打扰。”
林舟叹了口气，没再说什么，只是陪着我在操场走了很久，直到路灯都开始闪烁，才拉着我往校门口走：“天太冷了，早点回家吧，别冻感冒了。”
第二天早上，我走进教室时，看到江之弦正坐在座位上，手里拿着那本英语作文书，手指在封面上的小熊图案上轻轻摸着，好像在等我。
看到我进来，他立刻站起来，眼神里带着点期待，刚想开口，却被苏晓冉打断了。
苏晓冉抱着数学练习册，笑着走过来，对江之弦说：“江之弦，这道函数题我还是没弄懂，你能教教我吗？教室里有点吵，我们去走廊说吧，别打扰大家学习。”
江之弦回头看了我一眼，眼神里好像有点犹豫，可还是点了点头：“好。”
他拿起练习册，跟着苏晓冉往走廊走，路过我身边时，他停顿了一下，脚步顿了顿，好像想说什么，却最终还是没说，只是轻轻叹了口气，转身跟着苏晓冉走了。
我坐在座位上，看着他们的背影消失在教室门口，心里像被掏空了一样，只剩下无尽的难过和绝望。
阳光透过窗户照进来，落在我的课本上，却一点都不觉得暖和，反而觉得更冷了。
我知道，从那天起，我和江之弦之间，好像真的回不到以前了。
我们之间的距离，就像隔着一条看不见的河，他在河的对岸，而我，只能站在这边，远远地看着他，再也无法靠近。
那天晚上，我坐在书桌前，打开台灯，拿出一张信纸。
台灯的光很暖，却照不暖我冰凉的手指。我握着笔，想把心里的话都写下来，可刚写了“江之弦”三个字，就忍不住哭了起来，眼泪滴在信纸上，把字迹晕开，变得模糊不清。
我擦了擦眼泪，重新拿起笔，一点点地写，写我第一次见到他时的心动，写他给我讲题时的耐心，写他递暖手宝时的温柔，写我所有的喜欢和不安。
信写了很久，写了又改，改了又写，直到窗外的天快亮了，才终于写完。
我把信折好，放进信封里，却没有署名，也没有写收信人，只是把它放进了抽屉的最底层，压在一本旧书下面。
我知道，这封信永远都不会寄出去，就像我对江之弦的喜欢，永远都不会告诉他一样。
十二月的寒风还在吹，吹得窗户“呜呜”作响，像在诉说着什么。
我躺在床上，看着天花板，脑子里全是江之弦的样子，他的笑容，他的声音，他递暖手宝给我的样子，他冲进雨里的背影……
我把被子裹得更紧了，却还是觉得冷，从心里往外的冷。
我知道，我和他之间的故事，可能从一开始，就注定了是一场没有结局的暗恋。
我就像站在台下的观众，看着他在舞台上发光发热，却永远都没有勇气走上台，告诉他我有多喜欢他。
这场遗憾，会像一根刺，永远扎在我心底，无论过多久，都拔不出来，一碰就疼。
而我能做的，只有把这份喜欢藏起来，藏在无人知晓的角落，陪着我，走过一个又一个寒冷的冬天。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