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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第 4 章 ...


  •   王大胖来的很快,庞大的身躯抱着一个黑色袋子,浑身湿淋淋地站在走廊口终于在走廊尽头看到了陈一白。
      陈一白整个人靠在病房门口的椅子上,有些长的头发几乎盖住了眼睛。他仰着头微张着嘴,双手无力的垂在两侧,像一只落水狗,可怜兮兮的。
      他歪过头来朝王大胖扯出一个笑,招手让人过来。王大胖无奈又心疼地叹了口气,走过去时朝小窗口往病房里看了一眼。监护仪上安静的躺着几条他看不懂的曲线,齐椿躺在床上几乎和被子融为一体。
      他挨着陈一白坐下后把手里那个护得紧紧地黑色塑料袋以及一个藏在衣服里的饭盒塞到了陈一白怀里,“手怎么搞成这样?像店门口那只瘸腿猫似的。”
      “这有五万,刚刚取得还热乎着呢。先拿着,不够咱们再想办法。”
      陈一白看着手里那画着卡通图案猫的保温饭盒心里一瞬间似乎被什么东西给塞满了,沉甸甸的。他哽咽道:“谢谢。”
      王大胖拍了拍他肩,“说这些干什么?都是一家人。”
      “家人”两个字对陈一白来说是一杯熟悉陌生、炎凉又混着点温情的烈酒,既辣嗓子又暖身子。
      “医生怎么说?”王大胖问。
      “室间隔缺损。”陈一白声音淡淡的,“先天的。听医生说小时候做过一定治疗,按道理是不会复发的,但小椿前面一直在流浪身体免疫力下降所以就...”
      王大胖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后续要怎么治?动手术还是吃药?”
      陈一白摇了摇头,“不知道,还得观察几天。”
      “别担心了,肯定会没事的?”
      “嗯。钱的事和嫂子说了吗?”
      王大胖白了他一眼,颇为无语:“你嫂子就睡我旁边你说她知不知道?”
      “那...”
      “放心吧你嫂子刀子嘴豆腐心,说话冲是冲其实骨子里软得很。”
      “我知道。”
      王大胖缩了缩脖子,“知道你还问?”
      “我怕你被打。”
      王大胖想给他一拳却实在找不到一块好肉可以捶,悻悻说:“你小子真得是,唉算了拿你没办法。”
      “快把饭吃了,你嫂子说什么也得爬起来给你煮碗面。”
      陈一白把盒子递到他面前,“手疼,打不开。”
      王大胖愣了一下转而一笑将饭盒接了过来,语重心长道:“这就对了嘛小孩子撒个娇服个软连饭盒都有人帮忙开。你啊就是想太多,哥肩膀那么宽够得你靠!”
      盒子啪嗒一声打开,热气一下就冲了出来,油香混着葱香飘进陈一白干涸的鼻腔。最顶上还铺着两个温泉蛋,最底下有排骨、玉米,很大一碗吃得人暖烘烘的很满足。
      陈一白靠在王大胖宽阔的肥肉上,低着头睡着了。但似乎睡得不大安稳薄薄的眼皮下时不时可以看见眼珠在转。
      侧过头正好可以看到陈一白头顶上那两个逆时针旋转的发旋,王大胖不由得想起李老头说得话,“有两个发旋的娃儿都跳得很!”最开始他还以为是夸孩子有运动细胞,后来才知道原来是说孩子从小调皮不听管教。

      他还记得第一次见陈一白的光景。那个时候甜心宝贝的招牌才刚刚挂上,透明的玻璃上贴着一张醒目的招聘广告。门口一字排开的两列花篮都还没挪开一个刚刚抽条脸上还带着点稚气的少年走了进来。少年穿着宽松的蓝白色校服,瘦的能看见衣服下突出的所挂,背着一个黑色双肩包径直走到了收银台。
      王大胖还以为是来取蛋糕的瞥了他一眼后就去翻单子,问:“来取蛋糕是吧?”
      少年声音清澈凌冽,“不是,你们这儿还招人吗?”
      王大胖停止了手里的动作终于抬起头来打量起这个突然拜访的少年。眼前这少年看起来约莫十五六岁的样子,不知道是因为瘦还是因为女娲偏心,少年的五官每一笔都是浓墨重彩。他活了那么多年形形色色的人见过不少。美的丑的胖的瘦的高的矮的,甚至年轻气盛的时候还追过星,但王大胖还是会时不时得感叹一句,“陈一白长得是真特么牛逼。”
      陈一白见他不说话,继续说道:“我只要一半工资,我能吃苦什么都能干......只要您能招了我...”
      王大胖记得当时自己只问了一个问题,“成年了吗?”
      那个时候的云城街上到处流窜着满腔豪情壮志的辍学分子,顶着满背的纹身叼着根劣质香烟,自以为无所不能无所不往。但很明显面前这个不是,不仅不是看起来还像个好学生。
      陈一白被这话问住了,噎了半晌。
      “我可是守法遵纪的好公民,不招童工。”王大盘瞥了他一眼,见到了陈一白一生当中为数不多的窘迫时刻。在那之后的几年里少年以飞快地速度成长,昔日那丝明显的慌乱不知随着青春期的生长痛一起烟消云散了还是被埋藏到了心底更深的某处。
      陈一白低下了头,“我真的什么都能干。”
      王大胖最后还是收了他而且工资照发,不为别的因为他狗改不了吃屎从根里就是个彻彻底底的颜控。长这么好招来不仅能干活还能当个吉祥物。当天晚上回去毫不意外就被嫂子劈头盖脸骂了一通。
      嫂子是重点高中里的数学老师,叫胡杨。这名字一听就让人想起戈壁中挺立的战士,她也的确是那么一个人。雷厉风行说一不二,那口碑可是无人不知无人不晓。
      第二天准备好好去给那“童工”作一番思想教育的时候,却发现这不是隔壁班那经常被自己好闺蜜提起的落魄少年郎吗?一时也没再说什么只叫王大胖好好照顾人家。
      就这样寒来暑往陈一白在那打了三年的工。
      从少年长成了男人。

      肩上的人差点滑了下去,王大胖手疾眼快的给人用手给拖住了,下巴撞得人手疼心也疼。
      王大胖六七点的时候拿着饭盒又急匆匆地走了。得回去送小孩上学。嫂子教毕业班,那真的是真正意义上的早出晚归。

      天亮了,走廊尽头的窗户拉出一条长长的光影不远万里来到了陈一白脚下。他沿着那光线走了过去,站在窗边透过防盗窗垂眸望着眼下这十二楼的高度,心里瞬间竟有些向往。
      就像被关在笼子里的鸟。
      他伸出手,阳光毫不吝啬的将他包围了起来,早晨的太阳就是个个纸老虎没有一点正午的炙热甚至还带着点清晨的清凉。陈一白把另外一只手也伸了出去脑袋抵在两手之间,原来阳光也可以这么冷。
      很久以前,一个带着面纱的神秘人未经允许就住进了他心中某个无人涉足的领域,等到他发现的时候那个人已经将那块地方据为己有了。不仅如此那个人还时不时地增城掠地,在原本属于陈一白的地盘上疯狂叫嚣,他冷眼旁观这一切,无心也无力。
      少年人总以为世界属于自己,天真的以为自己就是那个拯救人类改变世界的超级英雄,而当世界的真面目崭露无遗的时候,当少年真正理解什么叫无能为力的时候,世界的超级英雄就到了该换一批人的时候了。没有人能永远年轻但永远有人年轻,无数的英雄少年梦葬送在某一个不为人知的深夜。
      神秘人站在陈一白心中的某一块空地上,扬起的嘴角就像一把萃满毒的砍头刀。

      陈一白保持着这个俯视的姿势,面无表情的看着心底那个小人,直到一带着点愠色的女音把他拉了回来。
      “趴着干啥呢?吓得下面的人以为有人要跳楼。”
      陈一白愣了很久才转过身来,没对上焦的眼睛是平铺直叙的黑,没一点额外的情绪。护士被这一眼看得背后发凉叮嘱了几句后就走了。
      他看了一眼窗外,天已经彻底亮了。拖着空虚的身体踱回病房,齐椿依旧是安静地躺着,氧气面罩几乎挡住了他整张脸,一旁的心电监护仪平稳的运行着。
      陈一白走过去拉开椅子坐下几乎没发出一点声音。

      太阳彻底出来的时候齐椿也醒了。
      陈一白跪在地上趴在他旁边玩着他的手,看到他醒的那一瞬间他感觉好像在陈一白眼里看到了一抹光。
      是眼泪吗?只那一瞬齐椿看得并不确切,因为陈一白一看他醒过来爬起来就往外跑差点摔了个狗吃屎。
      不一会儿来了一群医生护士将两个一问三不知的少年团团包围。
      主治医师是个姓刘的中年秃头男人,黄铜色的皮肤上不算挺拔的鼻子上驾着俩瓶盖似的眼镜。在进行一系列谈话后,刘医师不苟言笑的脸上又多了几分严肃,问:“你们真得是兄弟吗?”
      陈一白一时有些尴尬,毕竟他也不能说这小孩是自己捡的吧?于是他脸不红心不跳开始了他的表演,“这是我小姨家的孩子,暑假了送来我看几天,谁知道突然发生这事!”
      刘医师狐疑地看了他一眼,“打电话通知大人没有,什么时候到?”
      陈一白一副老油条的样子,“他爸妈离婚了这不才送到了我这,有啥事和我说就行了。”他边说边拉着刘医师往外走,嘀嘀咕咕地不知道说了些什么。
      齐椿安静地坐在床上任由护士把他身上那些插着的贴着的绑着的东西全部拿开,一时之间心里五味杂陈。
      他也是第一次知道自己有这病。
      虽然仍是不敢相信但手背手臂上密密麻麻的青紫色针孔以及这铺满鼻腔的消毒水味无一不在提醒他这一切都是真的。
      这一瞬间他脑子冒出的第一个想法不是自己会不会死而是陈一白会不会不要他。
      如果陈一白不要他的话他该怎么办?继续流浪吗?
      他以前似乎没想过这个问题,父母走的时候他太小,巴掌大的脑子想不了这么复杂的事。后来长大了不少他也没想过这回事因为他感觉没什么意思。
      没能力改变的事情想太多只会自食恶果。但贪心不足是人类的本性,尝到一滴蜂蜜就幻想整片花田是人类与生俱来的想象力。
      齐椿第一次开始思考自己将何去何从。陈一白虽说是一人吃饱全家不愁的孤家寡人但无论怎么说他只不过是个介于少年和男人之间的半大孩子,自身都难保更遑论加上他这个“病秧子”?
      陈一白没那个义务来承担谁得命运,他连自己的命运都束手无策。
      小时候那段被人们怀念且写在历史的遥远美好记忆姑且不论这是齐椿那么多年来第一次在一个人身上尝到了家的滋味。
      他既害怕又舍不得。
      窗外的天空蔚蓝、高远,偶尔飞过的几只结伴而行的麻雀。
      齐椿终于下定了决心,世界上没有谁应该对谁负责,陈一白也没理由得对他负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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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作者公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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